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彆美露莘後,那維萊特回楓丹廷——沫芒宮離不了他多久,最高審判官的生活和工作密不可分。而安格斯則是抓緊時間去了一趟歐庇克萊歌劇院,和門口的小美露莘打了聲招呼後,就鑽了進去。
雖然芙寧娜經常在歌劇院登台表演,但實際上安格斯沒怎麼來過後台室內,最多隻在門口待著,或對著牆壁發呆,或對著殿下發呆。
但今日後台沒人,安格斯在後台繞了兩圈,從底下的通道走進了舞台正下方的空間內。這兒大多數時候是給演員出場預備用的,空間不大,隻有一個小小的洞口通風。
安格斯站在那通風口前,琢磨著自己能不能爬進去。然而可惜的是這通風口的大小似乎隻有少年體型的人才能正常出入,他進去會被卡在洞口動彈不得。
所以怎麼辦呢?找個小朋友替他進去?
安格斯將那通風口遺憾地看了又看,最終還是離開了。
此時歌劇院內隻有打掃衛生的人在,安格斯往自己身上放了個隱形的陣法,三下五除二地從那維萊特的座位上爬到了諭示裁定樞機前。
在觀眾席上看這座天平時便覺得它肅穆恢宏,如今靠近了看,更覺神明造物的精妙和龐大,左右兩段懸掛的水滴仿佛時刻會落下。
諭示裁定樞機緊緊地依靠著牆壁,安格斯在它的底座上坐下,以指為筆開始繪製法陣,試圖將諭示裁定樞機中的律償混能導出。雖然他不清楚這樣做能不能達成自己的目的,但試一試並不虧。
法陣最後一筆勾勒完成,作為繪製者,安格斯清楚地感知到諭示裁定樞機中存在著什麼東西,它緊緊地拴住了律償混能,以至於法陣運轉了半天,另一端還是空空蕩蕩。
是什麼東西在阻攔?
他的食指點著法陣,眸光晦暗,過了幾秒鐘,他的手按在了劍柄上,似乎是打算在諭示裁定樞機上開個洞。
這個動作暴露的意圖讓神明造物裡的存在感到了威脅,於是就在下一秒,安格斯眼前一黑,意識被拽入了一個明亮、混亂、寬敞的舞台。
在舞台的正中央,一個和芙寧娜長得一模一樣、唯有頭發更濃密的少女交疊著手掌,安安靜靜地注視著來客。她的頭頂懸掛著一截方塊,正在悠然旋轉,安格斯並不清楚那是什麼。
“歡迎你來到提瓦特,”少女溫和地笑了笑,說,“異世的來客。”
安格斯看著她的臉,篤定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芙卡洛斯。”
少女大方地承認:“沒錯,我就是芙卡洛斯,真正的楓丹水神。”
安格斯將壓在劍柄上的手放下,看著那張熟悉的臉上有些陌生的表情,道:“你有自己的計劃,芙寧娜也是你計劃中的一環,介意告訴我你打算怎麼做嗎?”
“在此之前,我想我還是有必要告知你一些前情提要。”芙卡洛斯將手交疊在腹部上,走過來,在離他兩米遠的地方停下,仰頭看著他。“比方說,預言。”
“預言是真的,一定會實現。這個我知道。”
“沒錯,但我要說的是楓丹為何會流傳這樣一個預言。”她突然話鋒一轉,“哎呀,講故事之前還是得準備好茶水和甜點比較好吧?”
安格斯愣了一下,順從地從法陣裡拽出兩把椅子和一張桌子,又找到了一壺水和一包茶、幾盤點心。
他在水壺下麵畫了個加熱陣法,然後說:“燒開需要一段時間,你可以先吃點東西。”
芙卡洛斯笑眯眯地說:“謝謝。早在審判的時候看見你們吃東西我就已經忍不住了。”
她端起盛放了馬卡龍的盤子,嫩白的指尖拈了一塊遞到嘴邊,嘗了嘗這甜膩的味道,才感歎道:“味道變了一些呢。”
安格斯道:“不喜歡了嗎?”
“不,我還是很喜歡。”芙卡洛斯吃完了一塊馬卡龍,隨後切入正題,“關於預言,我想你聽說過這樣的一個說法:楓丹人生來即帶有原罪,預言,是高天降下的審判。”
安格斯:“你特意把它提出來,就代表……它是真的?”
“沒錯。楓丹人是厄歌莉婭的罪孽造物。在很久很久以前,厄歌莉婭的眷屬,一群純水精靈欣羨於人類的生活,渴望變成人類。心善的厄歌莉婭不願看到自己的眷屬渴求而失望的眼神,於是她決定將眷屬變成人類。但是以她的能力,她並不具有創造生命的本領,於是她將目光投向了這顆星球的生命之海——”
“原始胎海。”
她淡淡地說:“厄歌莉婭盜竊了原始胎海的能量,將原始胎海之水輸入純水精靈的體內,並以血管包裹,借用原始胎海的能量塑造人類、將純水精靈們變成了人類。但盜竊原始胎海能量是為大過,因而天空島關押了她,而由純水精靈變作的人類,就在這片大陸上延續了生命。”
“但高天並不會放過這個錯誤。在千百年過後,它仍舊會追責,審判盜竊了原始胎海能量的楓丹人。”
安格斯將茶葉倒進水中,若有所思地問道:“那麼……‘海水上漲、楓丹人最終會溶解在海裡’這句話中,海水其實不是普通的海水?而是原始胎海?楓丹人的溶解,不如說是原始胎海的力量掙脫了束縛,回到了原始胎海中。”
“是這個意思。”
“那麼解決問題的方法就有兩種。一,控製原始胎海。二,改造楓丹人,讓他們成為真正的人類。你選擇的……是第二種?”
“你很聰明。”芙卡洛斯誇獎了一句,又咬了一口蛋糕,含糊不清地說,“那維萊特是水龍王,是原始胎海的心臟,擁有控製原始胎海的能力。但古龍之大權被天理劃分,落到了神的手裡。此刻的他,並非完全體,所以過往能夠順著力量傳承下來的記憶並不完整,並沒有辦法控製胎海。水神就更不用說了,我們隻是拿著彆人的東西罷了。”
她露出一個笑容,安格斯很難說明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笑容,也許有點嘲諷,也許什麼感情也沒有,僅僅是一個微笑。
他皺起眉:“神明如果無法替代水龍王,那麼就隻剩下一種辦法……”
芙卡洛斯點頭:“把屬於龍王的力量歸還給他們。但隻要神座一日還在,力量的掌控權便會傳遞給每一代神明,永遠無法回歸到水龍王的手中。所以我決定,積蓄律償混能,殺死神座,讓古龍之大權回歸那維萊特之手,而到那個時候,楓丹所有人的性命就掌握在他手中了。”
“我相信他會做出一個讓所有人都滿意的決定。”
她抿起嘴微笑,神態自若,又似乎正為自己這聰明的計劃感到驕傲與自豪。
安格斯倒了杯茶遞到她手邊,茶水滾燙,水蒸氣以一種並不慢的速度往上漂浮著,略有些模糊了他看向芙卡洛斯的視線。
安格斯問道:“芙寧娜在其中的作用是什麼?”
芙卡洛斯饒有趣味地看著他:“預言是天理的劇本。海水必須上漲、楓丹廷必須被淹沒,必須要一位水神見證預言的發生。而芙寧娜,就是我認定的‘水神’。我成為神之後,將神之心與自己的神格從身體裡剖離出來,隻留下一道純淨的、能夠匹配人的身體的、人的意識。我給予她名字,希望她能夠作為人生活……在一切結束之後。”
“芙寧娜就是你用來蒙騙世人與天理的幌子。而你躲藏在諭示裁定樞機裡積蓄著能夠殺死神與神座的力量——那麼當你殺死自己時,芙寧娜會受傷嗎?”
“當然不會。”芙卡洛斯搖了搖頭,“我們如今已經是兩個個體了。神格芙卡洛斯死亡,並不會影響人格芙寧娜。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少女而已。”
安格斯點頭:“我明白了。”接著他話鋒一轉,問道,“你從來沒有想過第一個方案嗎?”
芙卡洛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並不清楚原始胎海的位置,隻是知道幾個洞口而已。也不知道它為什麼會突然倒灌,更不知道當我麵對胎海水時,我會不會與楓丹人遭遇同樣的危難,畢竟我無法掌控原始胎海。未知的信息太多,我沒有辦法做計劃。”
“我也和你分享一則情報吧。”安格斯搭在桌麵上的手翻轉了一下,道,“我想你應該知道璃月的一位神,曾經的魔神,她的真身是一隻鳳凰,凡人的名字叫做青梧,和岩神有婚約。”
芙卡洛斯:“我知道她。在我追隨厄歌莉婭時我便聽過她的名號,金之魔神安洛瑟,她擅長於冶煉武器。似乎有著奇遇,在失去魔神之名後,仍舊存活了下來,並且度過了魔神戰爭。”
“你比我更了解她。”安格斯評價了一句,而後道,“青梧的那場奇遇讓她看見了未來。”
芙卡洛斯平靜地問:“多久之後的未來?”
“從現在開始算的話,四百年後。她的說法和你一樣,預言是必定會發生的,但它不會提早、也不會過晚,在芙寧娜登神的五百年後,如你所說,海水上漲、審判來臨。但青梧指出了最重要的一點。”
芙卡洛斯凝視著他的眼睛,似乎已經知道了他將要說的話。
“她指出了我的存在。同理,烏桕也和我一樣,是世界之外的來客。”安格斯托著下巴直視她,勾唇笑了笑,眼睛一瞬不眨,黯淡的紫灰色眼眸裡倒映出她聖白的身影,“假如一切命運都是劇本,那麼我和烏桕就是打破一切循環的節點。”
他輕輕歎了口氣,有些不滿地說:“雖說我對窮儘神沒有好感,但是沒人——除了烏桕——能比我更清楚這件事。提瓦特的命運在祂眼中,比之宇宙過於渺小脆弱,而受到祂影響才來到這裡的我們,不會是‘劇本中的意外’,而是絕對的破局點。”
他張揚地道:“殿下,用自己的命去拯救彆人,太過一廂情願,而且愚不可及。你要不要和我打個賭?就賭我和烏桕能撕裂這所謂的‘命運’,而不需要你的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