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家的小姑娘,竟是長得這麼俊俏?”
孝莊太皇太後竟是不知早上剛遠遠見過的小姑娘,竟是在此處遇到了。
嗯........
她不著痕跡的遠遠朝著遠處熱鬨非凡的亭台閣樓瞧去,心下倒是有些略略的奇怪了起來。
林如海,她也是知道的。
也算是曆經兩朝的老臣了。
最重要的是他在鹽運上倒是做的極為漂亮,又是探花兒,當初康熙登基的時候,她遠遠的瞧了一眼,也是難得的俊秀風流人物。
其女,孝莊太皇太後不由得心中讚歎起來,遠遠觀之,氣質如仙人一般風流飄逸,如今近看更是了不得,這雙多情,似喜似悲的雙眸竟是這般的奪人心魄。
就是渾身的規矩儀態,她這一生瞧見過這般多的美人,到了眼前少女麵前竟是也比不得了。
可,這個時候賈家可熱鬨如過節兒似的,倒是眼前的這個姑娘,身後隻跟了個丫頭婆子的就回了這冷冷清清的齋房。
倒也是有趣兒。
若是林如海不死,日後拜相入內閣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且觀賈家,如今空空有一個榮國府的牌匾,內裡無一人支撐門戶,林黛玉就是做了皇子妃也是使得的。
到如今........
哎,萬般皆是命。
林黛玉瞧著眼前美婦人,心中暗暗心驚,前兒見了貴妃娘娘,隻覺她渾身都是天家的規矩禮儀,但眼前的婦人更是.....甚至帶了渾然天成的威儀。
“小女給夫人請安。”
林黛玉微微屈身行禮,山穀的微風輕輕的拂動眾人的衣衫,但偏就眼前少女身子嫋娜嬌弱,風兒拂過她的衣裙,就似乘風而去的仙人一般靈動飄逸。
“嗯,你這是準備到何處去?”
孝莊太皇太後並不想驚動賈家的人,並未表明身份,反而是沒頭沒尾的問起了自己好奇的問題。
林黛玉微微一愣,瞧了一眼婦人身後跟著的侍從,身旁跟著一個氣質儀態不輸貴妃的女子,再就是四個丫鬟,心中自然是清楚眼前婦人怕是不凡,許是人家低調行事,不想表露身份也是有的。
“回夫人的話,我聽說這齋房後院兒景致不錯,就想著去瞧瞧。”
這話倒是不作假,孝莊也是為此景致而來的。
山上不像是山下,過了最熱的中午,太陽便斜斜的照著,落在人身上也不熱,反倒是最適宜。
“正巧了,我也是準備去後院兒逛一逛。”
這兩句話下來,林黛玉也察覺了夫人並無刻意的威儀,正巧著現下無事,於是便點了頭,微微側身,說道:“那黛玉就和夫人一同前往了。”
“來吧,”
孝莊實在是喜歡眼前這個少女,伸手牽過小姑娘,說道:“咱們一起前去吧。”
身後的幾個丫鬟暗自心驚,孝莊太皇太後素來喜怒不形於色,就是賈家那個才升了的貴妃在太皇太後麵前也不過是謹小慎微的伺候著,隻求能討得丁點兒的歡心罷了。
遠山巍峨,遼闊高遠。
幾人所站立的位置不過半山的高度,在前院兒倒是不覺有什麼,剛踏入後院便被眼前的景致所吸引。
目光所及之處儘是蒼翠,重巒疊嶂,一陣山風刮過,傳來陣陣鬆濤之聲。
遠處天邊儘頭是終年不化的雪山,雪山與天相連,就連雲朵都在山間之處緩緩漂浮。
這麼一瞬間,林黛玉原本心中沉甸甸的東西,竟是瞬間消散不見。
“姑娘,小心些。”
雪雁小心翼翼的站在自家姑娘的身邊。
這可是不得了的,周圍並無柵欄,若是一個不慎落了下去,可就是屍骨無存的下場呢。
“我知道的。”
林黛玉輕輕的推開了雪雁的手,目光一寸一寸的瞧著眼前的景致,心中頓時感慨萬千,若是,若是她是少年二郎就好了。
“好看麼?”
身旁夫人竟是也不用人扶著,林黛玉聞言轉過頭瞧著她的鼻梁,忽然察覺到...
夫人極為美豔,卻不是俗魅之美,而是大氣端雅的,甚至眉宇之間帶著一些...滿人的形態。
她輕輕的頷首,轉而是笑著說道:“以往我知鄭思肖的《畫菊》,寧可枝頭抱香死,不願吹落北風中。到現在卻忽感了另一種心思。”
少女的聲音婉轉柔軟,帶著江南煙雨朦朧的呢喃。
“詩人李白當初是不是也在這樣在大海之中瞧見了令他驟然心胸開闊的景致,才會說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呢,”
“........”
孝莊太皇太後微微的點了點頭,和瞧著自己的少女相視一笑,並未說話。
兩人默默的看著眼前的景色,直到兩人回去分彆之時,那婦人將手腕上的翠綠色的鐲子褪下,拉著林黛玉的手就要給她戴上。
“這可使不得。”
林黛玉自然瞧得出這鐲子價值千金,連忙用另一隻手攔住。
“行啦,我今日一見到你就歡喜的很,不過是俗物,但卻也表露歡心罷了。”
“可就是,素來就是許多姑娘討好我家主子,主子可是半個眼神都不肯給的,黛玉姑娘,你真就和我主子極為投緣,可快快收下。”
一旁的蘇麻喇姑帶著笑意勸說。
“這....”
林黛玉推拒的手一頓,微微抬眸瞧了一眼雙眸含笑的婦人。
“那黛玉就卻之不恭了,謝謝夫人。”
叮當。
翠綠色的鐲子輕輕的敲擊著手腕上另一個細細的金鐲子。
“姑娘,那婦人可不一般。”
紫鵑方才去給黛玉朝著山下的管家帶消息去了,倒是沒見到孝莊一行人。
此刻她伺候著黛玉將頭上的釵子取了,重新梳妝的時候,一眼就瞧見了鐲子。
這鐲子,怕是滿榮國府,也就賈母手中可有這樣的東西能較之一二。
林黛玉從鏡子裡瞧了一眼紫鵑,笑著說道:“就數你最機靈了,雪雁可是個呆的,隻知道人家長得就像是王母娘娘一般。”
雪雁端著洗臉的盆子走了進來,聞言不服氣的說道:“可不就是王母娘娘麼,就算是紫鵑姐姐去了,不過也就是這幾個詞兒形容罷了。”
“哎喲,你厲害,你可不是姑娘屋子裡最厲害的丫鬟不成。”
紫鵑轉頭笑著啐了一聲雪雁。
林黛玉小心翼翼的將鐲子褪下,說道:“雪雁將我那匣子拿過來。”
這物件兒極是珍貴,稍微的磕著了,碰著了,都是損失。
而且......
那婦人這樣的儀仗,又是這樣的規矩,最重要的,林黛玉舉起手捏著的鐲子,眯了眯眼睛。
隻怕王妃以上了。
林黛玉剛剛鐲子放到了匣子裡,門外邊傳來了動靜。
許是戲曲都看完了,林黛玉瞧了瞧外麵的天色,暮山皚皚,天邊一弦暮陽勾勒著鬼魅的山巔。
這個時候倒是想起來她了。
輕輕的癟了癟嘴,乾脆沒動身兒,隻是默不作聲的理著鬢角的發。
兩個丫鬟相互對視一眼,也沒做聲兒。
直到門被打開,露出少年猩紅綢緞帶玉的抹額時,雪雁忙起身,將門簾撩開。
“寶二爺,您快些進來。”
賈寶玉今日倒也是高興了一場,雖前半兒鬨得很僵,就是祖母也沒給母親好臉色,可戲曲開始後大家言笑晏晏的。
一會兒子就和好如初了。
“林妹妹!”
他進了門兒,一眼就瞧見了自己的林妹妹。
她姿態如弱柳拂風一般的依靠在梳妝台上,微微側身。
此刻天暗了些,丫鬟們便點上了燭火。
昏黃的燭光下,那雙瞧也不樂意瞧他一眼的眼眸如春波之水一般的,誘著他的心。
“好妹妹,難不成還在生氣麼?”
賈寶玉幾步上前,微微的俯身,就這麼湊近了瞧著她。
林黛玉不樂意搭理他,於是轉過身就要朝著床榻上走去。
賈寶玉素來是喜歡在妹妹姐姐們麵前做慣了小的,倒也不惱,跟著就走到了榻子邊順著她坐了。
“好妹妹,你晚膳可是用的好?”
一計不成,便換上一計。
“我倒是沒怎麼吃好。”
果真……
林黛玉心裡到底是擔憂寶玉的,他們兩個自幼一起長大,同吃同住的,寶玉的心…她又如何不知道呢?
可轉身又一想,今兒不過是午後發生的事情,他又來找自己了不成?反倒是聽了曲兒,還用了膳的。
“怎的?”
“今兒的戲果真是這麼好聽不成,倒是讓我們寶二爺茶也不吃,飯也不咽了不成?”
賈寶玉:“…………”
林黛玉瞧了一眼他,讓捏在手裡的繡帕輕輕的在自己麵前扇了扇,男子身邊一點點的幽香飄散,又笑著說道:“一會子不見,寶二爺倒是身上的香味又變了些呢。”
賈寶玉下意識的捂著自己的袖口,接著又在女子了然的目光之中訕訕地將袖口裡的香囊拿了出來。
“今兒寶姐姐說是繡了香囊,裡麵裝著的都是清熱的古藥,最是適合夏天戴呢。”
說著賈寶玉一邊遞給林黛玉,一邊笑著說道:“大家都有?原是當時也要給林妹妹的,隻是你不在,寶姐姐就說下一次見了你就給你呢。”
林黛玉微微垂眸,瞧著男子手心之中托著的香囊,也不接,挑了挑眉,說了句:“那我等著,等什麼時候寶姐姐送我了?我再瞧瞧也不遲。”
既是說了話,就當是白生了一場氣。
再說了,也不關他的事情其實。
林黛玉思及今日白日見到的場麵,又轉頭瞧了一眼賈寶玉,帶著幾分好奇的問道:“你可知外麵的世界是怎麼樣的?”
賈寶玉眼瞧著林妹妹不生氣了,一臉歡喜的湊上去,笑著說道:“什麼外麵的世界?”
這一瞬,倒是真的將林黛玉問到了,她略略的思索一番,想到了什麼,開口說道:“就是這大觀園以外的世界,就像是李白寫的飛流直下三千尺,又像是張若虛寫的海上明月共潮生,或是……”
林黛玉自己不知道,但賈寶玉瞧的清清楚楚的,眼前女子那雙含情的水潤眼眸此刻就像是慢慢的挑開了層層的水霧,露出了那明亮的眼睛。
美地驚心動魄,令他癡迷,卻又感受到了慌張和恐懼。
就像是……就像是他快要抓不住她了似的。
幾乎是下意識的,賈寶玉在聽到林黛玉說:“就像是近處一些,韋莊寫的朝聞奏對入朝堂,暮見喧呼來酒市。這樣的場麵又是怎樣的呢?”
他猛地起身,雙眸瞪圓,怒氣衝衝的瞪著坐在榻子上的林黛玉。
林黛玉驟然頓住聲音,愣愣地瞧著他。
“怎麼了,寶玉?”
賈寶玉卻不答話,隻是冷笑一聲,接著一把扯下胸口處掛著的玉石,摔在了地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