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樂寧微微扭動自己細長的脖頸。
陪葉昀毅玩新款手遊,她興致索然,但這款遊戲是這位太子爺最近心頭好。
他能夠坐著一動不動玩幾個小時,晚上和狐朋狗友通宵更是常事。
現在這個點,他的狐朋狗友都有事忙。她就被抓來陪玩了。
書房空調溫度很低,像住進了冰箱,她手腳凍得有些麻木,還好身上披著薄毯。
“煩!又輸了!”葉昀毅將手機扔到桌上,煩躁地往單人沙發後背一靠,一臉嫌棄地看向鐘樂寧,“你怎麼回事啊?教你玩了十幾天,你怎麼還玩得這麼菜?搞學習不是挺厲害的嗎,怎麼一玩遊戲就笨手笨腳的了?”
“不好意思啊。”鐘樂寧一臉淡定,“可能缺根筋吧,我不擅長這個。下次你找彆人玩,免得我掃興。”
聽她這樣說,葉昀毅反而笑了起來:“你還算有自知之明,沒有以為你們真的無所不能。我就不信教不好你,再來!”
這個“你們”,鐘樂寧隻覺得莫名其妙。
敲門聲響起,兩人抬頭。
門外陳阿姨聲音傳來:“昀昀,老爺子喊你和鐘小姐下去。葉校長來了。”
陳阿姨是葉家住家阿姨,在葉家工作了二十年,葉昀毅父母結婚那年來葉家的,她做事乾淨利索,又不將主人家的事情往外麵說,葉家人對她工作很滿意,給的薪酬也豐盛。
長久的照顧,陳阿姨與葉家人也處出了幾分真情。
葉昀毅站起來,修長的腿再慢也要不了幾步便走到門口,打開門,很不耐煩:“他怎麼來了,誌願不都填好了嗎?”
今年鐘樂寧與他一起參加高考,高考成績出來,兩人都考得不錯,葉爺爺的意思是兩人報考同一所學校。
今天是填報誌願截止日。
聽到葉校長來了,鐘樂寧先是一愣,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低頭揉了揉小腿。她穿了一條長及小腿的裙子,小腿早就凍得失去了知覺。
葉昀毅背對著她,並未發覺異樣。
陳阿姨語氣親昵:“這我就不清楚嘛,你們自己下去問。”
葉昀毅與陳阿姨說了幾句話,才回頭看向鐘樂寧:“寧寧,你把我手機拿過來,一起下樓。”
鐘樂寧艱難站了起來。還好,走動起來後血液循環加速,人也暖和了起來。
陳阿姨進來,將書房小茶幾上麵的空水果盤端上,皺起了眉:“昀昀,空調開太低了對身體不好,小心著涼。”
“這還低?”葉昀毅一臉疑惑,“我都悶出汗了。天氣這麼熱,爺爺非要我待在家裡,不然去彆的地方避暑多好。真煩!”
完美完成了一個階段性任務,躁動的身體,躁動的心,不足為奇。
客廳中,一位灰白頭發但精神矍鑠的老人與一位西裝革履中年男子正在交談。
西裝革履男子傾身向著葉爺爺,手舞足蹈,滿臉興奮:“葉老,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葉小公子太給我們學校長臉了,今年招生處怕是要擠破頭了,他真是我們老葉家的福星啊!”
葉校長與葉爺爺是同一個貧窮小村莊拚搏出來的,雖無血親關係,但終究同姓。
葉爺爺一臉笑嗬嗬,是個慈眉善目的老人,“你可彆給他戴高帽了。是你們工作做得好,他也隻是僥幸考了個高分。”
見兩人氣氛輕鬆,鐘樂寧心中有數,鬆了一口氣,暗自腹誹:葉爺爺臉上的表情與說出來的話毫不相乾吧。
“切!”葉昀毅麵露譏諷。
鐘樂寧和葉昀毅從小一起長大,小學初中上的同一所學校,後鐘樂寧中考成績優異,考上了本省最好的高中,而葉昀毅隻考了一個很一般分數。
葉爺爺做主,將兩人一起轉入了葉校長的私立高中,正好葉家也有股份,自家地盤更自在。
鐘家與葉家頗有淵源,鐘父鐘母也同意如此安排。
於是,鐘樂寧放棄本省最好的公立高中,與葉昀毅去了葉校長的私立高中。
三年後高考,她不負眾望考出了一個好成績。
葉昀毅本也不是笨蛋,再加上葉家請了私教,似為一雪前恥,他三年全力以赴,成績自然也不差。
葉爺爺看兩人從樓上下來,對鐘樂寧笑嗬嗬招手,“寧寧快下來,晚餐在家裡吃,空運了你最喜歡的大龍蝦過來,阿姨已經去做了。”
葉校長眼神一閃,哈哈笑道:“葉老對小輩真上心,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寧寧是葉老的親孫女呢。”
“寧寧聰慧體貼,我巴不得她是親孫女。”
聽到他們打趣,一股膩煩湧上心頭,但依舊保持得體微笑,她走到兩人跟前,“葉爺爺,葉校長好。”
兩人笑眯眯應了一聲。
葉昀毅跟著後麵:“葉校長好。”
葉校長達到目的,很有眼力勁,“得嘞!我還有事,先走了。葉老放心,誌願沒問題,安心等錄取通知書吧。我還要提前安排,讓他們早點去定製橫幅,到時候拉滿我們學校。媒體也安排上,一定要好好宣傳。”
葉爺爺:“他們兩個不接受采訪,照片也不可泄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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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陪著葉爺爺閒聊一會,葉父葉母回來了,鐘父鐘母也過來了。
鐘家與葉家住在同一小區,兩家相距十分鐘距離,隻不過鐘家住在普通彆墅區,而葉家占據了這片最好的位置。
葉家一家三代住在一起,彆墅臨湖,水質很好,綠化也做得極好,他們這處位置彆墅有市無價。
葉爺爺將葉校長過來之事簡要說了一遍,鐘父看了眼鐘樂寧,自我調侃:“還是葉老細心,彆人都說養孩子辛苦,我們沾了葉老福氣,輕輕鬆鬆做父母。”
鐘樂寧低下頭,掩飾臉上神色。
高考成績出來,葉爺爺根據她和葉昀毅分數,選了幾所學校,幾個專業,托人打聽錄取概率,儘量不浪費他們漂亮分數一分一毫。
江城本就名校雲集,能在家門口上學,葉爺爺就不會考慮其他地方。
一番打聽,給葉昀毅選了本省最好大學——江城大學的經管學院,給鐘樂寧選了法學院。
鐘樂寧長大以來第二次表示反抗:她不去法學院。
鐘父鐘正和鐘母樂可萍認為是孩子還小不懂事,軟硬兼施。
葉爺爺的打算雖未放在明麵,但他們心裡清楚,想培養鐘樂寧做葉家孫媳婦。
葉氏集團在江城是數一數二的的成功企業,家大業大,涉及各行各業。
鐘家也算殷實,鐘正和樂可萍覺得自己不是那種勢利眼父母,一味想要攀高枝,但葉家誠意滿滿,一家人對鐘樂寧極好。
比起未來可能不知從何處冒出的女婿,葉家知根知底,他們樂見其成。
鐘樂寧說服不了父母,隻好去找葉爺爺,希望他開明,幫她勸父母。
葉爺爺笑嘻嘻聽她抱怨,十分寬容。
但最後,她的反抗失敗了。
明麵上的失敗,並未擊退鐘樂寧決定,她反而更加堅定。
三月份她便已成年,是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可以獨立實施民事法律行為。
她不是為了叛逆而叛逆的人。分數出來這段時間,她沒有閒著,通過看書、上網查信息以及身邊可以接觸到的法律人,了解了許多法律專業相關知識。
專業很好,隻不過她不喜歡,未來亦不想從事相關職業。
她有自己想去的地方。
葉爺爺擺擺手:“我將寧寧當做自家孩子,她的事當然要安排好。”
“誌願既然填好了,我想著安排昀昀和寧寧一起去總公司實習,少年人,一寸光陰一寸金,不應該浪費。小鐘你覺得如何?”葉爺爺問鐘正。
鐘樂寧猛地抬頭,這事葉爺爺未曾在他們麵前提起,明明剛剛他們還閒聊了許久。
眼中滿是哀求地看向鐘正。
鐘正撇頭裝作沒有看到,一臉驚喜:“葉老,這怕不合適吧?太麻煩了。”
鐘正自己也開公司,隻不過是小公司。到了他這個年紀早就明白平台的重要性,一個小公司能接觸的精英級彆如何比得上大集團。
女兒畢竟還不是葉家人,他擔憂答應太爽快會讓葉家人看低。
至於來之前,女兒和他商量填報誌願後回老家陪親爺爺奶奶一段時間,他答應得十分乾脆,也為女兒體貼孝順而高興,但在如此機遇麵前,是可以讓步的。
葉爺爺還未開口,葉昀毅大聲嚷道:“爺爺,您明明答應我讓我們出去旅遊的,怎麼說話不算數?我不要去總公司,我和寧寧要去國外旅遊!”
“胡鬨!”葉爺爺沉下臉,“離大學開學快兩個月,難道你們去玩兩個月。”
見葉昀毅一臉失望不滿,葉爺爺聲音緩和:“不是不讓你們去玩,你們可以邊實習,放假出去玩,三天五天的,或者一個星期,又不會有人攔著。”
葉昀毅神色轉晴,湊到葉爺爺身邊,挑眉道:“可是您說的。”
葉爺爺安撫好自家孫子後,才看向鐘正,正欲開口。
“多謝葉爺爺好意。很遺憾,我去不了了。我和我家爺爺奶奶約好,填報完誌願就回老家陪他們。”鐘樂寧笑著說。
鐘樂寧所說的老家是本省下麵一個小城市南市,家中爺爺奶奶是高中老師,退休在家,不願來江城與兒子一起住。
她臉上帶著淺淺微笑,眼神卻很堅決。
再次被小輩拒絕,葉爺爺麵上已有了幾分不悅。
鐘正急忙解釋:“葉老,彆聽小孩子胡說,家父家母身體硬朗,哪需要她陪。我看她是不好意思去您那裡實習。”
葉爺爺沒有說話,等著鐘樂寧服軟。
葉昀毅:“你五一不是才回去看過你爺爺奶奶嗎?這才多久。去我們家公司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爺爺都當你是親孫女了。再說,爺爺不是才說過,我們可以隨時請假,你真要是想你爺爺奶奶了,請假回去看看也行啊!”
鐘樂寧低著頭,沒有應聲。
葉昀毅見她這副樣子,心裡也不爽,但又怕她惹怒爺爺,正想著找什麼理由說服她。
“你這孩子,看著聰明,做事太實誠。傻女喲!”
葉昀毅的母親李海倫見公公和兒子臉色不對,怕僵持下去傷了兩家人情分,站出來打圓場。
她其實有些懼怕老頭子,平時會降低自己存在感。
葉母李海倫和鐘母樂可萍是小學同學,後來成了閨蜜。
“爸,昀昀,你們不懂,我們寧寧長大了,有女孩子心思呢。這事你放在我身上,我和可萍找寧寧談。”
葉爺爺還是願意給兒媳婦這個麵子,感歎:“唉!我老了,搞不清他們年輕人想法,一個兩個的不省心。”
這便是給鐘樂寧台階下了。
李海倫睇了一眼樂可萍,樂可萍笑著道:“葉老可不老,是我們大家的定海神針。”
兩人一唱一和哄得葉爺爺心情大悅。
兩位父親也笑嗬嗬捧哏,其樂融融。
葉昀毅見鐘樂寧還是低垂著頭,分外孤獨,分外委屈。
有些難受,他想,如果她實在不願意去,他會幫她說好話的。
“聊什麼這麼開心?”一道低沉男聲響起,引起所有人注目。
看到自家外甥,葉父驚訝:“鈺堃怎麼回來了?”
原本在國外的人,怎麼一聲不響地突然回國了?眾人亦是驚訝,連鐘樂寧也抬起了頭。
隻見一身材高大的年輕男人背光而立,一手搭著西裝外套,一手提著電腦包。
夏日黃昏,餘暉斜照,令他染了一層金光。
高挺的鼻梁在金色光暈下格外令人豔羨。
硬朗的下顎骨天然帶著嚴肅,令人隻敢遠觀。
鐘樂寧看不清他臉上神色,她猜必然是淡漠疏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