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十二)(1 / 1)

“艾利克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嗎?”芙寧娜咬著泡泡桔,問安格斯道。

安格斯翻過一頁紙,漫不經心地回答:“‘艾利克’不存在,但‘艾利克’有原型。他是我認識的很多人的結合體。”

“把那麼多人的經曆混合在一起,不會出現邏輯衝突嗎?畢竟人與人的性格是不一樣的。”

“事件就像是一個又一個的多人副本任務,艾利克有自己的性格,彆人也會有其他的性格。沒人說原型不能和角色同時出現吧。而且在很多時候,一個人並沒有能力去改變一件事的走向。”他用食指指節在雜誌上輕輕地敲了兩下,道,“艾利克總是一位熱心又無能為力的旁觀者。”

芙寧娜從這句話中品嘗出了非同尋常的情感意味,她淺淺地歎了口氣,換了另外一個話題:“我得找時間問一問那些人願不願意參演……”

她想肯定是有人會願意的,聰明人都看得出來這個新鮮的世界觀會創造出怎樣的一個經典,不聰明的放棄了,那也是他們的命。

不過她並沒有立即就開始招攬演員,而是揪著安格斯對著那本草稿問了很多的問題。安格斯問她有沒有喜歡的角色,芙寧娜沒有猶豫地指了指劇本中的一個麵包店店主。

這個店主是艾利克家附近的一個爽朗的女人,敢愛敢恨,能溫柔地對孩子們笑,也能拎著刀怒罵著把上門找事的流氓砍走,瀟灑而富有魅力。

芙寧娜的氣質雖然不太搭,但是一個好的演員懂得如何改變自己的氣質,就像是她曾經演過那個嫵媚多情的女人一樣,如今也能飾演一個如風如火的女子。

“不過你這個不算音樂劇啊,伏筆太多了,基本上刺激的部分都在後麵。想要登台表演可不能這麼做,觀眾會沒有興趣的。”芙寧娜道,“這一版留著給你出書,劇本我改一下,調整一下節奏。你放心,絕對不會魔改的。”

“魔改也行,新世界,多好。”安格斯不太在意地說。

芙寧娜沒同意,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斷斷續續地把劇本調整好了,隨後便投入進繁忙的選拔工作中。

安格斯在這方麵隻能提供一些“是否符合形象氣質”的意見,因而有些無所事事,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翻服裝雜誌,然後趁著有時間出門遛彎,找一找自己的合作夥伴。

報社的合作合夥……最好能是其他報社裡挖出來的,這樣有經驗,能幫他處理事情。

隻是這樣的人可不好找,安格斯已經動了挖牆腳的念頭,並且開始物色人選了。

在他報社合作夥伴找到之前,芙寧娜的劇組先一步運轉了起來。劇本在修改之後成了隻有兩個小時的舞台劇,而這兩個小時的背後,是無數個小時的打磨。

芙寧娜嚴謹且細致地要求每一個動作、神態,如若未能達到她的要求,她便讓人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直到找到那種感覺。

沒有人會否認,在演戲這一行業中,芙寧娜是真正的受萬人敬仰的神。她要求極高,折磨得人瀕臨崩潰,但出自她手下的戲劇沒有一出不精彩、不經典。她有這個挑剔的資格。

隻是劇組不由得在這種壓迫中也變得氣氛凝滯沉重起來,如同黏膩的沼澤一般,令人呼吸都困難。

在這種環境下訓練可不是什麼好事。

芙寧娜也注意到了,最終她選擇帶大家出去吃個飯,在飯桌上感謝了大家近期以來的不懈努力,並表明了自己對於未來這部舞台劇上演後將會引發的熱潮。她很擅長於調動他人的情緒,就像是站在舞台上對觀眾的情緒具有的強大掌控力,沒人會不被她的話所吸引,因此沒人會不在這番眺望未來、迎接功成名就的話中激情澎湃。

安格斯心道,芙寧娜進入教堂做宣傳神教的主教肯定是好手。

飯局後她給大家放了一天的假,讓大家休息一下,調整好自己的狀態。而她本人依舊按照行程活動,去歐庇克萊歌劇院旁聽了一場審判,晚間回來後,又翻閱著浩如煙海的書籍。

她問安格斯:“你們的世界裡有過這樣的事嗎?”

“海水上湧嗎?這不是很正常的?”安格斯道,“臨海城市總會遇到台風和海嘯,隔三差五就要進行緊急疏通。據說神明還未被劃出人界的時候,他們在陸地和海麵上Z戰爭,海神會令海水高高升起,吞沒敵人,也會波及到普通民眾。而如果不給予海神信仰、或者惹怒了海神,海神也會發作,使大海吞噬人類。隻有信仰海神,臨海城市的人民才能擁有一個較為平穩的生活。”

芙寧娜皺了皺眉:“這怎麼是強製信仰?”

“因為據說神誕生於生命的幻想,依靠萬物的信仰存在。如果沒有人信仰他了,他的力量就會逐漸衰弱,直到消失。”安格斯笑眯眯地道,“神戰的時候我弑神,就有用到這種方法。”

芙寧娜道:“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會發動神戰呢?”

“不是我發動的神戰。是神明自己發動的神戰和信仰之戰。”安格斯點了點她桌麵上那本做了很多筆記的劇本,“你應該還記得窮儘之神。”

芙寧娜點了點頭:“聽你的形容,祂是一個很殘忍血腥的神。”

安格斯道:“其實神在人的眼中如何,都是由信徒自己表現出來。我給你的案例裡,貝誇安森林的信徒采取殘忍無道的祭祀方法以尋求神降,這隻是他們本身的思想有問題。難道神會需要人的性命來強大自身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祂隻不過是個該死的邪神。”

“尋求窮儘神神降的方法十分簡單。從我采訪的那些非極端信徒口中得知,祂不需要任何的儀式,你隻需要擁有一個強烈的願望,然後凝視著星空,星空就會回應你。而且是無論什麼願望。”

他神色淡淡地說:“凡有所求,皆有所得。”

芙寧娜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句話,慢慢地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什麼都能做到嗎?”

“沒錯。”

“……包括成為神?”

“包括成為神。”

如果是這樣的話,芙寧娜就明白神戰為什麼會產生了。

“祂什麼都能實現,於是信仰祂的生命越來越多,於是信仰其他神明的生命越來越少。神為了爭奪信徒,無法殺死窮儘神,就隻好殺死其他神。而神的戰爭被信徒知曉,於是大陸上,萬物開始廝殺。有人在這亂世之中向窮儘神許願,許願成為新的神明。”他搖了搖頭,冷笑了一聲,“窮儘神造神的原理和其他神成神的原理是一樣的,新生的神明沒有信仰,要想活下去、維持住自己的力量,除了搶奪信徒,他彆無他法。”

“瑟西大陸的這場神戰,與其說是神戰,倒不如說是一場欲.望之戰。窮儘神高高在上,欣賞著所有的鬨劇,無動於衷,然而生命的倏忽消逝對我們來說太過殘忍。於是我向所有人告知窮儘神造神的弱點、殺死所有的舊神,並鼓舞大家殺死新神。唯有這樣,方能將最大的禍害扼殺。”

“至於該如何處置窮儘神……”他抿了抿嘴,“生靈的欲.望是永遠沒有辦法清理的。我們對祂無可奈何,我本打算將這件事押後再計,誰料在和最後一位神戰鬥時,我和她同歸於儘了。”

他有些鬱悶,芙寧娜繞了繞自己的頭發,問道:“是什麼神啊?”

“愛神。”

“誒?為什麼你會和她同歸於儘啊!不是說在十二位舊神裡,愛神其實是武力值最低的那個嗎?”

“請彆小瞧人對於愛的信仰與渴求,殿下。”安格斯糾正她的思想,“當光明不存在時,愛能替代光明,成為生命活下去的動力。它的價值是食物無法比擬的。”

芙寧娜摸了摸鼻子,冷靜了一下,道:“所以,她其實是最強的那個?”

“沒錯。在亂世中,生命要麼沒時間談情說愛,要麼,愛就深刻入骨。而需知,親人之間、朋友之間、愛人之間、人與自然之間、自然與自然之間,皆有愛的存在。它是永恒的。所以隻要生命還存在,愛就被人由衷地信仰著,哪怕是光明也無法撼動它的存在。”

“所以你和她同歸於儘其實還是一個好的結局?”

“我本打算和她慢慢磨的,或者放她一馬也不是不無可能。畢竟我也不想讓這樣的一個美好存在消失……可以說,在神戰中,愛神是最為痛苦的那一位。無論是因為她本身所愛的萬物生靈塗炭,還是因為亂世之中的愛摻雜著大量的絕望與怨恨。”

安格斯慢慢地歎了口氣:“我想你會和她很有話題的,殿下,她會很喜歡你的。”

“得到一位神明的認可,對我來說確實是一件很好的事呢。更何況還是這樣的一位神。”她晃了兩下腳,興致勃勃地道,“你再給我講點彆的故事吧!比如說愛神的神跡、光明神的神跡之類的,哦哦,還有戰神!”

安格斯露出一個有些意味不明的笑容:“戰神?殿下,聽戰神的故事不如聽我的故事。我敢說我的戰績都比他多。”

他寫的故事裡並沒有詳細地提及戰神,於是這番話成功地引起了芙寧娜的興趣。她嚷嚷道:“不,我就要聽戰神的故事!你給我講講看嘛!”

安格斯充耳不聞,看了看她最近一個月的行程安排表,對她說:“下個月就是璃月的海燈節了,要不要出去玩玩?”

芙寧娜雀躍地道:“好!”

她乾勁滿滿地擼起袖子,勢必要把海燈節的時間空出來,然後好好出去玩一玩。那可是海燈節!據說會放好多燈上天的海燈節!她活了一百年了,從來沒有看過!

不過……聽說璃月的神不是好惹的。她在海燈節去璃月的話,應該不會被扔出來吧……?應該不會撞上岩神吧?如果碰上了,她的身份被拆穿了怎麼辦?

她的乾勁一下子就消失了,甚至還有些害怕。

要不,就不去了?也沒有必要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