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水清澈得很,真是應了那句“潭中魚可百許頭,皆若空遊無所依”的場景。
凝畫曲起腿俯身撥弄出水花,若是在彆處,此時其手下的魚應該會因為受驚而四散遊開,但這裡的魚沒有,個個悠哉悠哉地繼續著剛才的遊行,一點兒也不怕人。
倒是和它們主人的性格挺像。
這樣的魚更容易讓人起逗弄心思,若是能成功讓它們落入自己圈套,成就感是不言而喻的。
凝畫說乾就乾,她讓莫可亞等在原地,自己去找侍女要了兩根細竹竿和細繩,又向管事的要了些魚糧和鐵絲,便興奮地跑回到池塘邊。
“給!”凝畫將做好的簡易魚竿遞給莫可亞。
“這是做什麼?”
莫可亞在大不列顛時,時常隻待在王宮裡,釣魚這種事,不在王子們需要習得的本領範圍內。
因此釣魚對於莫可亞來說是未曾聽聞過的事。
“釣魚呀,哎呀,這池塘又淺又清,應該很好釣吧。你隻要像我這樣,把魚的吃食黏在這鉤子上,然後靜靜等待魚上鉤就行。”
莫可亞道:“你要是想吃這裡麵的魚,我命人下去捉就行。”
“呀,釣魚的目的不在於吃,而是在享受收獲的過程呀,反正閒著無聊,你試一試就知道了!”
凝畫說著,便迅速把兩根鉤子都黏上魚糧,然後拿起自己的,把魚竿橫了出去。
見凝畫有模有樣地坐著,莫可亞有些新奇,便挨著她就要坐下來。結果屁股還沒落地,就被凝畫無情驅趕:“不行不行,你得和我有些距離,不然嚇跑了我的魚怎麼辦?”
莫可亞撇撇嘴,隻能在與凝畫隔著兩人距離的地上坐了下來。
凝畫靜靜地等著,連呼吸都是放輕的。
凝畫的魚先埋入水中,鄰近的一條魚很快遊過來,它擺動著魚鰭湊近聞著熟悉的味道,隨後擺著尾巴又無情離開了。
“?”
與平常釣魚不同,這種清澈水麵能完全看清魚的動向。
見魚連口都沒張就直接放棄魚糧離開了,凝畫先是疑惑,隨後又能理解,畢竟她能看清魚,那魚在下麵也能看見她。
釣魚本就是拉鋸戰,就是看哪條魚最終禁不住誘惑,冒著風險上鉤。
就和人一樣。
釣魚才剛剛開始,凝畫有的是耐心。
莫可亞這時候突然開口:“這些魚中午剛喂過,應該不餓。”
“沒事,總有貪食的。”
凝畫說完便將食指抵在唇上,做出噤聲動作。
如莫可亞所說,大部分魚隻是好奇為何這時突然又有吃食,但飽食不久,對於魚糧並無欲望。
凝畫輕輕地將魚竿提起,抽回來重新換魚糧,接著換了個地方再放進去,然後一動不動等待。
相比凝畫,莫可亞這邊則小動作不斷,一會打個哈欠,一會撥弄水麵,似乎不甚在意有無魚會上鉤。
偏偏莫可亞的魚鉤突然沉了下去,一條魚咬住了他的鉤。
凝畫:“?”
莫可亞毫無技巧地提起魚竿,這中途魚都未曾逃走,他把魚竿抽回來,把魚取下,攥在手上,道:“你晚上要吃魚麼?吃就留下。”
凝畫有些懷疑人生,她搖搖頭,“隻是圖個樂嗬,放回去吧。”
釣魚人最害怕遇到這種人,最隨心所欲,釣上來的魚卻最多。
這之後凝畫又換了不少次魚糧,但莫可亞那邊就憑著第一次的魚糧,已經連續釣上來三條了!
和他互換位置,還是一樣的結果。
成就感沒獲得,挫敗感倒是噎到了嗓子眼。
偏偏莫可亞還十分無辜道:“這就是釣魚麼,好像沒什麼感覺。”
“……”
凝畫無語地將魚竿丟在身旁,哀歎道:“定是它們認主兒!”
她戳戳水麵,發泄自己的不滿。那些魚也不怕她,旁若無人地擦著她的手遊過。
莫可亞輕笑一聲,難得說話好聽道:“嗯,還有看我沒釣過,所以要給我點甜頭。”
原本灑在他們身上的樹影不知何時已經投射到了另一邊去。莫可亞還是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很快。
凝畫看著埋在水下,隨水波折疊彎曲的手指,突然起了點壞心思。
魚沒逗弄成功,那就試著直接逗弄它的主人吧。
“莫可亞。”
“嗯?”
“你湊近一點,我給你變個戲法。”
莫可亞微微挑眉,挪到凝畫坐下,好整以暇道:“什麼戲法?”
凝畫神秘兮兮地將把手從水裡伸出來,濕漉漉的手指彎曲聚在一起,大拇指抵在其它合並的四指上。她把手舉到莫可亞麵前,問道:“你現在看到了什麼?”
“?”莫可亞試探道:“手……指?”
凝畫搖一搖頭,四指抵著拇指的力氣漸漸增大,她提示道:“你得看趨勢啊,趨勢!”
莫可亞一瞬間以為是什麼中原秘法,將自己學習到的一些高深知識拿了出來,“難不成…這是太極…?”
凝畫抿唇搖了搖頭,“提示:爆發力。”
她舉著手,四指濕漉漉地用力抵著拇指,指甲蓋已經泛起了白色,那是蓄力到一定程度的表現。
莫可亞突然警覺起來。他想起前幾日一早被莫名其妙打的那一拳,便微不可察地往後退去,老實道:“我猜不出。”
手上的水珠再不動作就要乾了,凝畫乾脆不再故作玄虛,隻無奈搖搖頭:“算了,你過來些,我揭曉答案。”
莫可亞看著凝畫的眼睛,對方眸子裡的狡黠已經毫不掩飾地溢出來了。他突然醒悟:自己何時已經可以願意主動伸臉讓彆人打了麼?
但他還是湊了過去。
凝畫:“閉上眼。”
他莫可亞是個眥睚必報的人,若這次真的無故挨了一拳,那他真的要放棄這種循循善誘的策略了。
太過仁慈成不了大事。
凝畫哪知麵前這人心思已經轉了十八個彎,她壞笑著把手又悄悄埋入水裡蘸濕,水珠順著她的掌心流下。
“——放煙花啦!”
少女聲音裡滿是笑意,與聲音同時出現的是突如其來的滿麵清涼感,莫可亞睜開眼睛,少女原先聚在一起的手指全部張開來,水潤的手掌心攤開在他麵前。
凝畫大笑著,問:“哈哈哈答案就是將要綻放的煙花!”
“這個煙花你喜不喜歡,我還可以再給你多放幾顆!”
少女肆無忌憚地歡笑著,雖然有幾分是詭計得逞的得意和嘲笑,但有幾分是真的開心,莫可亞突然被這笑容晃了神。
再回過神來時,彎曲的羽睫上滿是小水珠,還有些大水珠順著他的下頜線滴落到鎖骨,胸膛……上。
凝畫還在十分放肆地朝他身上灑水。
莫可亞迅速起身,伸手擋住凝畫的“煙花”攻擊,隨後也像凝畫那樣把手伸進水裡,“煙花應該共賞才好看,我也送你幾顆!”
兩人先是互灑水珠,但水珠已經滿足不了他們的“好勝心”,於是逐漸演變成了互相潑水,凝畫一邊跳開莫可亞的攻擊,一邊快速掬一捧水朝莫可亞身上潑去。
不遠處長廊下,管事的外國大叔十分欣慰地感歎道:“啊上帝…好久沒看到王子殿下這樣笑過了。”
腿到底沒有莫可亞的長,頻率便跟不上他的。後麵凝畫還在掬水的時候,莫可亞已經一大捧水潑了過來。
“哎呀!”
被潑得透心涼後,凝畫的鬥誌被徹底激發了出來。她利落地將頭上發帶取下,散落下來的頭發絲絲縷縷貼在她的臉上,脖子上,肩上。
趁莫可亞毫無防備,她一個小助跑把人給頂到了地上。
“喂,你乾嘛!”
隨著莫可亞倒地後,凝畫也緊跟著壓下來,她坐在莫可亞的腿上,奮力將莫可亞的雙手攢住。
然後在莫可亞不可思議的眼神裡,用發帶將他的雙手捆了起來。
長廊下,管事大叔老臉一紅,急急忙忙地離開了。
做完這一切,凝畫氣喘籲籲地拉著多出來的一截發帶跪坐在莫可亞身上。
“你…你這是做什麼!”
就算風流成性的莫可亞也從未見過如此生猛的女子。
“呃……”凝畫看著眼下的畫麵,突然覺得這時候起身去掬水潑莫可亞好像有些不太合適?
兩人身上皆被水浸透,單薄的衣服緊貼在皮膚上,清晰地勾勒出身體輪廓。
莫可亞的一頭金發也在混亂中散開,鋪灑在綠油油的草地上,美得耀眼。
他胸膛起伏,認真看去,甚至能看到肌肉的線條。
由於位置關係,凝畫的長發從肩後滑到胸前,尾端落在莫可亞的腹部,隨著凝畫的喘/息,在他腹部輕輕地摩擦著。
鬢角發絲的水滴落下,從鎖骨處一直滑到抹胸內,少女腰肢纖細,曲線優美。
兩人四目相對,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無措。
無措在莫可亞身上很少出現的情緒,他突然覺得耳邊很吵,滿是“咚咚咚”的“擂鼓”聲。
他的四肢都被凝畫禁錮著。
明明心頭湧上的是危機感,但他不知怎的,一點也不排斥,甚至感到興奮,和一絲期待。
凝畫明顯感覺到身下身體的僵硬以及其某處的變化,但莫可亞毫不避諱,也無任何動作。
也對,他現在四肢被禁錮著,也動作不了。
凝畫也沒有起身。
兩人的氣息在靜謐中交纏,隻等一方忍不住瓦解,隨後攪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