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意一早起來洗漱完出房間門的時候,宋時錦已經做好了早飯,正蹙著眉頭的在掰山竹。
方知意照例拿過宋時錦手裡的山竹給他掰開,取出果肉放在小碟子裡,邊問道:“剝不開山竹就愁眉苦臉的。”
“不是。”方知意難得見宋時錦這麼正經,便停下手問道:“算出什麼了?”
“我今早起來卜卦,一為蒙卦,前路不清;一為剝卦,小人得勢,恐有人做惡,而且凶卦…要應在你身上。”
方知意的臉色沉重了幾分,他知道宋時錦的道行,宋時錦卜出來的凶卦,到現實是都能應驗的。
方知意歎了口氣,拿起山竹繼續剝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要不你給我畫道平安符,保我平安吧。”
“平安符的作用隻是一時的,最好就是及時解決,永除後患。”
“要準備什麼,做什麼都和我說一聲,我去找國安部安排,絕對不要一個人行動。”
方知意把剝好的一碟子山竹推到宋時錦麵前:“先吃飯,吃完我帶你出去走走。”
兩個人各懷心事的吃完了飯,直到換衣服的時候宋時錦依舊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直到盤頭發時被掰斷的簪子戳傷手時才回過神來。
宋時錦倒吸一口冷氣,一看手上的血正一股一股的往外流。方知意進來就看見宋時錦一手的血,趕忙扯過紙幫他按住止血。
方知意讓宋時錦到客廳裡坐著,拿來醫藥箱,替他處理傷口。
“怎麼這麼不小心,戳到手了你自己都沒有感覺的嗎?山上誦經誦傻了?”
宋時錦自知理虧,撇了撇嘴,沒說話。包紮完了之後宋時錦看著方知意在自己手上的蝴蝶結,猶豫了一下才在說道:“我……我……我心裡沒底?”
“你師傅最拿得出手的徒弟就是你,你一個能參透天機的人都沒底,那那些普通人怎麼辦呢,你要對自己有信心,過去的就讓他過去,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
“你一定一定一定要一直陪著我,你也不要出事了,你要是有什麼,我真的會瘋,會死。”
方知意看著宋時錦的眼睛,知道他是關心自己,在心裡反複考量後便說:“阿錦,彆怕,我會注意,但是要聽我話,不要在像之前那麼衝動了,你傷到自己或是出現其他什麼情況,我也會瘋。”
說罷方知意從櫃子裡取出一個木盒遞給宋時錦:“簪子斷了就先用這個吧。”
方知意打開,是一隻很簡單的木簪,並無特彆之處,“我那支簪子可是上等的楠木簪,你這個……”
“這是雷擊木的,你不要我拿走了,你用小山竹發繩吧。”說完作勢就要拿走宋時錦手裡的盒子。
“我不,要的要的。”
方知意無奈的笑了笑,搖搖頭,拿過梳子幫宋時錦梳頭。宋時錦低頭正好看見手上的雷擊木手串。這手串也是當年方知意送給他的。
當時他的好幾個師兄師姐都通過各個渠道有了自己的雷擊木,他也眼饞得緊,今天看看這個的,明天看看那個的,問師傅要了好些時日都沒要到,那會兒方知意還住在山上,宋時錦黏方知意黏得緊,天天在方知意耳邊念叨說想要雷擊木。結果方知意後來還真給他給他搞來了。
宋時錦看見方知意手上的雷擊木手串時,直接跳到方知意身上抱住了方知意。方知意淺笑著,滿心滿眼都是宋時錦。宋時錦接過手串翻來覆去的看,喜歡的不得了。其中一顆手串珠子方知意還特地讓人雕成了一顆小山竹。小山竹是宋時錦的道號。方知意摸了摸宋時錦的頭:“好啦,你也是有雷擊木的人了,誰都拿不走了。”
方知意給宋時錦彆好發簪,又理了理兩側的碎發,放下梳子,捏了捏宋時錦的臉:“走吧,我們出去走走。”宋時錦背上自己的山竹背包,準備跟著方知意出門你。方知意這才看到宋時錦的背包好些地方都起毛邊了,盤算著一會兒出門給宋時錦買個新的。
宋時錦跟這方知意隨便走走,隨便看看,不知不覺就買了好些有的沒的的新奇玩意兒。走到賣香蠟紙錢的地方買了些朱砂和黃紙。等宋時錦付完錢出門,就看見手裡提著紫色和綠色毛線的方知意。
“你買毛線來乾什麼?”
“打發時間。”
“好了嗎?咱們回。”
“走吧。”
兩個人肩並肩往回走,柳絮漫天,飄零如雪。宋時錦伸手接住幾片柳絮:“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方知意眼角微微上揚,伸手替他拈走頭上的幾片碎絮。
宋時錦眼睛亮晶晶的,目光所及,隻有方知意。
兩人回到憶往惜的時候,宋時錦困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先前大傷了元氣,在山上師傅師叔還有師兄師姐把他當祖宗一樣將養著,精神頭始終還是不如從前。
宋時錦放下包,半眯著眼睛摸向臥室。方知意趕忙追上前,捧起宋時錦的臉晃了晃:“好阿錦,我們吃了飯再睡,好不好?”
“好哥哥,我困得不行了你讓我先睡一會兒,就一會兒,你飯做好了再叫我吧。”
方知意從前就最聽不得宋時錦撒嬌,尤其是叫他好哥哥的時候。一聲好哥哥,宋時錦要月亮,方知意都能給他弄來。
方知意沒辦法,隻能由著宋時錦趴到床上,給他蓋好被子。
等方知意做完飯出來的時候,宋時錦已經叫不醒了。方知意隻好留出宋時錦的那份自己先吃。
宋時錦這一覺睡到三點半都還沒有要醒的跡象。宋時錦窩在被子裡,一張臉睡得通紅。方知意輕輕把宋時錦推醒,宋時錦在床上升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緊接著從被子裡傳來一聲悠長的,來自肚子的叫聲。
宋時錦的臉紅明顯又紅了一個度,大叫一聲然後把腦袋縮進被子。
方知意笑著把宋時錦從被子裡翻出來,揉揉臉:“餓了就起來吃飯,再捂下去一會兒真成山竹了。”
方知意把宋時錦用毯子裹著抱到了沙發上,讓他窩在沙發上看電視,自己去熱飯。
宋時錦捧著碗邊吃飯邊看電視,電視上正放著S大學生跳樓的事情。
宋時錦看來一會兒,慢慢皺起了眉頭。方知意側過身:“有問題?”
“看警察怎麼說吧,”宋時錦放下碗換了台。方知意給宋時錦倒了杯水,下樓看店。
方知意上來幫宋時錦準備晚餐的時候是打著電話的。電話打完,方知意低頭一看水槽裡是一堆各種個樣的青菜,唯一不是青菜的還是兩顆黃色的土豆。
“你……減肥?”
“不啊。”
“那你全部吃素,我是已經窮到買不起肉裡嗎?”
“……”
見宋時錦不接話,方知意從冰箱裡拿出了買的肘子和蝦,然後把宋時錦請出了廚房。
肘子悶進鍋裡,方知意靠在廚房門上看宋時錦。宋時錦盯著電視裡的綜藝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對了,阿錦,你師叔替你接了個活,讓你明天去看看。”
“在哪?怎麼個事?”
“就是S大,跳樓的那個。”
“警察不是說是遇到感情問題想不開自殺的嗎?”
“當然是出了一點不方便給警方說的事情,才回來找道士看個究竟,因為在大學城裡,所以李道長就說讓你去看看,融入一下新社會。正好我也有事要去S大。”
“你去S大又乾什麼?”
“之前在祁陽山的那個醫藥公司,之前招聘過幾個S大的學生說是去幫忙,我去找他們問問是個什麼情況。”
宋時錦噘了噘嘴,不大情願:“行吧。”
菜飯上桌了宋時錦才發現一個問題:他的右手受傷了,整個手掌被方知意用紗布纏了厚厚的一圈,握不住筷子和勺子。宋時錦正準備身殘誌堅用左手吃飯時,方知意一手端著碗,一手拿著勺子走到了他的麵前,然後舀了一勺飯送到宋時錦的嘴邊。
兩個還在乾元觀的時候山上常有香客上完香就會留在膳堂吃午飯,方知意因為長得好看頗受小孩子的喜歡,所以宋時錦每天在午飯的時候都能看見方知意懷裡抱著大小不同的孩子喂飯,就是現在這副模樣。
那個時候宋時錦和方知意兩個人黏乎得很,師傅師兄們也由著他的性子,宋時錦被嬌慣壞了,連小孩子的醋都吃,看見方知意天天抱著小孩子喂飯生氣的不行,躲在袇房裡生悶氣,最後還是方知意端了飯,邊喂邊哄才沒再生氣。
宋時錦偏過頭:“不要,我可以自己吃。”
“你害羞了?又不是沒喂過,張嘴。”說罷又把勺子往嘴邊一遞。
宋時錦到底還是沒接著裝硬氣,張嘴吃了勺子裡的飯。宋時錦這幾年身體不好,又不愛多吃飯,身體的虧空一直沒養起來。方知意就學著以前,邊喂邊哄,好說歹說總算是讓宋時錦多吃了些。
順理成章,宋時錦的晚飯也是方知意一勺一勺邊哄邊喂的。
晚飯後兩個人窩在沙發上看電視,宋時錦手裡拿著零食,方知意拿著鉤針和毛線在織著什麼。
“顧鳶肯定不是因為感情想不通跳樓的。”宋時錦盯著電視裡那張黑白照片說到。
“他的麵相很豁達,不是個會為情所困的人,死肯定是有其他原因的,你讓警察再查查吧,沒準就知道怎麼回事了,我不想去。”
方知意放下手上的東西,側過身看著宋時錦:“吃飯之前才說好的,這會兒怎麼又不願意了。”
“我已經不是三年前那個看見什麼不平都願意去插一腳的人了,人是會變的,我也經不起有些事情再來一遭了。”
“那為什麼祁陽山的事情你又願意下山呢。”
“方知意,你知道這不一樣。”
“阿錦,這沒有什麼不一樣,你願意下山就證明你沒變有變,還是從前那個宋時錦,我知道之前的事情是給你留下了不好的回憶,給我也是;但是我們兩個並不能因此就停滯不前,我們得往前看,生活總是要繼續的。”
宋時錦沒再說話,繼續看電視吃零食。方知意知道宋時錦這是同意了,他的阿錦還是原來那個好阿錦。
大概是下午睡得太久了,快十一點了宋時錦仍沒有要去睡覺的意思。方知意將快鉤好的山竹背包放進竹筐,關了電視在宋時錦不滿的目光中將人一把抱起來扛進了浴室。
方知意把宋時錦從肩上放下來讓他坐在洗手台上,拿過手機點亮然後宋時錦看看現在幾點了。
“我知道十一點了,那道士也要與時俱進,也是可以有夜生活的阿。”宋時錦兩手伸直,試圖將方知意推開。
“夜生活,你在山上也玩手機玩到半夜?你師傅沒收拾你?”方知意撐著洗手台將宋時錦圈在中間。
“你起開,我也就今天,你讓我多看會兒唄,平時每天晚上師兄他們都要來查夜,我根本玩不成,你怕腎虛你就自己先去睡嘛。”
“我怕腎虛?”方知意的眼神暗了幾分:“要不你來試試,看看我晚睡了是不是會腎虛,嗯?”方知意說完,還俯下身在宋時錦的側頸啄了一下。
宋時錦的臉肉眼可見的開始紅了起來。
宋時錦抬手捂住臉:“姓方的,你滾。”
方知意直起身:“不經逗就少撩撥我。”
鬨了這麼一遭,人終於老老實實的開始洗漱,並在十一點之前躺在了床上。
給宋時錦關了燈、關了門,方知意立馬進廁所,還有些刺骨的冷水兜頭而下,宋時錦是他日思夜想了三年的人,他此刻的狼狽相比宋時錦隻多不少,但他清楚現在還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