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1)

這句詢問可不是責問,反而帶著些小心翼翼來。

林黛玉沒應聲,他便又換到了她的左手邊,徑自坐了,自以為貼心的說道:“黛玉素來是苦夏的,那勞什子清虛觀她去不了了,我去了也是白白擔心她,也乾脆不去了的。”

林黛玉:“.........”

忽地,她腦海之中無端的浮現了一場畫麵,在自己的廂房內,她和寶玉相對而坐,默然流淚,身邊襲人也跟著哭了起來,最後還是外祖母來了,勸說了他們兩人,但又惹得外祖母哭了起來,最後才消停了起來。

緣故不過是聽說清虛觀裡麵一個被皇帝親讚“終了真人”的道士要給寶玉說一個好姻緣。

昨兒惹得她不高興確實是這件事,但隻是因為聽說薛寶釵怕熱不想去,賈寶玉的神色變得些糾結,令她難受罷了。

“對啊,顰兒,你來之前你璉嫂子還在說呢,下月的初一就要去清虛觀打醮,你和寶玉都要去,我這老身子也許久未曾出門了,不若就順道一起去聽一場戲也是極好的呢。”

這一句話是外祖母說的,語氣極為和煦,帶著無限的憐愛。

林黛玉自然是願意跟著去的,凡大家閨秀哪裡能隨意的露麵兒?

不同於那些個草原上的滿族姑娘,她們這等人家兒素來是講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難得有機會出去散散心也是極好的,更何況又要跟著外祖母一起?

再說了,去的話正好去印證自己方才腦海之中忽然出現的畫麵是否屬於真的。

思及此,林黛玉微微偏過了頭,眼眸輕輕的點了點一臉期許瞧著自己的少年。

賈寶玉早就因為昨日自己心心念念的顰顰生氣,心中無限的期待和她一起去清虛觀玩樂呢,此刻得到了一個眼神兒,當即愁緒儘去,露出了歡喜的模樣來。

“去,去,去,我定然是要和黛玉一起陪著老太太去的。”

他這一副模樣,若是讓旁的男子來做,定然是一副惡心好色的下作模樣,可偏偏寶玉唇紅齒白,雙眸若春水,硬是多了幾分令女子心軟的討巧模樣。

林黛玉端詳著眼前的少年,沒有接話,少女懷春,旁人許是不知,但她本就多思,幼年時期就被爹爹抱著讀過許多的詩詞。

有時候,她就覺得自己和表哥就像是大詩人李白《長乾行》裡的同居長乾裡,兩小無嫌猜一般。

初初相識時,沒有一點點的生疏,他當初歡喜的說他和自己早就相識,那樣的畫麵,至今她都記在心中。

後來日日的相處之中,她或是喊他寶玉,或是喊寶二爺,或是旁的,但心裡卻清楚的知道,他是自己嫡親的表哥。

表哥,她卻極少喚的。

倒是他,是個不要臉皮的,什麼稱呼他都是能喚的出口的!

可此時此刻瞧著他因為自己一個態度的變化而歡喜不已的模樣,心裡的糾結卻又不是那麼的明顯了,她早就沒有了家,外祖母的家就是她的家,表哥,他對自己的心,她也是知道一些的。

因為寶玉和外祖母的緣故令她一早上的火氣消了許多,而且令人意外的是她去的時候,竟是沒瞧見薛寶釵。

氣消了,也就有閒情雅致了,說起來如今的寶玉的親姐姐賈元春可不就是舅媽的嫡親女兒麼。

“是啊,清虛觀都是後話了,後日可就是貴妃娘娘省親的大日子了,可是出不得任何的差錯呢。”

王夫人今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素來就是個慈善的模樣,今日更是眼角眉梢都帶著柔和的歡喜。

璉嫂子也是,她本就是王夫人嫡親的侄女兒,說到底貴妃娘娘也是她的表妹呢。

“都是我,說些不著調的話,倒是忽略了大事情。”

眾人一時間皆是歡喜,奉承著王夫人和老太太說著些吉祥的話。

林黛玉的心情也很好,聽說寶玉幼年時期的啟蒙老師就是這位貴妃娘娘,因“賢孝才德”選入宮中,起初在宮中當女官兒,後被賜鳳藻宮,到如今已然是貴妃了。

倒是聽說這貴妃可是比皇帝稍微的大了一些呢。

當初貴妃初入皇宮的時候,還不是今上在位呢。

許是年少時便有了情意呢?

聽說,如今的皇帝一開始並未住在紫禁城內,六歲的時候才回的皇宮,肯定和自幼便在紫禁城的皇子們不同。

而她剛來順天府時,便常常聽家中人聊起貴妃娘娘,無不是稱讚,定是猶如仙人一般的女子。

林黛玉腦海之中不由的浮現了有關於宮中女官和少年皇子之間的故事來。

時間一晃而過,不日就到了貴妃省親的日子。

當日的白天,就有宮中的大太監們提前進了大觀園,指導著榮國府的眾人規矩禮儀。

萬事妥帖之下,容不得半點兒規矩禮儀出問題。

從皇宮到賈府的路程之中,皆是準備遮擋帷幕,打掃街道,直到快要到時間的時候,開道的侍從在路上清開閒散人員。

此刻,就是林黛玉也在自己的屋子裡忙忙碌碌的。

“主子,這身衣服可是合適的?”

雪雁拿出早就備好的衣衫,瓜瓤粉色的外套上繡著梅花和竹子。

“就這身了。”

此刻她剛沐浴完,滿頭的烏發帶著清香垂落在身後,從洋鏡裡瞧了一眼和自己素來淡雅不符的衣裙。

紫鵑立在主子身後,拿著象牙梳輕輕的通著主子的發,笑著說道:“主子極少穿著這般明豔,今日的發髻定也是要華貴一些,才好呢。”

雪雁將衣裙小心翼翼的掛在衣架上,輕輕的小心翼翼的順著衣褥,昨日便是在衣籠上熏好了的,此刻衣料上帶著淡淡的幽香。

“是啊,這衣服早早的便做好了,就是專門等著這一日呢。”

林黛玉原本勾起的嘴角,微微一窒,她瞧著鏡子裡的自己,分明是歡喜的心,和歡喜的笑,可在鏡子之中的自己為何雙眸含著星星點點的淚光?

甚至無端的,竟是令她驟然的想起了那夜的夢境,滿腔的煙灰味道縈繞在鼻息間。

“啊!”

噗通。

“主子!”

紫鵑一把護住忽然往後仰倒的主子,但主子似乎是受到了很大的驚嚇,猛地往後仰,竟是連帶著紫鵑一起滾落到了地上。

可她顧不得自己後背痛,連忙瞧著懷裡的小姑娘。

主子臉色淡白,原本就肉色的唇此刻更是白如紙片,雙眉緊緊的蹙起,偏偏那雙眼眸就像是漆黑的深潭一般,極亮,裡麵裝滿了驚恐和慌張。

“主子,主子,可是傷到了何處?”

雪雁連忙跑過來,跟著紫鵑將主子小心翼翼的扶起來。

林黛玉倚靠在榻子上,渾身發軟,呆呆的坐著,神思不穩。

紫鵑瞧著主子就像是失了魂兒一般,當即緊張了起來。

“快去,快去,快去告訴老夫人,就說主子摔倒了。”

“不。”

林黛玉伸手一把拉住了紫鵑,喚住了跑到門口的雪雁。

“雪雁回來,不許去,哪裡就能摔到我了呢。”

她定了定神兒,深深的吸了口氣,說道:“我沒事兒,就是想到了以前做的一個夢魘罷了。”

“彆怕。”

她對著滿目擔憂的紫鵑笑著說道。

心裡也這麼對著自己說道。

彆怕。

隻不過是一場莫名其妙的感覺罷了。

她看著羸弱,瞧著病氣,實則自個兒知道,她是要強的人,她不能讓人小瞧了。

當初小小的她孤身一人乘坐船舶不遠千裡投奔外祖母,日日夜夜,除了傷懷母親的離世,便是擔憂著父親的身體。

倒是不怎麼擔憂過自己到了榮國府是否會有不適。

後來啊,她帶著自己的家產做了這榮國府的嬌客,外祖母待她處處都好,滿心都是憐愛。

可在此時此刻,還殘留著的煙灰的味道卻驟然令她驚覺自己似乎是不屬於榮國府的,在這住慣了的廂房內,處處都透露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陌生。

“主子?”

耳畔傳來紫鵑極為擔憂的聲音。

“嗯,快給我梳個發髻,時間可是不等人的。”

林黛玉卻是不肯再坐上那梳妝台,紫鵑和雪雁便將東西都搬到了榻子上,她也不去瞧鏡子了,隻是微微的合上眼,等著兩人給自己梳妝。

等著五鼓時分時,賈府眾人皆依著品階站在大門口等著貴妃的儀仗。

林黛玉雖是嫡親的表小姐,可在這個時候她還不能立在老夫人的身邊,賈寶玉卻是定然伺候在身邊的。

剛走到門口兒,賈寶玉一眼便瞧見了她,他今日穿著紅裝,那張本就俊美的麵容在紅燈籠下更是神采奕奕,她本想上前和他說一句話,卻被身邊的女子奪了先。

“寶二爺今日倒是俊美無雙的很。”

薛寶釵比兩人大了些歲數,此刻已經有了少女的柔美,但今日她倒是穿著較為素淨,隻是發髻上釵了些鳳釵,麵色紅潤,姿態端莊。

“林妹妹也是難得較之以往的素雅清麗,多了幾分端雅貴氣呢。”

瞧著她瞧過來,薛寶釵笑意不變,那雙鳳眸直直的瞧著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