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肩窄腰，挺拔身姿，謙謙如玉，無雙公子。

與凝畫站在一起，天青色與桃粉色交相呼應，宛若天生一對。

“好看！”凝畫由衷誇道。

南陌微微一笑，望向凝畫的眸子裡星光點點。

“那我呢，我呢！”葉長安幽怨地挪到凝畫與南陌之間，擋住兩人彼此的視線。

“你也好看！”凝畫笑著道。

葉長安這身是真的好看，他天然有養尊處優的貴氣，寶藍色更襯此分貴氣，若是再戴上個金冠，安城裡應當沒有人的氣質能比得過他。

“其實…你也很好看…”

被凝畫誇過後，葉長安得意地瞬間忘卻身後的南陌，他紅著臉，小聲嘟囔著這一句，接著迅速把手裡的舊衣服往凝畫懷裡一塞，羞怯地又跑進簾幕後的試衣間。

“喂！你把舊衣服給我乾嘛！”

“留給你做紀念——”

“……莫名其妙。”

因為接下來還要回鋪子裡乾活，除了郭爺還有死活不願再穿舊衣服的葉長安，其他人都換了回來，將新衣服打包好準備結賬回去。

凝畫去到掌櫃那結賬，南陌跟著她一起。

“不許跟我爭著結賬啊，說好了今天是我給你們買衣服。”凝畫加快步伐走到他前頭，生怕南陌幫她付了。

南陌輕笑一聲，緩緩道：“好。不爭。”

“謝謝…老板娘。”

低沉悠揚的嗓音突然滑入她的耳中，凝畫隻覺身上像被電流過了一遍。

南陌平常從未這麼喊過她，突然從他嘴中說出來，莫名有種調情的意味。

凝畫甩甩頭，努力想把這種陌生的感覺給擺脫掉。

“客官，一共是18件，九兩405文。”

乾了這麼一個大單，掌櫃的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凝畫細數了一遍，疑惑問道：“掌櫃你算錯了吧，不是19件嗎？”

郭爺一行人總共14件，她，阿娘和南陌各一件，還有葉長安死皮賴臉要了兩件，總共19件。

“沒算錯啊，”掌櫃又看了眼賬簿，隨後想起什麼，了然道：“哦，客官的那一件粉霞錦綬藕絲緞裙，這位公子提前付過了。”

“嗯？”

凝畫看向南陌，質問道：“不是說好不爭了嘛。”

南陌一臉坦然：“你給我們買的衣服，我並沒有爭，但這一件是我想給你買的。”

“收下吧，我買與你的，你也不許爭。”

凝畫突然不知該說什麼反駁，兩人靜靜對視。

掌櫃的眼珠在兩人身上流轉，隨後滿臉“我都懂”的表情，笑道：“姑娘與公子的感情可真好，互贈心愛之人衣裳，這其中的心意可不是銀兩能夠衡量的，姑娘還是收下吧，可不能辜負了這位公子的良苦用心。”

“……啊？”

凝畫聞言環顧四周，確認這裡隻有她，南陌和掌櫃三個人後，才終於弄清楚掌櫃是在說她和南陌。

“啊不是，我們不是那種關係……我還幫彆人買衣服了呢！”

凝畫急忙擺擺手，澄清她和南陌的關係。南陌卻笑而不語，掌櫃還是那一副“我都是過來人”的表情，不走心地回應道：“好，好，是鄙人看錯了。”

“………”

凝畫匆匆付了錢，一刻也不想再麵對掌櫃那嗑cp上頭的表情了。

新衣服的包裹基本由葉長安和南陌捧著，凝畫臂上掛著葉長安的舊衣，她無聊地觀察著上麵的刺繡樣式。

葉長安的這件衣服及時穿的破舊了，價值卻依舊很高，上麵的繡花絲線罕見珍貴，拆下來縫製到其它衣服上，也能增彩。

凝畫看著，翻到背後一處時，卻突然發現了一處萎縮，險些破洞的地方。

像是被火燎到導致的。

這萎縮處一邊嚴重，一邊輕微，凝畫都能想象到當時的畫麵。

葉長安被個火星子燎到後，頓覺痛感，閃身躲過時，餘焰燙到了邊緣處。所以衣裳才會萎縮不均勻。

“葉長安，火很危險的，你平時得少碰點。”凝畫道。

葉長安這人咋咋呼呼的，一個人生活在破廟裡，不多叮囑些，哪天失火把自己燒了都有可能。

凝畫是這般想的。

但葉長安聞言，身子卻陡然一僵。

他故作輕鬆地控訴道：“你突然說這乾什麼，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了！”

“呐，你看，你衣服這都被熏壞了。”

凝畫把那處破損舉到他眼前。

葉長安快速瞟了一眼，若不是手上還捧著盒子，他一定會把衣裳搶過來藏起來。

“啊…這個啊，這個是我晚上洗完衣服用火烤的時候，烤壞了。”

“這樣啊…那你表情這麼緊張乾嘛…”凝畫把衣服收回來，嘟囔道。

“我這…還不是怕你誤會嘛！”

“誤會什麼？”

“……沒什麼。”

葉長安說完後，就匆匆溜到前麵，離他們一大截，像是怕凝畫再盤問下去。

他的腦中又浮現起了前段時間夜裡遇見凝畫的場景。

凝畫好像一直沒有問過他，為什麼那麼晚他還會出現在街上，其實…他當時剛從甄府裡脫身出來。

甄府的那把火就是他放的，他當時是真的想殺了倪氏的，卻不成想讓旁人把她救了出來。

不過毀容也是好的。

誰讓她欺負了凝畫。

——

四月清明，青團寄情。

這個時候的閔朝，青團隻在宮中禦膳房裡有，民間還未流行。

現代每到三四月份，各個甜品店青團便盛行起來。這裡的百姓卻還未能吃到，凝畫倍感惋惜，於是決定從今晚起後的三四天裡，甜點類裡都加入青團這一道。

回店鋪之前，凝畫順便買了幾把艾草，在門頭掛上一把後，剩下的都用來製作成艾草汁。

製作青團，澄粉必不可少。前世凝畫也嘗試過自製青團，卻因為少了澄粉，導致青團皮粗糙難咽。這次她吸取教訓，在製作麵團將這一味加了進去。

綠油油，熱乎乎的麵團子被她分成重量差不多的小個，艾草的清香溢滿整個廚房。

鹹蛋黃和芋頭也都蒸熟了。

分彆搗碎成泥後，眾人圍站一桌，認真跟著凝畫學起包青團。

將大顆揉搓成圓球的餡料包進壓扁的青皮中，用虎口攥住，將青皮慢慢往上推，餡料完全被包裹住時，捏緊青皮封口。

這裡除了李氏和凝畫有些做糕點的功底，其他人都是零基礎，因此捏出來的青團樣貌各異，讓人忍俊不禁。

廚房裡不時傳來陣陣笑聲，是溫馨與滿足。

用大鍋蒸青團的時候，客人陸陸續續進到店裡。郭爺一行人許久未做工了，起初有些扭捏。點菜和招呼客人的時候，都有些磕磕絆絆。

“欸？老四！你怎麼在這兒做工了？”

老四是負責端菜的，他在這一行人當中排行第四，所以大家都叫他老四。

說話的是老四從前行乞地方對麵客棧的夥計張錢。

明明都是平頭百姓，張錢卻覺得自己是高這些乞丐一等的，看到老四穿著整齊在這裡的時候，他很震驚，卻改不了語氣裡的不屑。

張錢上手摸著老四新衣服的布料，道：“呦，哪位老爺給你打賞銀子了？你連這等好衣服都穿的起了。”

老四不適地退後一步，但長久的卑躬屈膝讓他一時無法改變，去回懟對方。

櫃台的南陌注意到了他倆，擰著眉走過來把張錢的手給甩開，“做什麼？”

南陌身材高大結實，張錢捂著被甩疼的胳膊本想大罵，結果看到他冷冰冰的臉後又將話給憋了回去。

“我…我這在和老四敘舊呢！”

“敘什麼，我聽聽！”

葉長安不知何時也看到這邊動靜，躥了過來。

他摟著老四的肩，對張錢說道：“我和老四關係也好，你要敘什麼，我也來聽聽！”

“……”張錢進退兩難，不過想著大家都是做工的夥計，有何不同，便問道：“老四怎麼會在你們這做工？”

葉長安：“當然是老板娘雇傭他們的啊！”

張錢皺眉：“怎麼會雇乞丐來乾活，也不怕他們向客人行乞麼？”

葉長安翻了個白眼：“我們老板娘都沒操上的心，你急什麼？”

“你！”張錢被噎後，轉念一想又嗤了一聲：“怕不是老板娘雇不起夥計，才找上你們了吧。”

“才不是！”

老四突然開口，聲音從未有過的堅定洪亮，把張錢嚇了一跳。

南陌接著冷冷問道：“你月錢多少？”

張錢沒反應過來：“…啊？三百文啊！”

葉長安聽後“噗嗤”一聲沒忍住笑出聲來：“才三百文呐，你知道老四一個月能拿多少嗎？”

“四百五十文，夥食還全包！”

“看到後院門口正在玩的小團子嗎？”葉長安突然手指那處，張錢順著方向看過去，看見一個小孩正在那逗麻雀玩。

“他隻負責在那裡玩，每個月我們老板娘也給他450文工錢。”

“……什麼？”張錢仿佛被震碎了三觀。

這些乞丐怎麼會有這麼好的待遇……

“都是討生活的，彆誰看不起誰，好好吃飯，好好做你的工，彆到處顯示優越感！”

葉長安說完便摟著老四走了，南陌也回到櫃台邊打算盤記賬。

徒留張錢一個人呆呆站在原地，不願接受一直看不起的乞丐現在過得要比他好。

老二老三老五老六還有郭爺看著他的身影，隻覺腰杆子像是被什麼撐起來了。

他們永遠不會是乞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