於是這天深夜,卡特蘭托照著地圖再次奔到了薩爾弗萊諾的宿舍,把他從睡夢中敲了起來。
“布拉坎那家夥肯定沒有這麼簡單!”卡特蘭托抓著薩爾弗萊諾的肩膀一搖一搖,“你相信我!我太了解這家夥了,我……總之彆問我為什麼,不要相信她真的會站在我們這邊。”
薩爾弗萊諾感覺自己就要被這家夥給晃死了,隻好答應著:“好的好的,我一定保持警惕,還請饒命啊!!”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的卡特蘭托滿意地離開了薩爾弗萊諾的宿舍。
薩爾弗萊諾哀嚎一聲,心想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
日子搖搖欲墜,但萊繆爾早就選好了的出行日還是在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落下前到來了,而尚在訓練中的聖殿騎士預備役安德魯·阿庫雷也不情不願地被萊繆爾拖去給他們駕馬車,自此正式出場。
尤其他不知道腦子裡哪根筋搭錯了,又或者還在懷疑布拉坎不對勁,所以竟然還要拉戰鬥力幾乎為零的布拉坎一起去尋找咆哮荒原的祭壇遺跡。
出發前一晚,萊繆爾讓蕾珂莎給他一個有趣的偽裝方案,蕾珂莎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以公事公辦的語氣說:“既然殿下的目的是咆哮荒原的遺跡,那完全可以假裝大家就是一群隨處可見的傭兵。”
現在三人一精一半精在莊園的大門口彙合,檢查裝備和行李是否還有遺漏。
“那家夥是法師!快抓住他!” 布拉坎突然指著薩爾弗萊諾對安德魯說道。
在場所有人都被嚇精神了。
薩爾弗萊諾暗叫不好,趕緊往荒原深處奔去,安德魯一根筋地追了上去,也不管他一個新手還隻有一個人會不會就此送命。
卡特蘭托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眼看著一人一精靈跑遠了,薩爾弗萊諾還邊跑邊往身後丟著火球、閃電、冰錐等,這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但她現在也顧不上質問布拉坎為什麼要突然製造這樣的麻煩,咬咬牙也往前跑去,心想等跑到弓箭射程內就往安德魯的要害處射上一箭吧。 卡特蘭托一邊往前跑,一邊拉滿了弓弦——這比一般情況下還要困難加倍。她儘可能調整呼吸,將劍尖對準了沒來得及穿上鎧甲就開始了追殺的安德魯的背心要害,一箭穿過了他的心臟部位。
薩爾弗萊諾回頭看到安德魯已死,這才喘著粗氣停了下來。
“現在怎麼辦?”卡特蘭托是真的要瘋了,“不回去吧,萊繆爾還活著;回去吧,也不知道還要麵對什麼?”
薩爾弗萊諾一邊用手給自己的胸口順著氣,一邊往卡特蘭托的方向踱步:“你相信布拉坎說的嗎?關於未來。”
卡特蘭托這才決定對他拋出一半實話:“我在那天去聯絡蕾珂莎的時候又遇到了一次埃提爾納爾,她那時就告訴我關於這個未來的事了。”
“我相信你,”薩爾弗萊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不過現在怎麼辦?”
卡特蘭托摸了摸鼻子:“如果不回去就把他丟這兒喂狼,如果要回去就抬去莊園讓布拉坎給他收屍——其實也相當於讓萊繆爾給他收屍了。”
一精一半精咬牙抬起了倒黴的安德魯·阿庫雷的屍體,硬著頭皮往回走。
意料之內,萊繆爾和布拉坎已經不在莊園的大門口了。 意料之外,埃提爾納爾正悠閒地佇立在莊園的大門口。
“埃提爾納爾?” “戴茲特女士?” 一精一半精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埃提爾納爾似乎知道這個屍體是誰:“阿庫雷爵士要是追究起她唯一的孩子莫名其妙就死了這件事,很難不讓萊繆爾把你們倆給供出去。她在騎士團任職,很快就能知道這件事了。”
“那現在怎麼辦?”卡特蘭托無語凝噎。
埃提爾納爾壓低了聲音:“我認識一個名叫賽德裡克的靈體,他就要來了。”說著輕輕一抬手,安德魯背後的箭矢憑空脫落,身上的致命傷也在瞬間愈合了——至少看起來是愈合了。
“安德魯”的眼中,似乎泛起了詭異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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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謎之靈體還在適應安德魯的身體時,布拉坎被萊繆爾沒收了房間的鑰匙,軟禁起來了。 “我不想聽你的理由。”萊繆爾看起來很疲倦、很無奈,“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許踏出這間房子一步。我不在莊園的時候會派人監視你,你彆想趁機跑掉。”
布拉坎心裡暗暗叫苦,她原本想靠這個操作讓萊繆爾趕她出去,畢竟工作是養父幫她找的,她不好意思直接辭職。
結果她非但沒被趕出去,還被禁止離開這裡?
而她之所以選擇性告訴了卡特蘭托和薩爾弗萊諾未來的事,也是因為她覺得以自己的能力肯定沒法殺掉萊繆爾。
所以她想出的辦法是,先讓那兩個家夥對萊繆爾產生殺心,然後自己再闖禍回家,之後就可以開始後麵的計劃了。 布拉坎清楚地記得,安德魯現在的戰鬥力是遠不如卡特蘭托的,所以就算出人命也隻可能出到這個一根筋聖殿騎士的身上。 結果沒想到萊繆爾這家夥的思維竟如此異於常人。 她到底還是不了解他。 布拉坎咬了咬嘴唇,垂死掙紮:“如果我給你造成了損失,你應該做的是把我開除讓我回去,而不是……唔!”
萊繆爾的眼角愈發通紅,將她掐腰抱住,惡狠狠地用嘴堵住了她的嘴,俯身將她壓在了書桌上。
布拉坎雖是人類,身材還算高挑,也並不過分瘦弱,然而卻因為沒有過任何戰鬥訓練,也沒有任何鬥毆經驗,所以力氣並不大。再加上萊繆爾本身又是個腕力高於一般人、能使用很重的雙手劍的角色,因此布拉坎才被徹底壓製,隻能任他擺布。
如果此時此刻被萊繆爾紅眼掐腰壓書桌上的是從小就以孤狼模式混跡街頭、自己摸索出了一套鬥毆方式、後來又緊急訓練了弓術的卡特蘭托,他大概已經開始挨揍了——隻是以卡特蘭托的德行,她更有可能嬉皮笑臉地接受並繼續拱火。
布拉坎最恨的就是她沒什麼肌肉的胳膊,她想:為什麼我回溯的時間不能再早幾年?再早幾年我一定好好鍛煉身體,跟卡特學一些打架的技能。
“嗚嗚……”布拉坎被他用吻堵著嘴,驚慌失措地哭了起來,萊繆爾聽到她的哭聲,才略感慌亂地將小姑娘放開了。
“……” 一種不知道算不算尷尬的氛圍在莊園住所中蔓延,萊繆爾半晌才說:“如果是彆人做出這樣的事,早就被滅口了。”
說罷甩門離開,看見另外三個人還在外麵盯著什麼。
“喂!都還活著吧!”萊繆爾愣了半天,才憋出這麼一句來。
薩爾弗萊諾雙手環抱,看似十分冷靜,但一雙深紫色的眼睛還是在不安地往那個住所的窗子裡麵瞟:“托您的福,我們跑遠後就停下來好好談了談,現在阿庫雷先生答應了,隻要我還在為您辦事,就可以睜一眼閉一眼。”
萊繆爾有點不太相信,但這幾個家夥都還活著,還活得好好的,所以目前也不得不信。 “那就好。”
至於卡特蘭托,她現在正在試圖翻窗。 “喂!你乾嘛!”萊繆爾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拎了下來。
卡特蘭托開門見山:“布拉坎呢?” 萊繆爾臉色微黑:“放心,死不了。”
卡特蘭托稍稍眯了眯她黑色的眼睛,將萊繆爾現在的衣著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眼中是一種謎之疑惑。
即使早就習慣了這家夥的沒禮貌,萊繆爾現在還是被她看得有些頭皮發麻。
“她搞出了這麼大的麻煩,肯定要受罰的,我不過是把她禁足了而已。”萊繆爾現在連自己都覺得自己色厲內荏,“問這麼多乾嘛?都給我該乾啥乾啥去!這裡是你們的工作場所!” 安德魯聳了聳肩:“可不是我的工作場所。” 萊繆爾白了白眼:“該乾嘛乾嘛去,那個祭壇遺跡我不找了!”
“安德魯”順坡下驢地告辭了。 卡特蘭托正拚命跟薩爾弗萊諾使眼色。 薩爾弗萊諾咬了咬牙,又咬了咬牙,上前抓住萊繆爾的袖口:“殿下,有些事需要私底下說。”
萊繆爾抽出袖口:“該乾嘛乾嘛去吧。”
薩爾弗萊諾再次抓住:“上次我給您看的那份報告好像寫得不太全麵,或許我需要私下給您解釋一下。”
“……來會議廳吧。”
一人一精靈走遠後,卡特蘭托成功翻進萊繆爾在莊園的住所,跳窗而入。
布拉坎坐在書桌上,托著下巴皺眉沉思。 卡特蘭托直截了當地問:“他沒對你做什麼吧?” 布拉坎還在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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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往前推一些,當那個謎之靈體還在逐漸適應他新的身體時,卡特蘭托開始了她對埃提爾納爾的求救式追問。
“戴茲特女士,我需要幫助。”卡特蘭托焦急無比,“布拉坎的重活一次是偶然還是注定?抑或是您的手筆?”
埃提爾納爾眼珠一轉,字斟句酌:“硬要說的話,是我失策了。”
“失策?”
埃提爾納爾如是說:“我根據我對未來的推算為她植入了記憶,卻無法植入與記憶相等的心智,結果她現在就這麼成了一個不穩定因素。” 薩爾弗萊諾捕捉到了“植入”這個關鍵詞:“既然能給人植入記憶,那麼能給人植入意識嗎?比如給萊繆爾植入自殺的意識。”
埃提爾納爾搖了搖頭:“那樣反噬太大了,我承受不起。事實上,我現在已經做了太多危險的事、使用了太多不穩定的魔法了。”
薩爾弗萊諾以為僅僅隻是預測未來就要承擔大風險,當然,預測未來確實要承擔很大的風險,但埃提爾納爾做的可不止這些。 隻有卡特蘭托察覺到了,她來到這個位麵有極大可能是埃提爾納爾一手操作的,說不定連羅枝枝這個人的存在、《白與金的布拉坎》的誕生,都是這位神秘強大的半精靈荒野女巫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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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卡特蘭托靜靜地站在還在沉思的布拉坎身旁,搜腸刮肚了很久,才試探著說:“如果你想哭,就儘情地哭吧。”
布拉坎也沒有哭,隻搖了搖頭。卡特蘭托希望她想多了,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