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意你的觀點,而且我對於你有同樣的困惑。”安格斯抱起胳膊,目光銳利地看著青梧,“我降臨到提瓦特,很有可能是受了我的世界的一位神明的力量影響。而你,青梧小姐,在你身上,我同樣感受到了這股力量。”
青梧並不意外,隻是問:“那是什麼樣的神?”
安格斯略微皺了下眉:“……我們將祂稱為窮儘神,祂居於星空之中,凡有所求,皆有所得。祂會實現所有生物的願望,隻要對方能夠承擔得起代價。”
青梧將一杯霧氣嫋嫋的清茶推到他的麵前,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在濕潤的白霧中,銀發的她顯得格外的遙遠,就像是困居於時間的另一端。
“我大概知道我是怎麼與窮儘神產生聯係的。”她說道,“三千多年前的魔神戰爭中,我死過一次,而後在大火中重生。”
“火中涅槃重生……不死鳥?”安格斯挑了下眉。
青梧搖了搖頭:“我的真身是鳳凰,很抱歉,並沒有死而複生的能力。但我確實在火中重生了,那場火是我摯友的生命之火。”
她抿了抿唇:“大概是一命換一命吧。重生之後,我繼承了她的記憶,看見了三千五百年後的未來。然而歲月更迭,我的記憶早已模糊不清了。所以才有了那天的試探。”
安格斯點了點頭,下意識地抬起手指撫過唇瓣:“你的意思是,你的摯友焚燒了自己,然後換來了你的重生?首先第一個問題,她如何能夠看到三千五百年後的未來?”
青梧笑了笑:“因為她的靈魂並非這個世界的靈魂。”
安格斯輕輕地“嘖”了一聲:“假如她的到來也是窮儘神的影響,那麼她想要你活過來的願望確實要比一般人更能傳達於天。所以你的重生,有很大可能是她和窮儘神的交易,借助於窮儘神複生的你,沾染上祂的因果,也是理所當然的。”
“沒錯。重生之後我有明顯的感覺,我已經不屬於提瓦特了。”青梧抬起茶杯,撇去浮沫,垂眼抿了一口茶,說道,“但……‘磨損’亦加諸我身。”
也許磨損的存在與提瓦特人無關,它僅僅是長生種的缺陷。是流水歲月在長生種身上留下的痕跡,是記憶重負和千萬次失去的疲累。
她輕輕歎了口氣:“很高興你的到來,安格斯先生。神明的精神強大,能夠抵抗時間的磨損,唯有千萬年的時光堆聚,才能對他們造成傷害。但芙寧娜隻是人類,百年的孤獨,就已經能夠讓她瀕臨崩潰。何況她曾經在那個位置上坐了五百年。”
“五百年?”安格斯敏銳地問,“五百年後,預言發生了?”
“沒錯。”青梧道,“提瓦特的命運是特定的,你們大可以放心,有些事情的發生隻會在特定的時間點。比方說楓丹的預言。它隻會在芙寧娜成為神後的五百年後產生,而楓丹人、龍王、神,都對抵禦這場災難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她微微一笑:“相信人類,他們是足夠聰明堅強的存在。有人一無所知,抵禦磨損百年,維護子民的信心;有人掌握手中所有資源,打造救世的方舟;有人窮儘一切手段探尋過去的真相,尋找拯救未來的方法……災難對人類造以傷害,但他們終究會站起來。”
她的話語裡帶著欣慰與喟歎,是一種安格斯不甚熟悉的溫柔。
他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回憶著芙寧娜身上偶然出現的溫和與長久的堅韌,再抬眸看一眼端坐在他對麵的年輕女人,端詳著她淡雅的麵容。
安格斯慢慢地道:“您剛才提到了三千年前的魔神戰爭,還有您的真身,也就是說,您是一位魔神?”
青梧肯定了他的問題:“曾經是。但命運隻允許七位神明留存於世,而我死亡的那一刻,就失去了魔神的身份,如今站在你麵前的,僅僅是一位普通的長生種罷了。”
“有鳳凰真身的那種?”
青梧輕笑一聲:“有鳳凰真身的那種。”
她換了個話題:“難得與人暢談,閣下可否介意同我說說你的故事?關於你的世界也好,關於你對窮儘神所有的了解也好。長夜漫漫,總得打發下時間。”
安格斯看了一眼精致的點心和熱騰騰的茶水,很難說服自己對方不是本就有著這個打算的。
但如她所說,長夜漫漫,總得找些東西打發下時間。
於是他果斷地選擇分享窮儘神的情報。
“窮儘神聆聽萬物,向祂許願,是一場交易。”
……
天色初明。
遠方傳來一聲清亮的鳳鳴,如掀開寂靜夜色的一隻手,黎明的微光翻山越嶺而至。
青梧停下話頭,往窗外看了一眼,歎道:“天亮了。”
安格斯放下茶杯問:“剛才那聲鳳鳴……”
“難為你聽得出來,一般人都把它當鳥鳴。”青梧慢條斯理地拍了拍衣服,笑著說。
安格斯望著窗外的天光,道:“鳳鳴清越悠揚,醒神明智,普通的鳥鳴可沒有這種效果。不過,那道聲音是錄下來的嗎?”
“是的。”青梧站起身,說,“原本作為千岩軍的集合令使用,但經過了這麼多年,已經不僅僅是集合令的作用了。對了,璃月港外的天衡山上有座寺廟,叫做逐陽寺,我一般住在那兒,四月中旬璃月的祈願節的祈願場所也在那兒。下次想帶芙寧娜出來玩,可以考慮一下逐陽寺,祈願節的時候,逐陽寺總有許多有趣的玩意兒,還很熱鬨。”
安格斯也站起身道:“好。四月也快到了,我和芙寧娜會抽時間的。”
青梧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她推開門走出去,從茶室的樓梯往下,最後推開茶室的大門。
此時的璃月還未完全蘇醒,街上是清冷的,隻在茶室門口找了個身姿筆挺的青年,一身寬大沉穩的深棕色長袍,龍鱗攀附著,層疊往上。
他聽見動靜,側頭看過來,夜中燭火般的眼眸穩重肅然,眼角一抹紅豔如火如荼,壓下了眼神中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威嚴。
“阿律。”他側身輕喚了一句。
青梧應了一聲,往前兩步走到他身邊,朝安格斯介紹道:“你可以叫他鐘離,是我的丈夫。”
安格斯藏起自己的警惕,客氣地道:“你好,鐘離先生,我是安格斯。”
鐘離道:“不必如此客氣,阿律的朋友,亦是我的朋友。”
安格斯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鐘離又說:“難得來次璃月,不知道你對早茶有沒有興趣?”
“璃月的早點嗎?”安格斯若有所思地道,“正好,我打算買點早餐回去給殿下。”
“那確實可以試一下璃月港早茶。”青梧推薦道,“很好吃的,不管是蝦蟹粥還是湯包燒麥或者是蝦餃,我敢說每一份你都恨不得吃上五籠。”
安格斯眨了下眼:“能讓青梧小姐這麼積極推薦,還真是讓人好奇它的味道啊。”
鐘離極淺地笑了笑:“那走吧。阿律喜歡的那家店,這個時候去,所有的食物都是剛出爐的。”
三個人沿著零散有人出沒的街道,在緋雲坡進入了一家餐館。
隻能說不愧是讓兩個“老年人”都讚不絕口的餐館,安格斯解決了自己的早飯後,還有些遺憾隻吃了幾樣東西,沒能把所有的種類都嘗一遍。
他根據芙寧娜的食量挑了她喜歡的口味打包帶走,因為時間太早,還設了一個保溫陣法扔上去,隨後同這兩位告彆。
回楓丹的時候正是早上七點半,還沒到芙寧娜的起床時間,安格斯訂了一個小時的鬨鐘,囫圇睡了一覺,醒來後進行了洗漱,又生龍活虎地去喊芙寧娜起床。
早茶也如他所料,確實討芙寧娜喜歡,聽他說他去了璃月一趟,還扼腕惋惜早知道不睡覺了。
安格斯道:“不至於。這不是給你帶回來了嗎?而且這會兒去也不一定有好玩的,聽青梧小姐的意思,四月中旬祈願節才熱鬨。”
芙寧娜咬著蝦餃,慢吞吞地問:“你問過她了?”
安格斯知道她的意思:“問過了,她嚴格意義上來說,不算提瓦特人。因為她是借用窮儘神的力量死後重生的。”
“啊?死後重生?”芙寧娜下意識地皺了下眉,很想問問他是怎麼死的,死亡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吧。
安格斯托著下巴看著她道:“嗯。她的朋友獻祭了自己的性命,換來了她的重生。”
芙寧娜喃喃道:“那她們的感情一定很好。”
寧願自己死去……也要另一個人活下來。
“另外青梧說,楓丹的預言有特定的時間,它會在你成為‘神’的五百年左右出現,在那之前都不會發生。”
“那就好!”芙寧娜高興地說,“我們還有三百多年的時間呢,很長了,肯定可以找到方法保護所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