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遠帆抬起眼皮，“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孔捷死於失溫，她的屍體就在學院，是經過解剖的。”

“你早就知道！為什麼不告訴大家？”黃維琴驚訝道。

“簡嵐不是已經告訴你們了麼。”沈遠帆麵無表情道。

“直接原因是失溫，但是這不是你母親想要的答案。”簡嵐輕笑道，她已經想通了。

她無法在這裡出示所有的證據，但她知道對應的東西在哪裡。

“我和林克泉查看過丘溟中學的檔案，”簡嵐飛快地說，不給三位警官留時間思考她是在何種情況下看到的，“孔捷躲進丘溟中學時是1994年至1995年左右，那段時間林克泉在丘溟中學讀高中，而你是他的同班同學。”

“不會吧，林克泉比沈遠帆大很多的。”吳傑低聲反駁道。

“這位沈學長，可是連跳很多級的天才少年。他上高中時還不到十歲。”簡嵐目光灼灼地盯著沈遠帆，“而且自從上學之後，你像變了一個人。”

沈遠帆懶懶地笑道：“我開竅得早。”

“開殺人的竅嗎？原來你的前科這麼早。”簡嵐說。

“封閉環境待久了，你開始胡言亂語了。”沈遠帆瞬間沒了表情。

簡嵐看向杜子鬆，“杜律師，你還沒聽出來嗎？你潛入柴宏友家的那晚，那第三個人的聲音。”

[“1號聽出來了！”]

[“果不其然，她肯定早知道了”]

[“應該早抓他們！”]

[“沒證據吧”]

[“抓不抓的無所謂，關鍵是讓他們把知道的都吐出來”]

杜子鬆在“你怎麼知道我潛入柴家”、“你怎麼當著柴宏友的麵說”和“啊這就是那第三個人”的三重震驚中，冷汗直流。

他不自覺地站到吳傑警官旁邊，卻發現這位警官也用一種“律師竟然私闖民宅”的詫異和譴責目光在他身上逡巡。

柴宏友當然也有一肚子火要問他。

但這些都影響不了簡嵐，她繼續說：“我想最初的時候，你是在幫助孔捷，不然憑她自己很難在學校的防空洞裡生存那麼久。她出來找食物時很容易被學生、學校的工作人員或周圍的住戶目擊，一定有人幫助她。

“起初我以為那個人是林克泉的小叔，但是他一直在尋找孔捷，證明他不知道孔捷的下落。孔捷有沒有讓你幫忙給他傳話？我想你肯定沒有照做。

“孔捷把你當作小孩，越來越相信你。她告訴你很多秘密，其中就有SY集團的核心機密。她有沒有勸過你一定要去外麵上大學？

“不，她那個時候可能還沒意識到這個秘密的最終指向。但是你意識到了，也許你原本知道的就比孔捷還多。當你得知了你最想知道的那一部分之後，你殺了她。

“在最寒冷的一天，趁她進入隧道，你堵住了入口。”

安靜了很久的黃雲希困惑道：“孔捷可以推開啊。”

“沈遠帆堵入口的時候，可不是隻用那個空櫃子。隧道延伸到祭壇的路很長，即使他搞出的動靜很大，裡麵也聽不到。他大可以用兩個、三個櫃子堵上，甚至擺放好每個櫃子後再往裡麵放滿書。

“孔捷推不開的。”簡嵐搖頭道。

裴聞完全明白了，“幾天後，他可以再回到防空洞把櫃子複原，確認孔捷已死亡後，隻把那一個空櫃子放回去。”

“全是你的臆想。”沈遠帆說，表情卻無輕蔑。

“是對是錯，就讓你母親來評判吧。你們母子之間，夾雜著我看不明白的感情。越是不明白，我越想知道。”簡嵐輕笑道。

她轉身走向麵板。

她背後的沈遠帆眼神一變，猛然向她撲去，同時抄起手杖要擊打她的頭部。

但他尚未完全站起，已經被淩祈一隻手按回到長沙發上。

“勸你不要輕舉妄動。”淩祈淡淡地說。

沈遠帆在淩祈手下徒然掙紮著，忽然全身一鬆，長舒口氣，認命般地自嘲道：“你們這種人……”

吳傑從另一邊接手繼續控製沈遠帆，裴聞撿起他掉落的手機予以沒收。

淩祈按著沈遠帆肩膀的力氣如有千鈞，沒有任何辯解。

但這句話像一根刺紮在他心中，同時也讓他明白了一些事。

原來是這樣。

淩祈的眼神又亮了幾分，但是他什麼也沒有說——那是他應該守護的秘密。

簡嵐從容地在輸入框鍵入答案。

【姓名】：孔捷

【來到芷海鎮的目的】：求學

【社會評價】：失蹤

【死亡地點】：通向祭壇的隧道

【研究領域】：人口

【死亡原因】：沈遠帆

十秒後，麵板顯示：回答正確。

通向下一層的螺旋樓梯啟動。

下一層是圖書室，四麵牆全是書，基本都來自芷海鎮圖書館。至於是沈聿複刻的，還是挪用的，無從而知。

中間是十張兩兩相對、中間隔開的書桌。

他們從無人的借閱台找到了用來捆紮整理書籍的麻繩，鬆鬆地捆住了沈遠帆的雙手，暫時限製他的行動，強迫他冷靜下來。

第四個問題也隨之出現：【周明娜和周明嬋是否為同一人？】

杜子鬆興奮大叫：“太好了，我還有邀請名額，可以邀請周明嬋來回答。”

“杜律師，邀請已經過期了。沈教授說過‘當天’有效，也就是8月28日，今天都30日了。”黃維琴提醒道。

“那也沒關係，周明嬋是我的當事人，而且周明娜已經……我對她們很了解！”杜子鬆走到麵板前，向眾人確認，“和第二題一樣，這是一道‘是否’題，我先回答‘否’，可以吧？”

眾人都沒意見。

杜子鬆鍵入‘否’，然後深吸口氣，按下‘確認’鍵。

麵板顯示：回答錯誤。

杜子鬆一愣，“不、不可能啊。周明娜不是已經死了嗎……還是我帶周明嬋去的現場。”

他茫然地看向淩祈他們。

“那具高度腐爛的屍體被判斷為周明娜，初步是依據她的穿著、手機和複原出的畫像。”淩祈說。

“近期沒有接到失蹤人口的報案，我們也排查了火車站、港口等出入記錄，沒有發現其他疑似人員。DNA檢測正在進行，如無意外，那具屍體應該就是周明娜。”裴聞看向淩祈解釋道。

“可是回答錯誤了啊。”杜子鬆兩手一拍，著急道。

“製定答案的是沈教授，她掌握的不一定是正確答案吧。反正‘是否題’就兩種答案，填另一種就好了。”黃維琴說。

簡嵐對這個策略沒意見，但是她不認為沈聿的答案是她自己的推斷，她說過她有“創世力量”。既然掌握了這種力量，沈聿應該對發生在芷海鎮的一切了若指掌。

杜子鬆原地不動，在新刷新出的輸入框重新鍵入“是”字，再次按下確認鍵。

麵板瞬間更新，顯示：回答錯誤。

“出BUG了。”杜子鬆喃喃道。

柴宏友也擠了過來，“周清的女兒到底有什麼問題？”

一向話不多的穀康裕開口道：“老柴，你記得老周對你提過什麼嗎？美佳和明娜同班，美佳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麼？”

“周清以前挺疼她女兒的，下了班就往家跑，這幾年周明娜也大了，他不怎麼管了。但是美佳從來沒提起過他有兩個女兒啊。”柴宏友思索道。

簡嵐也在回憶，在學校、在山腰的周家彆墅、在她的出租屋裡……

“有沒有人同時見過周明娜和周明嬋？”簡嵐問。

沒想到黃雲希顫顫巍巍地舉起了手，“周教授出事後，我給周明娜打過電話，那時電視裡正在播她帶著哭腔希望早日找到凶手的采訪，她告訴我那個是周明嬋。”

“電視采訪不是直播。”簡嵐搖頭道。

她去謝思明家時，也看到過周明娜在看采訪，這說明不了什麼。

“我是指現實中，親眼目睹兩人處於同一空間。”簡嵐解釋道。

與周明娜或周明嬋有過接觸的杜子鬆、孟知雨、黃雲希，以及裴聞、吳傑都搖了搖頭。

“如果周明嬋是周明娜編造出來的，或者是她的第二人格，為什麼回答她們是同一人也不對？”黃維琴困惑道。

“可能還需要說明。像第二題那樣的空子不能鑽兩次。”裴聞分析道。

杜子鬆說：“那麼，她們是同一人，因為我們沒有見到過兩人同時出現？”

這個原因的邏輯並不嚴謹，而且回答的機會隻剩一回，大家沒有急於輸入。

“大家再想一想。”裴聞說。

圖書室還沒有探索，大家先就看看滿牆的書，希望能找到佐證，或者得到一些靈感。

簡嵐對這裡的藏身有了大致認知，並且覺得沈聿想告訴他們的，某種意義上與第二個問題類似，即除了熱門書籍，大多都由芷海大學出版社出版。

人口的穩定，信息的封閉，讓芷海鎮悄無聲息地被孤立在大社會之外。

在書海中尋找資料的時間飛逝，中途吃午餐時還不覺得什麼，而晚餐將近時猛然發現今天又快過去了。

如果每個問題都耗時1天，他們根本走不到燈塔底部。

隨著時間不斷變得緊迫，每個人的壓力都很大。

杜子鬆還頂著壓力號召：“同誌們，晚飯後一定要有個結果了。”

晚飯時，幾乎每張桌上都在討論著。

孟知雨遲疑著說：“說起來，昨天我接到過一個電話，聽上去很像是詐騙……她自稱是嵐姐，還讓我提醒嵐姐，不攻自破似的。不過對方沒提出什麼要求。”

簡嵐饒有興趣地問：“她怎麼介紹自己的？”

“她說是在鎮拘留所給我打電話。”

簡嵐臉色立刻變了，認真地問：“她還說什麼了？”

孟知雨感受到了簡嵐對這件事的重視，仔細回憶道：“她要我留下突然出現在鎮上的人，特彆是她和大家的印象中不一樣。還有讓我問你，像你一樣的5歲孩子是不是還有很多？”

這話聽著不通順，孟知雨說著自己都皺起眉來。

簡嵐卻若有所思，“像我一樣的5歲孩子……”

黃雲希嗤笑道：“你5歲時是不是搞出過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件。”

孟知雨急忙糾正道：“不是不是，那人原話是，讓我提醒嵐姐，‘像她5歲時的孩子會不會不止她一個’，對，是這麼說的！”

簡嵐稍一沉吟，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她起身走向淩祈，“我明白了。周明娜也是你的手筆嗎？”

眾人的目光被她吸引過來，都不明白她在指什麼。

唯獨淩祈凝視她片刻，輕輕搖搖頭，“不是。”

“所以你有猜測，但不確定。”

淩祈點頭。

簡嵐了然，她徑直下樓，走到第四層麵板前，鍵入新的答案，但在按下確認鍵前，還是決定回頭向跟著她一起下來的其他人先解釋一下。

她的目光望向柴宏友：“柴工，你不記得周清殺死的那個女孩長什麼樣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