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製室的外部鐵壁應聲而動，向外展開露出裡麵儲存的幅射炮口。在冉昭的控製下，接連幾發炮彈鎖定了批量靠近的變異屍骸群落，待爆炸聲響起，地麵隻剩下無數碎裂的屍體與殘肢。

目睹此等壯觀場景的李澄既站在操作台旁，倒吸一口冷氣。

自他被選上勘探隊以來，平時多少也倒賣些設備和道具，其中不乏官方研究部流出的高級貨，但他還從沒見過殺傷力如此大的輻射武器。對比起來，自己勘探隊裡平時用的粒子槍倒顯得簡陋十足了。

原來這就是古科技的力量嗎？

李澄既看著光屏上成群倒地的變異屍骸，心裡那股發掘到遺跡的喜悅忽然就消散了幾分，變得有些五味雜陳。

因為研究部有認識的熟人，他此前偶爾也去過幾次研究室。在研究室的資料庫裡，存有兩萬年前古科技的文字描述，也遠沒有眼前的實際畫麵來的震撼。

像這般令人類驚駭的古遺跡，不知道還有多少仍舊埋藏在未知的輻射區。而眼下隊伍麵臨解散，今天或許是他勘探生涯的窮途末路了。他苦澀地思索著，默默凝望麵前年輕女生的背影。

真希望以後多些像她一樣有才華的機械師，否則那些古遺跡的力量或許永遠都不能重見天日了。

......

粒子炮彈的巨響震顫了M07區的荒原，同樣也引起了附近兩名勘探員的注意。

一柄係著紅纓的合金長尺劃開空氣，破空聲夾帶著粒子能量的無形壓迫。鋒利的尺刃擦過變異屍骸的脖頸，一顆帶著黏液的頭顱滾落在了地麵上。

解決掉了最後一隻屍骸，高個子的馬尾女生利落地將長尺收回身後，微眯著眼朝遠處的方向望去。

旁邊戴著麵罩的短發女生將粒子槍收在腰側，伸手拽住高個子女生的手臂搖了搖：“雲泱姐，你快聽！”

雲泱沉默地點頭，她自然也聽到了那陣駭人的爆炸聲。而根據導航儀顯示，隊友李澄既的位置也在同一個方位。

“難道是什麼埋藏的輻射臟彈？阿既不會出事吧。”陶星柚眼底滿是擔憂，盯緊了導航儀的屏幕，確認隊友的信息源尚且還在鏈接範圍裡出現。

“不會。他身上設備多，應該不至於出事。”雲泱放低聲線安慰著她，“但我們確實得快一點彙合，輻射暴雨還有十五分鐘就要下了。”

“嗯，我已經聯係了勘探部，飛行器還在路上。”

陶星柚剛放下導航儀，忽覺頭頂平靜的雲層驟然翻滾波動起來，逐漸從原本的灰藍色壓低為沉重的墨色。

兩人迅速對視一眼。

是輻射雨提前了。

---

其實冉昭最開始設計這台超弦計算係統時，並沒有想過要額外寫個防衛程序進去。

在冉昭原本所在的時代，科技發展過剩導致的資源危機讓星球之間著眼於開發全新的能源，並未有人將機械科技的重點放在加強輻射武器的殺傷力上。

無人知曉兩萬年後的大星，原本在眾人眼裡既無趣也無用的幅射炮，會在對付遍地的變異屍骸上發揮如此顯著的作用。

作為一個追求完美的機械師，冉昭看著幅射炮落下後爆炸的凹坑，心裡頗為滿意。至少這證明她的畢業設計質量足夠高，在地下埋了兩萬年還能照常工作。

能夠親眼見證自己的科技成果派上用場，冉昭心滿意足。

無人在意的室外，開始有零星的雨點墜落。

李澄既悄然收起了對自己勘探生涯的不舍情緒，盯緊光屏上顯示的天空畫麵，覺察出異樣，神色微變：“冉昭老師......”

話音剛落，屋內的頂燈驟然熄滅，整間控製室頓時被黑暗籠罩，僅剩下操控台上方的光屏還維持著黯淡的光。

兩人齊齊沉默，冉昭這才發覺幅射炮耗費能源過大，剛才進門前她倒進的那兩管濃縮能源液已經用完了，超弦係統被迫自動切換成了低耗能模式。

她摸著下巴思考，看來還是有缺陷的。

以往她壓根沒正經測試過防衛係統，沒承想會出現這個問題，後續或許還要在節能改造的方麵下功夫。

李澄既不知道冉昭已經在構思給係統節能的方法了，輕聲提醒道：“我們可能得走了！”

冉昭這才回神來，聽到控製室屋頂上越來越清晰的雨水聲。

“……下雨了？”

“是輻射暴雨提前了。”李澄既語氣有些急切，“不快些走的話，會有更多地底的變異屍骸冒出來，我們得快點和我隊友彙合。”

輻射雨，依舊是一個超出她認知的概念。

冉昭聞言點頭，起身拿起雙肩包，轉頭道：“那超弦......古遺跡，可能沒辦法帶走了。”

根據係統顯示，兩管能源幾近耗完，控製室也無法再進行移動。

其實她倒完全不擔心會有變異屍骸進入控製室破壞設備，畢竟這間控製室的外殼材料是冉昭當年精心挑選。包括那扇電子門，大概率要比這個星球的所有材質都要堅固。丟在這裡的結果最多不過因為地形變化，重新埋進土裡一次而已。

李澄既掃了一眼操作台，顯得有些猶豫。他撓了撓頭，小聲說道：

“如果可以的話......冉昭老師，你能不能，把其中一個部件拆出來？”

見冉昭愣了兩秒沒答話，李澄既迅速改口：“算了算了，還是快點走吧，輻射濃度快到預警值了。”

捕捉到李澄既眼底轉瞬即逝的異樣情緒，冉昭忽然明白了：如李澄既之前所說，這趟勘探他們隊伍必須帶回工作成果，否則就要麵臨解散了。

這次勘探，也可能是李澄既隊伍最後一次出任務。

冉昭挑眉，攥著雙肩包背帶的手指緊了緊，淡淡問道：“你，以後還想繼續勘探下去嗎？”

李澄既聞言笑了，頗有些自我開解意味地回答：“嗐，其實退役的勘探員也不止我們隊幾個，這本來也是個危險係數很大又沒什麼回報的工作......”

話說到一半，李澄既盯住冉昭，忽然察覺了什麼。

半晌，他皺著眉頭疑惑道：“冉昭老師，你身上，怎麼沒有防輻射的設備？”

“......”

冉昭一時語塞，看來還是暴露了。

她低頭看一眼自己身上的外套，還是為了參加星際學術交流才換上的學院機械係製服。

而在兩人對話的功夫，屋外的輻射雨已然傾瀉而下。隨著雷暴的襲來，地麵也再次有了晃動的跡象。

李澄既趕忙摸向自己領口處夾著的小型設備，取下後塞到冉昭手裡：“給，長摁左邊的按鈕。”

冉昭視線落在不知名設備上，是個類似於實驗室裡粒子防護罩的生成器，能夠抵抗輻射，隻不過是科技落後兩萬年的簡陋版本。

她撫摸了一下已經用的有些舊的設備外殼，忽然如釋重負般輕笑了一下。

李澄既已經戴好外套兜帽，用衝鋒衣裹緊皮膚。

“我外套有防護層，可以撐一會。其他的設備都在隊長那裡，我們去和她們彙合就行。”

他拉好衣服拉鏈抬起頭，卻見到冉昭已經轉過身，將雙肩包又放回了操作台上。

“......？”

冉昭默默從包裡掏出工具盒，在察覺到李澄既探尋的目光後，偏頭道：“可以拆，不過我有個小小的請求。”

此時屋外，雨勢更加洶湧，控製室附近的地形開始劇烈變動起來，緊接著隱約便有變異屍骸將要從愈加鬆軟的地麵中鑽出。

淋了輻射雨的屍骸似乎更加失控，不顧一切地向著控製室的外殼撞去，在粗糙的合金表麵留下混雜著雨跡的黏液。

冉昭從光屏上的監控畫麵收回目光，看向李澄既：“我要加入，你們的勘探小隊。”

聽到這句話，李澄既站在原地發愣。直到控製室的電子門遭到變異屍骸的撞擊，才回過神來，認真道：“不是，冉昭老師，我可以介紹你去科研部，那邊工資比勘探員要高好幾倍，也沒有危險，你其實不必......”

“需要十五分鐘。”冉昭淺笑著打斷他，“這裡的計算係統，其實隻有一台分機。如果要帶走的話，比拆掉控製係統要更合適。”

此時此刻李澄既再也按捺不住眼底的激動，除了因為小隊的勘探生涯還能繼續，他做夢也不敢想象冉昭這樣的機械師會願意加入隊伍。

事實上他所認識的機械師，還未曾有誰願意涉足輻射區一步。

儘管那些令人無限向往的古科技遺址悉數沉睡在這裡，但獲取寶藏往往需要付出意想不到的代價。無論是極高的輻射濃度還是遍地的異變屍骸，甚至可能是更多未知的危險，隨時隨地有可能會要了勘探員的性命。

李澄既打心底裡高興能有冉昭這樣的隊友，他拔出匕首，準備打開電子門的機械閥，回頭對冉昭道：“那我去解決一下變異屍骸，確保地形不下陷。但如果情況危急，你就不要再拆了，以防萬一。”

說完這句話，李澄既果斷將閥門扭開，門外撞擊已久的變異屍骸迎麵便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