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十一)(1 / 1)

風笛很擅長睡覺。

但是問題在於她不會用人類的身體睡覺,用史萊姆形態睡的話,她怕自己一睡又睡了好多年。

於是等艾爾海森的呼吸平緩下來,她就重新化為了人形,小心翼翼地在被子裡調整姿勢,平躺著望著天花板。

艾爾海森沒被她吵到。

她放下心來,借著艾爾海森手腕上的觸手感知他的心跳,抬手覆上自己的胸口,摸了半天,啥動靜都沒有。

人類的心臟和大腦都是很重要的東西。她也得搞一個。

她在被子裡接近艾爾海森,伸手放到他胸膛上,摸到心臟跳動最清楚的地方,另一隻手在自己身上比著差不多的位置。

但是隔著一層皮肉感知實在不太清楚。

她側頭看著艾爾海森的身體,思考著拿出他的心臟研究的可能,手指蠢蠢欲動。

不過最終她還是沒有動手。

人類生存的條件太苛刻,這會死那也會死,而心臟對人類來說這麼重要,顯然失去了它人類也會死。

既然如此,她還是算了吧。

她惋惜地閉上眼,試探性創造自己的心臟。

但可惜了……想要撇去身體裡的力量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剛形成的心臟在宇宙中迅速崩潰分解,存在不足幾秒鐘就告敗。

接連試了幾次,無一不以失敗告終,於是風笛不得不放棄創造心臟的這項活動,轉而分出一半意識調整起這具身體的感官,另一半意識進入睡眠。

……

早晨八點。

鬨鐘清泠響起。

窗簾縫隙中透露進來細微的絲縷金光,宛如一道金色的長線。

艾爾海森習以為常地按掉鬨鐘,沒睡好的疲憊不期而然地爬上身軀,在大腦裡蹦蹦跳跳。

他困倦地睜開眼睛,看見身邊平靜無起伏的、仿佛一尊精致完美的瓷器娃娃的少女側臉,沉重地在心裡歎了口氣。

這必須得拿到工傷費。

他掀開被子下床,用手指粗略地打理自己亂糟糟的頭發。背後床上的風笛直挺挺地坐了起來,趿拉著拖鞋,模仿著他的動作。

艾爾海森聽見動靜,回頭看見她,道:“正好,來刷牙。”

“刷牙。”風笛把另一半意識抓回來,匆匆忙忙地往前走了兩步,問道,“怎麼弄?”

艾爾海森照舊從洗漱台頂上的櫃子裡拿東西,隻不過這回拿出來的是一支備用的牙刷。他返回客廳,找了個不怎麼用的杯子,把杯子洗了洗,都遞給風笛。然後給她打了個樣。

風笛含著牙刷努力刷牙,眼睛一直往邊上瞥,瞥著瞥著看見艾爾海森放下牙刷,喝了口水,於是自己也喝了一口,然後“咕咚”一下吞了下去。

剛把水吐出來的艾爾海森側頭:“……你吞下去了?”

風笛懵:“你怎麼吐出來了?不能喝嗎?”

“不能。”

她趕緊再喝一口,然後吐出來。這回不敢移開眼睛了,還扭頭過去目光灼灼地盯著艾爾海森看。也幸好艾爾海森心態穩,沒那麼在意彆人的目光,才能自然地做完一係列事情,然後手把手教她洗臉。

最後他出門時想,所以工傷費到底要多少才合適?

風笛的走姿更改過後,就多少有點跟不上艾爾海森的速度了,落在後麵。她急得又開始劈叉走路,艾爾海森反應過來後回頭看,正好看到她一個大跨步跟上他的腳步,人一下子矮下去幾十厘米。

他放緩步子慢慢走,配合上她的速度,往常從家到淨善宮隻要十五分鐘的路程,在風笛四處看的情況下,變成了二十五分鐘。

被動翹班的艾爾海森隻好在路上拿出書邊走邊看,風笛沒對他的行為發表任何意見,她隻是拽住了他身後披風上的一截藍綠色長條形布料,然後自覺地領著他繞過行人和障礙。

昨天將兩個人攔下的淨善宮守衛今天不再阻攔,目不斜視地注視著正前方,餘光卻注意著這對奇怪的組合。

畢竟昨天艾爾海森書記官帶著一個陌生少女進入淨善宮,卻是一個人離開的,在那之後又發生了世界樹怪事,接著離開的書記官又回來了,他的第二次離開回來時甚至帶回來了大風紀官和大賢者。

以及最後小草神大人親自帶著這名陌生少女在須彌城內行走。

種種跡象都說明,這位陌生少女確實與神明關係匪淺。

不然為什麼一向脾氣不太好、難以接近的艾爾海森大人這麼縱容她拽著自己的披風。

他要是再阻攔這兩位進入淨善宮,那艾爾海森大人估計會建議他辭職回家多讀點書吧。

淨善宮內如同昨日一般清冷寂靜。

稚嫩可愛的神明端坐在涼亭下的蓮花台上,麵前是一張寬闊的桌子,桌麵上擺滿了文件。

“嗯?你們怎麼來了?”納西妲抬起頭問,“我以為你們今天會去智慧宮。”

“我是來請假的。”艾爾海森合上書,把書收進腰包裡,坦言道,“昨晚沒睡好,需要休息。正好也需要向您確認一件事,所以來越職請假了。”

“我批準了。”納西妲笑著看了一眼還拽著艾爾海森披風的風笛,“你想確認的事情是有關於風笛的歸屬?”

“沒錯。”

“我昨晚已經聽她說過了,”納西妲認真地說道,“我認為風笛說的沒錯。她需要一個人類同行者共同生活,而不是一位神明指導。你是目前為止唯一一個知道她真實身份、而且有足夠能力教育她的人。所以……”

“我明白了。”艾爾海森接受的很利落,“我可以暫時收容她。”

最開始他將她交給神明,就是因為她的危險程度太高,艾爾海森自覺自己沒有抵抗的能力,而也許神明會有。但是經過昨天發生的所有事情,他意識到即便是神明,對上這樣的存在也如螳臂當車,真要發生什麼危險,那麼不管是誰都是一樣的遭殃。

第二,風笛有自我控製的能力,並不一定會傷害人類。所以在某種方麵來講,隻要不招惹她,他就很安全。

第三則無關安全因素,純粹是學者的好奇心。艾爾海森對世界之外的存在十分有興趣,對她的經曆同樣也有興趣。

在過去他這些好奇心也許都會違逆六宗罪,但當世界樹生長之後,他就意識到,這些“根源之罪”已經沒有了存在必要。既然如此,那他為何要固守陳規,將目光囚困在小小的提瓦特?

所以當然是沒有猶豫地接下這個差事,順便道:“但照顧她並不屬於我的本職工作。”

納西妲知道他的意思:“我原本也是這麼打算的,我會給你多發一份工作的工資。另外,所有用在風笛身上的錢都可以報銷。”

艾爾海森滿意了:“好。”

風笛指了指自己:“我的所有錢都報銷嗎?我給自己買可不可以也報銷?”

“在你賺到錢之前,都會報銷。但我想,你不會做出一直依賴於我們的行為的,對吧?畢竟賺錢打工才是人類生活的主要活動啊,想要體驗人類生活,打工和學習是必不可少的。”

“我明白了。”風笛嚴肅地點了點頭。

艾爾海森道:“短期內你的主要任務還是掌握基本常識,賺錢的事不必著急。你什麼都不知道,萬一觸犯法律,那就不是一般的麻煩。”

“所以……”納西妲抿嘴笑起來,“目前你還是讓艾爾海森給你發零花錢吧。”

風笛支棱起來:“零花錢!”

她低頭看向艾爾海森的手:“我可以不要太多的。”

“你沒有包,沒有口袋。我也給不了你太多。”艾爾海森說。

風笛研究了一下他的腰包,果斷地在自己身後也變了一個黑色的包,然後打開扣子,露出空蕩蕩的內側空間:“我有了。”

她渴望地看著他。

艾爾海森把自己的錢包拿出來,給她放進去五百摩拉。金色的摩拉碰撞著落進包內,聲音清脆悅耳,風笛看著一口袋的錢,真心誠意地感歎道:“好多啊。”

艾爾海森移開了眼神,沒告訴她她在外麵吃一頓飯可能都不止五百摩拉,畢竟一瓶牛奶都要賣一百摩拉呢。

但五百摩拉對於不知物價隻知數量的外來物種來說已經很多了。

她把腰包的扣子扣好,低頭看了一眼,不怎麼放心地往上加了一層力量,那腰包的表麵有星光一閃而過,隨後無聲寂滅,仿佛從未出現過異樣。

但若有未經允許的人想要偷走這個包,或者偷拿裡麵的東西,那麼他就會立即被腰包黏住,動彈不得。

這邊風笛抱著她的錢擔憂,另一邊艾爾海森看向納西妲,詢問了一下昨天世界樹怪事發生之後其他國家傳來的訊息。

納西妲在深思熟慮之後告訴他:“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所有的神恐怕得開一次會。”

“現在的情況還能開會?”艾爾海森抱起胳膊,提醒她道,“風神在如不在,岩神似乎已經隕落,水神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冰神站在了其餘六國的對立麵。我並不認為在這種情況下你們還能聚集起來開一次正常會議。”

“但事關整個提瓦特發展,身為神明,必須要此負責。”納西妲堅定地說,“如果哪個國家沒有神,那麼他們的領頭人就來參加會議。”

“我明白了。”艾爾海森說,“你可以去聯絡你能聯絡到的神。至於管理者方麵,我去通知大賢者,他應該知道該怎麼處理。”

“如果他難以應對,那就麻煩你了。”

艾爾海森思考了一下這件事背後的彎彎繞繞,隨後說:“好。”

他轉身看向風笛。這個罪魁禍首還憐愛地摸著自己的腰包,一副完全不知道自己折騰出來了一個多麼大的麻煩的樣子。

可能是因為,她本人就是最大的麻煩吧。

昨晚沒睡好的腦袋又疼了起來。艾爾海森拽著風笛的披風,邊往外走邊道:“走了,去買你需要的東西。”

“我需要的東西?我要什麼?”風笛劈叉跟上,納悶地問。

艾爾海森說:“給你買張床。”

“有位置放嗎?”

“放床頭櫃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