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柳震宇剛剛和我對話有被年輕的創業熱情感染,那麼此刻他與麒麟交談,就是偶得知音的欣喜。
我也被深深觸動,如此侃侃而談的陸麟風還是第一次見。
在我的認知中,他是處於虛弱形態但仍竭儘全力庇佑蒼生的麒麟。雖威逼利誘我前來修複時空,但也是值得深交的謙謙君子。
但我沒想到他的強悍之處不止在法術,還有超強的學習能力和開放包容的心態。他竟能融合對人類世界已有的認知,快速飾演行業精英,扛下霸總男主八百個回合的試探。
捕捉到我讚歎的神色,陸麟風抬了抬下巴露出一個傲嬌的笑容,分明寫著求誇獎。
以往我可能會嫌棄地嘖一聲,現在看他的臉都覺得又帥氣了幾分。
柳震宇沉吟半晌:“推動最前沿科技的發展,自然也是柳氏的願景,隻是它們都投資大、回報周期長。有些企業憑借炒作概念火個幾年,圈走一筆錢後又悄無聲息了。柳氏自然不想同流合汙,唯有用相對保守的策略謹慎前行。”
“柳先生,我不過是一名個人投資者,而你是一名管理者,你遇到的課題必然比我更複雜。”
陸麟風拿起眼前的叉子,不緊不慢地品嘗起起餘下的“河漢之約”。
“相信自己的判斷,堅持在環境不斷變化之際及時調整策略,你將無往不利。”
我默然。
男主不愧是男主,連麒麟也認同他的經世之才,送上了最真摯的祝福。
隻希望他對感情之事也保持理智,不要錯失良人,不要重蹈親手將她送上絕路的覆轍。
柳震宇此刻的心早已激蕩起陣陣漣漪。
陸麟風沒有作為局外人站在行業發展趨勢的製高點,口若懸河地說服他加大對科技領域的投資,避免錯失先機。
也不像集團內的保守派,每天奉勸他收緊對前沿科技的投入,抓緊在金牛業務上賺更多的錢。
萬事在變,這一分耕耘應在哪裡,是該他自己找到答案。
柳震宇收斂目光,盯著菜單上讓人食指大動的蛋糕出神。
他不得不承認,陸麟風還是個大隱隱於市的妙人。
科研人員和甜品師,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角色竟然能在同一個人身上重疊,對於科學和生活的熱愛絕不是說說而已。
他思緒飄遠。
原來憑借著超強的分析和操作能力,以及對數字和流程異於常人的敏銳,尖端科技人才真的走到哪裡都不會失業。
思及此,柳震宇笑問:“陸先生現在有沒有興趣去柳氏指導一下工作?”
若說不久前我還能在他讚賞的神色中捕捉到幾分探究和防備,此刻的他隻想成為陸麟風的1v1柳氏集團導遊。
“柳氏可是福潭州的門麵,能去見識一番是我的榮幸。”陸麟風也不推辭,起身做了個“請”的動作。
我正猶豫要不要跟上,秦婉芝輕輕拉住了我的手:“小恬,我們來聊聊‘秦阿叔’吧。”
她的雙眸閃爍著期待的光芒:“你上次說想當股東,還作數嗎?”
十點,柳震宇匆匆趕回老宅,一進門便火急火燎地直奔二樓。
自從和小芝創建“學習互助小組”,每天睡前在書房深入交流探討一小時,成了他們必做功課。
雖然今天晚了不少到家,但他堅信,小芝一定還在等。
柳震宇輕手輕腳地推開門,看見秦婉芝正聚精會神地翻閱著最新的地理天文雜誌。
他湊過去為她捏起了肩膀,順帶也想瞧瞧哪一處壯麗的景觀讓妻子入了迷。
是紅得熱烈的丹霞地貌。
“小宇同學,今天聊得開心嗎?”秦婉芝微側過頭,嘴唇停在他耳垂邊輕聲問道。
他討好地把臉湊得更近:“你的兩位朋友確實值得深交。”
她輕哼一聲:“早說我看人很少走眼。”
柳震宇正要應和,可她的下一句話卻把他給說懵了。
“不過你看人的眼光倒是一般,喜歡的人不怎麼樣。”
他的CPU開始高速運轉,好一會兒才嬌嗔道:“我不允許你這樣說自己。”
秦婉芝誇張地翻了個白眼:“你就演吧。”
他蹲下身,用可憐兮兮的眼神與她對視:“老婆,我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你直說,我馬上改,但不能不相信我。”
秦婉芝歎了口氣,並未在此處糾結,反倒苦口婆心地開始勸導。
“你的老相好薑小月,看似雲淡風輕,其實早就在默默留意我。我從來沒向她作自我介紹,但她卻精準喚我‘秦小姐’。”
“今天在Fate不是我們第一次相見,上次她就暗戳戳地想占我朋友的便宜,找我的不痛快。這種小打小鬨我看不上,也能當無事發生。現在告訴你也不是為了告狀,隻想說此人實非良人。”
“我也清楚,你娶我是基於道義和責任,所以心裡早就做好了未來會好聚好散的準備。但我希望你深愛的另一半不是空有美貌,她應該是和你一樣磊落的人。”
末了,她又學著柳父柳母的口吻語重心長地勸解:“小宇啊!初戀的回憶很美好,但不能戀愛腦!”
聽到這裡,柳震宇終於把事情的前因後果拚湊出來了。
他心裡七上八下地問:“你怎麼知道薑小月的?”
“我怎麼知道?”秦婉芝的語調提高了八度。
好家夥,好心勸他迷途知返,竟然還先問責起來了。
她騰地站起來,順抄起沙發上的靠枕朝罪魁禍首砸去。一個不夠解氣,又砸了一個。
“有本事就彆在攬江華府放人家的照片!”
在家裡放前任的照片?
柳震宇又愣住了,這種缺德事他可沒乾!
有且僅有在辦公室最最角落的櫃子裡藏了一張。
他抬起手臂擋下兩個枕頭,委屈巴巴地說:“老婆冤枉,我真沒有!”
秦婉芝火氣又上來了,眼看就要抄起第三個抱枕。
柳震宇連忙起身拉住她的手臂,順勢從背後將她環抱:“好好說,好好說,彆物理攻擊我,我真不記得了。”
也許是他迷茫的眼神太過真實,秦婉芝柳眉一橫:“真不記得了?”
他乖順地點點頭。
秦婉芝冷冷開口:“照片夾在《英漢詞典》裡。”
他火速找補:“應該是小時候隨手放的,你知道的,詞典都是書櫃裡的不動產,十幾年都不翻的。”
她無情補刀:“和一枚玫瑰書簽一起夾在Forever(永遠)那一頁!”
他急忙撇清:“可能當時犯中二病乾的,現在真一點都不記得了!”
秦婉芝眯了眯眼睛,似是在判斷他話語的可信度。
柳震宇第一次見他的小芝吃醋,既害怕又欣喜。
雖然她剛剛還在說“未來好聚好散”的喪氣話,但是他能明顯感受到,她對他的態度也開始變化了。從過往兄妹和戰友的定位,逐漸矯正成為唯一的另一半。
從未有過的情愫和占有欲,都在彼此心中瘋狂滋長。
於是他決定用行動表決心,小心翼翼將小芝扳過來與自己四目相對,爾後緊緊地將她攬入懷中。
兩人相擁無言。
過了五分鐘,秦婉芝才推了推他,示意他鬆開。
柳震宇見她氣稍順,便想抓住機會一次性把話說開,將所有潛在的風險和隱患通通排除。
措辭了半天,他隻能作死地問了一句:“雖然我有她的照片,但也可能是昔日好友。你怎麼斷定我跟她談過?”
秦婉芝反手就扯上他的耳朵:“想我不知道,就讓你的小關學弟彆來找我麻煩!從我回來福潭州第一天,就知道你們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故事了!”
儘管被拽得狼狽,但柳震宇的眼神中還是閃過犀利的神色。
他知道予斌為他著想,但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在錯誤的地方,就需要儘快嚴肅談談。
秦婉芝並沒有捕捉到這一絲怒意,自顧自地說:“你過往的情感經曆我本沒打算追問,畢竟誰在年少時沒談幾個驚豔的人。可是婚姻是神聖的,既然決定做戰友,就應該足夠坦誠。哪怕是變心了,彼此也應該是第一個知道。”
“你倒是看得開。”柳震宇重點偏移,咬牙切齒:“誰都談過幾個驚豔的人,所以你也是?”
秦婉芝有些困惑,這不是很正常嗎?
從小到大追求她的人不少。單身時遇到心動的,觀察過對方人品不錯的,為什麼不抓住試一試?
她淡定開口:“出國十幾年,總得和幾個外國陽光運動型帥哥談談戀愛吧,而且運動和美食確實對我的治療有很大的幫助。”
說罷,她又故意惡狠狠地補充道:“你也彆瞎扯說薑小月之後就封心鎖愛,直到遇見了我。我不是小姑娘了,彆用這些話哄我。”
柳震宇有幾分心虛,確實也短暫地談了幾段,但多是夭折在接觸了解的階段。
“我是一個往前看的人,隻會珍惜當下,從來沒想過和任何舊情人重修舊好。”他握住用力地握住她的手,宣示自己的決心。
“真的?”
他鄭重地告白:“因為我覺得你才是最好的、最美的、最溫柔且有力量的。和你在一起,比我過去談的任何一場都更快樂自在且有安全感,我想和你白頭偕老。”
秦婉芝沒出聲。
良久,隻是輕輕地將另一隻手覆在了他們交握的雙手上,算是同意與他締結誓約。
見誤會徹底消除,柳震宇立馬反客為主追問:“嗯?所以那些在國外的陽光運動型男到底斷乾淨沒有?該不會還留著聯絡方式吧?”
秦婉芝愣住了,如此厚臉皮的人她還是第一次見。
明明今晚的主題是奉勸他帶眼識人,怎麼反倒將自己繞進去了?
想到這裡,她穿著柔軟的棉拖鞋狠狠踩了他一腳,假裝氣呼呼地離開書房。
“所以還沒斷乾淨!”柳震宇在她身後用惡霸似的語氣大喊,“彆被我逮到,不然就等著被罰。”
秦婉芝雙頰一紅,連忙拉開門打算逃跑,不料正巧撞見孫阿姨端著湯站在門外。
她鼻子嗅了嗅,不動聲色地一瞥了一眼碗中的湯料,隻中氣十足地扔下一句“晚上彆喝太多湯”便溜走了。
孫阿姨往裡談了探頭,發現隻是少奶奶單方麵生氣,少爺還是一臉傻樂,便低眉斂目地將湯放在了書桌上。
“什麼湯?”柳震宇收住了笑容,淡淡問道。
“是夫人吩咐的,人參鹿茸湯。”
原來如此。
他再也壓不下嘴角的笑意,豪邁地端起湯碗,一飲而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