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十八)(1 / 1)

艾爾海森在進入辦公室後意識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托風笛的福,昨天下午的那場會議……他忘記了。

但幸好大賢者對他的情況非常了解,寬容地表示書記官你肯定是有事所以才沒來的吧?我清楚的,你忙你的就好了,會議記錄什麼的其他人可以幫忙。而且昨天那場會議其實就是有關識藏日工作安排,和以前沒什麼區彆,沒什麼好記的。

而且以往的識藏日相關事宜安排會議,艾爾海森的記錄也相當簡略,一句話概括兩個小時的會議,剩餘時間他都在明目張膽地看自己的書。

而既然大賢者都這麼表示了,艾爾海森也理所當然地跳過了這個話題——沒錯,他就是有事耽誤了。風笛不就是他的事嗎?這話沒毛病。

而大賢者的態度也讓他意識到,以後風笛可以成為他不來上班的理由了。

為什麼辦公室沒人?哦,最近風笛喜歡出門玩,所以一天都不在辦公室,有什麼申請需求和以前一樣放在桌子上就行,他有時間回去會看的。

非常正當的理由。這麼一看風笛還挺有用。

不知道自己被算計了的風笛正抱著一本提瓦特冒險日誌看得津津有味,這本書圖文並茂的,非常適合她這種人看。要是碰上她感興趣的,她就拿過去問艾爾海森,是不是真的像書上寫的那樣。

艾爾海森審閱著申請書,空出注意力來看了一眼她手指指著的古岩龍蜥,點了點頭:“這種生物在璃月的數量比較多,大概是因為,岩龍王若陀存在於璃月。”

“它很大嗎?”

“至少現在的你大。”

風笛把書放下:“我在彆的世界也見過龍。”

“也長這樣?”

“感覺不像。”她伸出手比劃道,“曾經有一個世界有好多種山,每一座山上都有龍。它們有翅膀,脖子很長、肚子很大,而且喜歡亮閃閃的東西。如果它們的世界裡有人類,這種龍經常和人做對,或者變成人的馬。”

“還有的龍是長長的一條,腦袋很大,還長著兩根角。它們一般住在水裡和天空上,不住在山裡,而且沒有特彆喜歡的東西,通常是人類的守護神,是所有動物、精靈之類的生物崇拜的對象。”

“長龍?”艾爾海森摸了摸下巴,“璃月的神摩拉克斯,民間俗稱岩王帝君,其真身就是一條長龍。而護衛他們平安順遂的神妻,逐陽皇,真身則是一隻鳳凰。”

“鳳凰?”風笛翻了兩下書,終於在後頭找到了一小段描述,講的正是逐陽皇的故事,“逐陽皇,傳說與岩王帝君相識於魔神戰爭前,後與岩王帝君共同建立城邦,護佑璃月、扶持璃月至今。根據民間一直以來的說法,還有璃月人考據古物得知,逐陽皇是岩王帝君的妻子,棲息在一棵高聳入雲的梧桐木上,如今仍舊存在於璃月,像眾仙人一般守護著璃月,保佑風調雨順、作物大收。”

“沒有更多的話了,也沒有圖片。”她往後翻了兩頁,有點失望,“那我怎麼知道她長什麼樣子?”

“逐陽皇和每年都會現身降下神諭、直至去年才神隕的岩王帝君不同,隻有璃月人遇到了危險時她才會出現。比方說,五百年的那場大戰。”

風笛覺得有點耳熟,乾脆問:“什麼戰?”

“那是一場世界級的災難,來自地底的黑暗生物入侵了整個提瓦特,大部分國家的神明都離開了自己的國家,前往了災厄的源頭製止災厄,於是在每個國家內,能夠抵抗獸潮的就隻剩下神明的眷屬,和本國士兵。”艾爾海森道,“沙漠是須彌的重災區,而與須彌雨林接壤的層岩巨淵,就是璃月的重災區。”

“但獸潮的奔湧可不管國界如何劃分,它們出來之後就向四處散開,以至於須彌和璃月的士兵不得不聯合作戰,將災厄控製在遠離人民的地方。當時須彌的大部分人手都在沙漠,是以層岩巨淵戰線上更多的還是璃月士兵,他們的仙人夜叉率領本國軍隊,清理獸潮,儘力爭取更多的時間等待神明回歸。但最後他們沒有太多時間能繼續等下去了,於是隻好帶著一件法器,把自己和獸潮都封在了層岩巨淵的深處,用生命最後的時間來鎮守封印,防止有魔物離開。不過……”

風笛緊張地看著他,艾爾海森喝了口水,她的眼睛就跟著他的手動,最後停到他臉上,眨了兩下眼,一副“你乾嘛不說了”的表情。

艾爾海森繼續道:“不過,雖然他們沒能等來神,但最終等來了逐陽皇。在幸存者的記錄中,逐陽皇‘化火而至’、‘如天火焚夜’、‘一君掃萬敵’,以雷霆之勢清掃了戰場,救出了當時陷入層岩巨淵深處的最後一支軍隊和夜叉,並設下禁製封住了地底的洞口,使得層岩巨淵恢複了安寧,保住了璃月。”

風笛困惑地問:“她既然這麼厲害,為什麼之前沒有來,要等到士兵都死了才來?”

“因為當時璃月海上亦有魔獸侵擾。”艾爾海森淡淡地說,“她再強大,也分身乏術。更彆說,戰爭對她亦有傷害。據傳聞,獸潮結束之後,逐陽皇不見蹤影,岩王帝君在璃月境內與眾仙人搜尋許久,才於孤雲閣的某處山洞中找到了她。而直到她力竭昏過去的前一刻,她仍舊守衛著璃月。”

風笛了然地點點頭:“我見過好多她這種人。我很喜歡,他們的靈魂都是紅色的。”

“你能看到靈魂?”艾爾海森端起茶杯的動作一頓。

風笛道:“能啊。生物的靈魂,就是一種精神,有各自不同的樣式。所以每一個靈魂都是獨一無二的。”

她看著艾爾海森,好像也看到了他的靈魂,愉悅地說:“都很漂亮!”

“那你呢?”艾爾海森問,“你的靈魂是什麼樣的?”

風笛道:“你見過的。”

艾爾海森挑了挑眉:“你的原型?”

他想起最初那片擁擠在臥室裡的星空,當它退去時,所有的物品都沒有變化。顯然不是物質上的存在。

風笛點了點頭。

艾爾海森卻產生了一個新的疑問:“但是你的觸手卻各有意識,難道你的精神並不是統一的?”

“嗯?”她好像有點沒有理解一樣,想了想,把觸手放出來抓在手心裡,晃了兩下,道,“因為原型的觸手太長太多了,會伸到離我很遠的地方,它們需要給我反饋信息、及時做出處理,所以它們能自己控製自己,但是還得聽我的。”

艾爾海森整理了一下她的意思,倒不如說她就是一個國家、一座城邦,主控無法控製到太細枝末節的地方,所以下設各個管理部門,在主控的原則下進行自行處理。

所以觸手是她,沒錯,但她卻不是觸手。

……總之她的觸手乾的壞事基本上都可以歸咎到她的身上。

艾爾海森擺了擺手,說:“還有什麼問題嗎?沒有的話,我要繼續工作了。”

風笛拿起書回到自己的沙發上。

兩個人沒在辦公室裡待多久,等艾爾海森把今日的申請批準的批準、打回的打回,隨後便收拾桌麵離開。

這幾日風笛也差不多摸清了他的生活規律,過會兒十有八九是去外麵找個安靜的地方看書,於是她果斷發表自己的想法,道:“我想吃東西。”

艾爾海森隨意問:“想吃什麼?”

風笛誠實說:“什麼都想吃。”

艾爾海森自動把這句話改為“買什麼吃什麼”,於是在小攤上給她買了瓶牛奶和兩個蘋果。而路過咖啡館的時候,風笛看見有人拎著一盒甜點出來,立即拉著他進去打包了所有的甜點,拎滿了左右手,仿佛是在準備野餐。

可能外出對於她來說,確實是一場野餐吧。

而在這之後,遠道而來的客人們更是將這一人野餐變成了多人野餐,圍聚起來,不知道還以為是集體春遊。

客人指的自然是順著力量感應從楓丹尋過來的烏桕四人——沒錯,哪怕安格斯認為此行有風險,極力勸阻,但已經從他口中和烏桕口中對那位“神”有所了解的芙寧娜還是決定一並跟過來看看。一是因為不放心,二是因為他們都出來玩了,她為什麼要一個人留在家裡。

從楓丹走水路來到須彌,花費時間不過兩個小時。烏桕尋著空間內殘留著的世界之外的能量,首先來到了須彌城。

“須彌城可不小啊。”芙寧娜站在城門口,望著路過的行人,問道,“還能更精確一些嗎?”

烏桕手裡湧動著絲絲縷縷纏繞交織而成的墨藍色能量球,她生機明媚的雙眼注視著這股寂靜幽深的力量,連往日的情緒都變得冷淡下來。

“能。再稍等一會兒。”

那維萊特低頭看著這顆能量球,神情警惕,但還算平靜。而站在芙寧娜身後的安格斯的手已經搭上了劍柄,目光鎖定在那顆能量球上,仿佛它隻要一有異動,他就會立即出劍。

烏桕沒有在意他的小動作,能量球有著些許的波動,為她指引了方向。烏桕朝著那個方向走去,逐漸遠離了須彌城,走向野外。

在須彌城對麵的山坡上,跨過崎嶇陡峭的山路,他們來到了一處山崖空地上。

草地平坦安全,沒有魔物和野獸的存在。一棵大樹的陰影裡坐著兩個人,青年靠著樹乾,屈起一條腿,懶洋洋地看著書,身邊的少女小口小口地吃著一塊糕點,認真又嚴肅,好像這塊糕點吃完了就沒有下一塊了。

烏桕隻需要一眼就能看出那少女身上纏繞著的熟悉能量,她仍舊是那麼強大——雖然和以前見到時相比起來弱小了很多,但這大概是因為使用的是人類的身體吧!那樣脆弱的存在,怎能承受住神明的力量!

她興奮到瞳孔緊縮,從那維萊特身邊飛快地離開。那維萊特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抓住她,卻抓了個空。

烏桕一路衝到風笛身前,忽地停住,端正站好,交疊雙手,掌心貼著左右肩膀,彎下腰恭敬地道:“主……我終於找到您了!”

風笛看這張熟悉的臉、熟悉的眼睛,想了想,好半會兒道:“……烏桕?”

“是的!沒想到您還記得我!”烏桕停了一下,看了一眼旁邊的艾爾海森,道,“我有打擾到您嗎?”

“沒有。”風笛道,“有事嗎?”

烏桕笑道:“無事,隻是認為需得前來見您一麵。有事想要請您幫忙的,是另一位。”

不需要她說,風笛已經把目光落在了她身後的三人中的安格斯身上。芙寧娜看著她的眼睛,有些許不安於那雙眼睛裡展現出來的深邃與引力,抬頭看了看安格斯。

安格斯將她擋在身後,臉上的笑容淺淡,神態談不上太恭敬,但也不至於讓人討厭:“久聞閣下大名。我是安格斯,前來與您做一筆交易。”

艾爾海森放下書,合攏在膝頭。風笛聽到細微動靜,眼神稍微偏了偏,隨即道:“你要什麼,坐下說。”

四人齊齊席地而坐。烏桕把自己散開的裙擺整理好,又將那維萊特手裡拎著的一個小盒子拿過來,悄無聲息地遞到風笛手邊。

風笛掃了一眼,投給她一個疑惑的眼神。而就在同一時刻,安格斯說:“我想留下來。”

風笛看向他,幽深暗淡的夜色瞳孔中,一圈白光靜靜地停駐著,明明隻是單調的兩種顏色,卻讓人覺得這白光似乎正在旋轉,將所有物質向內吸引去,連同人的神智一起。

察覺到熟悉的失神,安格斯閉了閉眼。風笛也將眼神移開,落在芙寧娜身上。

少女被她看得一頭霧水,同樣也因為戀人的話而茫然。

風笛重新看著安格斯:“你能付出什麼?”

安格斯語氣堅定地說:“除了有關芙寧娜的一切。”

風笛思考了一下這句話的意思,搖了搖頭道:“我有想要的東西。”

“什麼?”

“你來到提瓦特之後的記憶。不是拿走,而是複製。”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安格斯毫不猶豫地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