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你先生的感情真好,是為了他開始研究菜譜嗎?”我定了定神,將話題往食物上引應該是個好策略。
為了轉移得更不動聲色,我還浮誇地做了個“儘在掌握”的手勢:“畢竟俗語有雲,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得先抓住一個男人的胃。”
很顯然,秦婉芝見多了那些表麵端莊內心算盤卻打得啪啪響的富太太,看到我這種有話直說、時不時飆兩下戲活躍氛圍的人,心情十分愉悅。
她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其實還是給爸媽做得多,他們這幾年身體不太好,對食物又很挑剔。隻能我下場做,哄著他們多吃點。”
雖然《破鏡重圓:今晚月光很美》裡並沒有太多關於秦婉芝家庭背景的描寫,但我記得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出車禍去世了,她由爺爺奶奶拉扯大。
因為秦家和柳家相識於微時,所以兩家的孫輩才會從小一起玩耍長大。後來秦家又在柳家危難之際拉了一把,所以柳家才會不可動搖地認定秦婉芝是“柳太太”。
至於她剛提到的爸媽,應該是指柳震宇的爸媽。
我假裝不知其中的隱情,輕輕拍拍她的手背表示安慰:“身體確實隻能慢慢調理,但他們願意聽你就是最好的,說明你在他們心中很有分量。”
沒錯,就是暗示她柳家長輩,尤其是柳老爺子才是真正的靠山。根據那本神秘的小說所述,薑小月過長輩關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畢竟他們太喜歡秦婉芝了!
而且換個思路,如果秦婉芝真的想救“秦阿叔”,找他們可比找柳渣男震宇好太多。要錢財有錢財支持,要管理經驗那薑還是老的辣。
如果找柳震宇幫忙,萬一最終他倆還是離婚收場,那薑小月能讓他繼續“接濟”前妻嗎?
明明是個霸總設定,偏偏帶點“薑小月腦”。隻要薑小月一撇嘴表示不滿,我毫不懷疑他會整一個“柳阿哥醬油”把“秦阿叔”搞到倒閉。
我還在腦海中義憤填膺,秦婉芝氣定神閒地端起剛衝泡好的伯爵茶嘗了一口,又似是隨口一說:“長輩們……有時候也是太固執了。”
我沒品透這句話裡的意思,但見她不想展開言述,也就一時語塞。
“秦小姐。”陸麟風溫和的聲音適時從背後響起。
“甜甜從昨天見到你,就一直誇你是她見過最美的古典美人,特彆吩咐我要準備一份中式甜點招待。”
他像變魔術地端上來一份外形酷似腸粉的甜品:“記得你昨天提過,你最喜歡的水果是芒果。我們想了想,用它做餡料確實很適合夏天。”
原來是一碟“芒果西米奶油腸粉”,一層光滑、晶瑩的外衣輕柔地包裹著顏色繽紛的內餡,確實有腸粉的神韻。
香氣馥鬱的芒果、絲滑的奶油和有嚼勁的小西米,本就是傳統中式糖水的絕佳搭檔。這種不會出錯的口味搭配,讓鑒賞者降低了嘗試創意甜點的抗拒。
陸麟風又特意將芒果切成了棱角分明的菱形,和圓潤的小西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輕輕用勺子破開,綿密的奶油應聲流淌,將不同形狀、顏色和口感的食材完美交織在一起。
恍如初夏的甜蜜回憶,在視覺和味覺上都令人食指大動。
“是小恬的想法嗎?”秦婉芝有些驚喜,為這樸素的原料竟能做出五星級餐廳質感的食品感到意外。
我淺笑地看著她一口接一口品嘗:“早說過我的搭檔很厲害吧!我隻是提出想法的雛形,他總能超出預期地實現。”
然而這盤甜品純純是麒麟的神助攻,和我半毛錢關係沒有。為了拉近我和秦姐之間的距離,他可謂煞費苦心。
看得出來秦婉芝很喜歡它,在嘗過整體的口感後又單獨試了試各個元素的味道,饒有興致地和陸麟風討論了奶油和小西米是不是做了特殊處理。
“我想陸先生應該是一位很有經驗的中式甜品師。”她讚許地說。
陸麟風笑了笑:“但端出來給客人品嘗,是第一次。”
看秦婉芝露出驚訝的表情,陸麟風緩緩道:“我過往的學習都是和西式餐點相關的,是甜甜讓我再增進一下中式料理水平。她對‘八大菜係’都非常感興趣,連在歐洲的那段時間,我們都常去探店各種中餐廳。”
原本還在苦惱怎樣才能自然地切入正題,我盯著這份秀色可餐的甜點,靈光一閃。估摸花30秒組織了一下語言,便語氣輕快接過陸麟風的話,像開始分享一個有趣的故事:
“我是真的很喜歡中式料理,尤其是南方菜係,腸粉在我心裡是很標誌性的食物。甚至在國外留學期間,有一天突發奇想要做一碟鮮蝦腸粉。
“一開始覺得,整個作品的重點是做出又薄又透的腸粉。因為住的是服務式公寓,廚房隻有電磁爐,還大費周章地跑到附近相熟的華人餐廳借廚房。
“挑戰了兩個小時才略有成效,但也很滿意了。又火速把清晨4點去海鮮市場買的蝦處理了,做成餡料。
“以為肯定能百分百複刻記憶中的味道,沒想到相距甚遠。原來……”
我稍微停頓了一下,語氣裡充滿遺憾:“敗在了醬油上。”
“柴米油鹽醬醋茶。以前不知道為什麼它們指代了生活,那一刻好像懂了一點。如此尋常又如此不可或缺,他們獨特正宗的味道是海外遊子的集體記憶。我真的佩服將這些‘小事’踏踏實實做好的人。”
竟然真把話題轉到“秦阿叔”上了!我差點喜極而泣,感謝麒麟的神助攻!
陸麟風在桌底下,低調地給我比了個讚。
可秦婉芝神色微微一動,卻沒有接話。
我的心微微一顫,默默祈禱:秦姐啊秦姐,這嚴重關係到你的未來,可千萬彆犯渾!
我盯著窗外沉思,偶爾回過神來會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
這半個小時麒麟也沒打擾我,估計是知道處於生氣邊緣的女人最不該惹。
當秦婉芝不動聲色地將話題從“醬油”轉向“甜品腸粉的製作方法”時,我確實怒其不爭。作為秦家唯一的後人,如果連她都不在乎“秦阿叔”品牌是否能延續,其他人更不會在乎。
原本“秦阿叔”購置的就是福潭水源附近的地,是市中心輻射區的黃金位置。近年來因為環保標準愈發提高,一直需要不斷投入大量資金在升級汙水處理等一係列設備上。
成本無法很好地控製,可新的相似品牌如雨後春筍般冒出蠶食了市場份額。他們有的包裝彆出心裁,往最近流行的“國風”“新中式”等概念靠;有的則花大價錢砸宣傳、拉了一大群藝人做背書……
價格不具優勢,品牌力也越來越弱。近三年,超市等渠道商也不傾向大麵積地展銷“秦阿叔”係列產品,進一步導致銷量陡峭下降。
如果真淪落到他人接手,對方大概率隻在乎利益最大化。那結局估計和原小說中的情節大差不差——處置地皮、廠房、設備這些有吸引力的固定資產,抵押或直接變賣是最優解。
我歎了一口氣,秦婉芝是管不了,還是隻想做好柳太太的角色不想管?
是不是我們選的時間節點已經晚了,柳震宇早跟下家談得差不多了?
雖然曾經和麒麟開玩笑,讓他用鈔能力買下“秦阿叔”。但這樣未來的經營便會落在我們身上,根本沒有一個能預見的功成身退的時間點。
我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懊惱地用筆敲了敲頭。
以往靈靈一聽到我歎氣就會語重心長地製止,搬出“歎氣會歎走好運氣”的老一輩說法。可如今在這玄妙的時空裡,我卻沒一個能全然信任的家人朋友,甚至還簽下了賣身契。
所以,我一定要回去。
路行至此,雖未窺得絲毫轉機,但也唯有竭力探尋……
“陸麟風。”想到這裡,我轉頭叫了一聲。
隻見他下一秒就端著早調好的草莓飲閃現到身邊:“甜甜同學,有什麼吩咐?”
他麵帶笑容一臉關切。估計從我一言不發那刻開始,他就一直觀察我的情緒變化。
我理解,他畢竟身份貴重不能隨意拋頭露麵,如果我開始擺爛,身體虛弱的他功德點可攢不滿。
“麒麟前輩,我想請教一下。”我壓低聲音,“剛剛有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就要被知識的海洋給淹沒了,腦袋裡出現了很多跟甜品製作、甜品店經營的信息,甚至有親身經曆的感覺。這是為何?”
他滿意地點點頭:“這是我給所有戰友的天賦祝福,是為了讓你們更好地融入角色之中。例如你原本的經曆都在行銷相關的行業,我假定你的經驗儲備為30分,那麼來到當下世界,你的甜品經營知識儲備起步也是30分。但你有更強的學習能力,比常人更能融會貫通,所以可以繼續突破40、50,甚至更高。”
我若有所思點點頭,然後認真問道:“這個天賦可以作用在一個全新的領域嗎?如果我此刻開始狂攻風險投資,賺錢養‘秦阿叔’,再請一個職業經理人,能不能早點收工回家?”
陸麟風啞然失笑:“覺得靠你的秦姐沒希望啦?”
我嘴唇緊繃:“可能她追求的東西,已經和她的祖輩不同了。”
他將草莓飲塞到了我手裡,溫聲勸道:“甜甜,我可以理解你受挫的心情,之前也給你打了預防針,我們的工作更關於‘人’。如果隻是求一個結果,為什麼我不直接找個頂級商學院畢業的、有十年以上經營管理經驗的人,而選了你?”
“那是你人帥心善多金有能力,看我都要掛了,順手救了我一把。”我懨懨地說。
“哈哈哈,前半句我舉雙手讚成,但是‘順手’我可不讚成,我是‘專程’救的你。”
他認真地看向我,語速緩慢且堅定:“你和我有緣,你機敏、正直、有同理心,人長得嘛,也討神明喜歡。”
我咬著吸管,默不作聲。
見我又陷入了沉思,他接著開解:“人類都在求神拜佛,其實我們也分好幾個‘部門’。有些心願,隻能有限實現。我們不是全知全能,很多事情靠親眼所見,因此有些細小的作惡也會被忽視。就像現在,引發大禍後還不是要加班加點補救。
“而且人類也有人類的秩序,我們雖然有淩駕於此的法力,也要遵循你們的規則,這是平衡。就比如當下,我就無法用麒麟的財富,讓‘陸麟風’成為首富買下“秦阿叔”,無條件地養著它。
“至於你想開發這個投資領域的知識,不可以。一來,給你過多的金手指大概率會引發這個世界失衡;二來……”他頓了頓,“我剛已經問過財神爺了,他說你不靠這個發家致富。”
他見我沒反應,怕我沒聽懂,便直截了當換了個說法:“我是說,你這方麵沒天賦!”
似是被他突然提高的聲量驚醒了,我緩慢地把頭轉向他。
三秒後,用震徹門店的聲音大喊:“你認識財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