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次蠱惑(1 / 1)

魅魔的樂章 硯瑜 3822 字 11個月前

魔法,在當今紀元並不僅限於,使用在脫離日常的範圍,大多數時候的魔法,會充斥在人類的生活之中。

比如現在,蘇倫娜和霍普搭乘的馬車,便是利用魔法擴容空間後的產物,外頭看來與尋常馬車大小無異,但內部卻寬敞無比,足足有能夠容納一整張床的位置。

聖騎士雙目緊閉平躺在床上,蘇倫娜單手支著下巴坐在床邊,兩個傷患單獨待在馬車內部。

馬車的外頭,是以大祭司為首,再由部分光影騎士團聖騎士組成的隊伍,還有部分聖騎士與諾亞一起留在終結堡壘,幫助阿卡麗進行災後重建。

至於盧卡斯費爾公爵,則被吊在囚籠之中,由大祭司的馬匹拖拽,等待回到光明教會再行審判。

大祭司不敢隨便對霍普使用治愈魔法,隻能替他輸送些許光明之力,讓他得以撐到光影城內。

他的慘白臉色雖沒有緩和多少,但呼吸卻不似方才薄弱。

蘇倫娜並不放心草包大祭司的診斷,趁著馬車裡隻有她與昏迷的聖騎士,便大著膽子抬起手放在他的胸口,閉上眼睛用微弱到不可查覺的魔力,在他的四肢百骸遊走檢查。

“光明神的神賜到底是祝福還是詛咒啊,怕是要等到白天。”蘇倫娜小聲嘟囔道。

蘇倫娜用手指纏繞著漂亮黑發,不由在心底感歎,果然這世上所有‘白來’的強達力量,都需要付出慘痛代價。

霍普身為神子,他自然能夠得到所有光明信徒,望塵莫及的神眷,但他卻必須為之付出更為慘痛的代價。

就比如現在,一旦離開光明神力能夠籠罩的範圍,他的神眷之力不僅形同虛設,還會給他帶來極大的副作用。

同樣是在血月的籠罩之下,大祭司的力量雖不如白天,但多少能夠使用光明魔法。

以及光影騎士團的聖騎士,在夜裡也隻被稍稍削弱能力,並不會影響正常生活。

蘇倫娜收起魔法抹除痕跡,將手掌蓋在他糊滿鮮血的額頭上,說道:“你說你,怎麼就信奉了這麼一個控製欲強大的神明。”

從光影城到終結堡壘,騎馬隻需半天便可抵達,馬車卻至少要行進一天一夜。

他們李安也出發,一路上馬車顛簸的厲害,待到月落之時,聖騎士倒是稍稍轉醒,蘇倫娜卻不免感到犯困。

她起先腦袋一點一點的,掙紮了一會兒,但還是不敵困意,睡過去的時候,頭向下向聖騎士堅硬胸前栽去。

她已經做好額頭要被敲腫的準備,卻意外不覺疼痛,茫然地睜開眼,卻剛好看見他墊在自己額頭底下的手。

他藍色的眸子,望向她帶著困惑表情的臉,笑道:“繼續睡吧。”

蘇倫娜打了個哈欠,也沒和聖騎士客氣,閉上眼睛,繼續將額頭抵在霍普放在胸前的手掌之上。

她察覺到,他與她額頭緊緊相貼的五指,因為她的主動觸碰,開始試圖蜷縮,但最後還是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以一種不大舒適的姿勢,將手掌平攤在胸前。

蘇倫娜閉著眼睛,嘴角在霍普看不到的弧度輕輕揚起,這種程度的觸碰,能夠讓魅魔從補充一些能量,但此時蘇倫娜心裡想著的,卻是,

‘嗬,聖騎士,你現在的心跳,可比睡著的時候,要快得多啊。’

霍普經曆了一個極其漫長的黑夜,他在被清晨第一縷,照進馬車的陽光吵醒之前,做了一個十分可怕的噩夢。

夢裡的一切都是黑色的,黑漆漆的四堵牆麵,黑漆漆的地麵,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他坐在冰涼地麵之上一動不動,雙手抱著膝蓋,麵無表情地目視著前方。

一直一直,等待著漫長歲月的流逝。

沒有人陪伴著他,也不會有任何人前來拯救他。

但更讓蘇醒後霍普感到可怕的是,當時的霍普並沒有感受到任何恐懼的情緒,他的內心沒有因為任何事情產生任何波瀾。

孤獨好像也不是這麼難以忍受,他生來就應該承受苦痛。

既然如此,又為什麼叫做噩夢呢?

他蘇醒之時,第一時間感受到的,並非身體傷口帶來的疼痛,也並非額頭因為鮮血,所以黏糊糊搭著的金發。

而是,他被蒙上一層薄霧的雙眸,第一眼看到的,渾濁不清世界之中,卻依舊無比清晰的景象。

她單手支著下巴坐在他的身邊,黑色的長卷發乖巧貼在耳側,因為沾染塵土,所以蒙上一層灰色,潔白的臉頰還殘留著被火焰熏黑的印記,阿卡麗替她準備的裙子,大麵積被烤焦,裸露的皮膚之上,皆是大大小小的傷痕。

他原本不再會有波瀾的胸口,頓時燃起一股怒火。

盧卡斯費爾,他怎麼敢做出這樣一場鬨劇,害得她受到如此折磨!

她的眸子倒是沒有牢牢鎖在他的身上,因為困倦,眼皮上上下下,腦袋一點一點,隨時都有墜落在地的可能,但她依舊堅持著,試圖睜開已經變成一條線的眼皮。

失敗了。

他這麼想著,她的腦袋便也因為,車輪與石頭碰撞造成的顛簸,直直向下——

嗯,他又接住她了。

她的腦袋十分小巧,倒下來的時候,他隻需要用一隻手,便能輕易包裹她的額頭,手掌邊緣輕易被她柔軟的黑發包裹。

他清晰感受到到手心傳來的滾燙觸感,夢裡殘留的孤獨感頃刻消失殆儘。

是啊,那果然是一個噩夢。

他知道不應該繼續靠近,抽離是對他們都好的做法,但他已經完全無法想象,如果又要回到從前,他是否還能繼續忍受孤獨。

她像是貓咪一樣,用額頭無意識蹭了兩下他的手心。

她似乎對額頭的觸感感到些許困惑,稍稍抬起腦袋睜開朦朧雙眼的時候,紅眸之中的表情,是難以形容的複雜。

困惑之中帶著一絲驚訝,驚訝之中,好像又帶著一絲,因為打瞌睡被發現產生的羞赧。

他金色的睫毛,像是蝴蝶翅膀一樣輕輕顫動兩下。

他對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感到些許猶豫,從前的聖騎士,將會拒絕一切欲望,將會——無情殺死所有邪惡。

但此刻的霍普,卻用帶著笑意的語調,溫柔道:“繼續睡吧。”

她沒有任何錯處,至少在他麵前,她沒有做錯任何事。

她在夜晚守護他,合該他在白天守護她。

她並沒有拒絕的意思,猝不及防地,將額頭又一次埋在他的手掌心。

“我真的睡咯。”她蹭了兩下掌心,用帶著鼻音的撒嬌語調說道。

“睡吧。”他再次重複道。

沒一會兒,她的呼吸聲便變得平穩。

他望著窗外掛在空中的烈日,軀乾之中在夜晚被抽離的力量,開始一點點複蘇。

烈火地到底離光明神力量的中心,還有不少距離,再加上他傷的太重,昨晚又強行用生命力修複脊椎,此時修複傷口的進度,完全可以用緩慢來形容。

他望著窗外,試圖從平坦土地的儘頭,看到不可能在這個角度看見的終結堡壘,卻與麵容呆滯的費爾公爵正好對上雙眼。

費爾公爵雖然膚色偏黑,並不符合尋常人類的審美,但沒人能否認他擁有優秀的五官,與貴族渾然天成的虛偽氣質。

貴族永遠齊整的衣物,在此時淩亂不堪,紅發亂糟糟的像是個狗窩,黝黑的皮膚倒是替他遮掩不太妙的臉色。

聖騎士本該對世間萬物,一視同仁的眸子裡,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

費爾公爵同樣回以惡狠狠的眼神,他用雙手抓住光明製造的牢籠,皮肉與牢籠接觸,便開始發出滋啦滋啦的燒灼聲。

他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藍眸被黑色浸染的更加徹底,一字一句憤怒無比地說道,

“霍普希金斯,我一定會殺死你這個虛偽的神子!”

蘇倫娜生怕盧卡斯說出更讓她頭疼的話來,這時候也不管困不困了,連忙站起身子擋在霍普麵前。

她單手叉腰對著盧卡斯指責道:“我早知道你不是什麼好人,如今和惡魔做了交易,眼睛都被染上黑色,居然還好意思指責霍普大人。”

他的眼睛,染成黑色了?

盧卡斯抬起手,想要觸摸眼眶,卻被蘇倫娜不滿地眼神給瞪得收回了手。

她為什麼不覺得驚訝?簡直就像是猜到他一定會失控,會因為小女孩對他耳語幾句,便突然複蘇黑暗精靈的血統。

他會因此無法控製體內的陰暗情緒,安耐不住嫉妒直接對聖騎士出手,又剛好會被‘湊巧’前來的光明教會成員抓走。

他相信阿卡麗一定是謀劃者。

所以,她早就知道。

她說的任務,到底是什麼任務?

他後知後覺,阿卡麗並非因為討厭他,所以才在領地內散布對他不利的謠言,她早就在等這一天。

所以無論今夜出現黑色邪龍與否,他都是個棄子。

唯一的區彆便是,阿卡麗是否能夠得到完整的城堡。

他不自覺發出一聲苦笑。

他倒是想直接質問她,但前頭是大祭司,周圍是光影城光明騎士團,車裡的又是神子霍普希金斯。

他但凡說錯一句話,便會將她打入萬劫不複之地。

他應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