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倫公爵正在發呆。他低著頭,手邊放著一份報紙。
新式藥物大賣!龐大的市場被我們打開!這是新的商機,這是財富和寶藏的複現!
下麵的內容是對政府的歌功頌德,以及一串龐大的數字,包括售賣數量以及總金額。
他關注的當然是頭版頭條,但同其他人不同,他是當事者,自然知道這裡麵的財富和寶藏有多麼巨大。
原以為的強大帝國,抵抗卻如此衰弱。就如同紙老虎,一推便倒了。他躬下腰,因為巨大的收獲而發出得意痛快的笑。
隻是,他又想起自己的孩子的行為,不由地皺起眉。
科倫家族的家訓,是抓住一切機會,但維弗·科倫,他寄予希望的孩子卻錯過了一場能夠為他贏得功勳和威望的戰爭,不,更重要的是,他還選擇了從軍校肄業。不可理喻,無法容忍。
他現在可以確定的是,維弗·科倫確實是個阿蓋爾,而不是積極主動的科倫家的孩子。還虧得他頂著夫人的壓力為他取了個“Weave”的名字。
而他這一次,就是為了維弗。
這麼想著,他原本舒展放鬆的眉間又緊皺起來,看上去能夾死一隻阿蓋爾家徽上的老鷹。
他回過神,伸手正要掀開車帷去問時間,砰的一聲巨響嚇了他一跳,簾子又刷地一下掩住了他的視野。
也是因為這樣,他沒有看到那個人群後一閃而過邋裡邋遢的人影,和他是他一個方向。
不過,就算公爵瞧見了,也不會在意吧。
散亂的頭發被掖進了破爛的黑布內,黃瘦的臉頰上沾著灰土,但一雙黑眸燦如星辰,眼落又起,如黑蝶扇著磷翅,滿世清揚。
或許便是這眼惹來的覬覦者,將少年強擄來這異國他鄉。羿升將身形掩在牆後,他死盯著那個陪著兩個姑娘的棕發男人身上,眼睛停駐在他裸露的脖頸上。
雖然沒有力氣,隻要一下,他能夠殺死他。
思文握緊了手中的短刀,這是他從帳篷裡頭找到的,開了刃。
但他還是將匕首藏得更深了些。
他垂下了眼,耳邊是陌生得無法理解的語言。這是少年第一次離開家鄉,卻離得那麼遠。
艾琳正和同伴說笑,她的餘光注意到一個離開的黑影。她微微一笑,笑裡有輕蔑和失望。不過此刻她沒有說什麼,隻是順著人群的方向望去。
嘿,她的視線很好,一眼瞄到了隻開了一瞬的門帷後的人。
真胖,身材火辣的姑娘撇了撇嘴,她是馬戲團的漂亮女孩,去過很多地方。見過俊軍官、美少年以及貴老爺。對於她而言,一個胖得鼓起來的肚子的公爵老爺可真一點興趣都沒有。
眼睛一轉,她的嘴角一勾,抬手戳了戳身邊男子的腰。
在那街的另一個儘頭,思文猛的縮回頭來。為了躲開人群我,他向反方向跑去,但很顯然,他走錯路了。長滿各色玫瑰的一望無際的高大柵欄外擋住了他的去路。
如果是平時,他當然能夠找到出路,或是繞過去。
但現在,他攥緊了自己的胸口,喘著氣,痛苦的癢意消耗了他所有的力氣。少年的手握緊了匕首的刀刃,看著血液一點一點落下來,滲入土裡。
“又開始了。”思文垂下頭一點點蹲了下來,原本意氣風發的少年眼中的光彩一點點被生理性的淚水浸透了。
新藥,他感到可笑,不過是折磨人的毒物。
暈眩製服了他,少年眼前星星點點的黑色遮蔽住了他的視野。
這就是男人控製他的方式,之前幾次試圖逃跑都因為這個失敗。
思文感到了人生的可笑,但此時眼前卻緩慢幻化出了弟弟妹妹的臉,還有父親雖然嚴肅沉默但永遠飽許著期望的臉,母親柔和而又溫柔的叮囑聲。
“好難受,母……”十八歲的少年總是能堅毅,作為長子,他和父親扛起了整個家,但卻無法抵抗這毒物。
他歪倒在柵欄旁,血液從掌心流了出來,胃被擠壓著,想要迫使他吐出最後一點食物。
他們會找到他的,思文明白這一點,事實上在他隱隱約約的聽覺裡,他能聽到稚嫩的聲音越來越近。
他們不是都……怎麼這麼快找過來了。
他聽到。
斯文德勒,斯文德勒,斯文德勒……
不,我不叫斯文德勒,我的名字是思文。
他的聲音低不可聞,他知道他要被抓回去了。
會死。
會被,折磨死。
凱文正氣得發抖。他皺著眉給了孩子幾個子兒,叮囑他們去尋找這個特征明顯的家夥。
反正他們見過他,男人告訴自己,至少還沒過多久。
事實上,他是突然發現掛在腰間的鑰匙不見的。或許,他想,更應該感謝艾琳那婊子,如果不是她突發奇想開個玩笑,他也沒記起這件事。
畢竟,他這幾日沒給他用藥,正是這個帝國人身體最虛弱的時候。而且他的鑰匙,他根本沒想到會弄丟。
凱文懊惱自己的粗心我,但又慶幸自己這幾日謹慎地減少了用藥次數。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他。然後搞死他。
三個小孩跟著小路跑去,他們的前頭跑著一隻大黑狗,正嗅著氣味一路過去。
“嘿,瞧瞧我們,多聰明~我的查理三世最會找東西了。”一個孩子手肘撞了撞同伴,“說不定還有理由去看看那座莊園。”
另一個孩子讚同地點頭,他說:“那公爵老爺長得真醜,胖得嚇人。找這家夥,還有錢花呢。”
“真不和凱文說嗎?”這個男孩性格顯然更加膽怯些,他的聲音很緊張。
“當然不!”他的兩個同伴異口同聲,“這是我們的冒險!我們的!”
但他們很快傻了眼,孩子們確實到了莊園前,但大狗卻引著他們向旁邊拐去,這可都是帶刺的玫瑰,甚至連裡麵都是,真的一點路都沒有了
“走錯了吧……”那個膽怯些的男孩期期艾艾地道。
“你不相信查理三世?而且凱文不是說,他逃不遠嗎?”這個孩子嘀咕道。
“凱文就是個騙子!”
在他們腳邊,大黑狗還在不斷地嗅聞著,它聞到了氣味,但花香和尖刺擋住了它追尋反而步伐
它就這麼不斷地焦躁地來回走著,時不時低下頭尋找著什麼。
“汪汪汪!”黑狗突然興奮地狂吠起來,震耳欲聾。
“嘿,查理三世,嘿。”他的主人想要製止它,但很快被驚呆了。
在堅實的柵欄上,出現了一個大洞,雖然密布著玫瑰,但是上麵似乎有破損。
孩子們上前拿樹枝扒拉起來。
洞,越來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