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擊(1 / 1)

如果妹妹沒有去世,謝思明之後的十年人生大概也會截然不同。

“這對兄妹都很善良。”聽過簡嵐的複述,淩祈感慨道。

芷海鎮入夜後,老城區一片寂靜。

這裡的老人像是秉承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規律,早早關燈伴著繁星入眠。

不遠處的海浪聲也變得綿長,舒緩地衝擊著海灘。

今天的最後一站是簡嵐租的房子,現在周明娜獨自住在那裡。

這裡離簡家不遠,簡嵐讓淩祈先回去,不必等她了。

雖然說把房子完全留給周明娜住,但兩人也有可能聊到很晚。

周明娜雖然偶爾乖張,卻不小氣。

簡嵐踏上戶外樓梯,和從車窗邊看向她的淩祈揮了揮手。

淩祈重新打著火,亮起了車燈。

重新回到這座小樓,簡嵐有點恍惚,

這段時間太忙了,轉眼已經到了8月15日。

再有半個月直播就要結束了,而她要找的東西還沒有出現。

她現在的收視率怎麼樣了?

當她做出那個決定時,能否達到她預期的效果?

思緒散亂著,她掏出鑰匙,擰動門鎖。

門後安靜得反常。

推開門後,屋內一片漆黑。

周明娜怎麼這麼晚還不回來?

簡嵐的擔憂尚未從心裡表現到神情,瞬息之間,她的脖頸被人從門後死死勒住!

她立刻拚命抓撓自己的咽喉。

但是皮繩勒得太緊了,連指甲能進去的縫隙都沒有。

她立刻後仰,一隻手死死扣住對方的手臂。

這條手臂堅硬粗獷,極其有力。

而她的頭似乎撞了對方的下巴。

這說明對方是個高她近一頭的強壯男人。

從力量上,她毫無優勢,如果再不掙脫,隨著氧氣的減少和體力的流失——

她會被殺死!

簡嵐雙眼通紅,抬膝後踹。

僅僅一個多月的散打訓練,在對打中給不了她太多幫助,不過讓她擺脫了上班族的虛弱和不懂反擊的被動。

她這一踢,不在對方計劃之中。

雖然沒給對方造成傷害,但勒著她的雙手鬆了一瞬。

她趁機扒拉著鞋櫃的台麵,摸到一個硬瓶子,應該是周明娜沒來得及扔的空玻璃可樂瓶。

她抄起來,回手向後砸。

然而,對方正巧向後猛地將她向後一勒。

在玄關狹小空間裡剛剛揮舞起來的玻璃瓶,砰地一聲撞在衛生間的門牆上,嘩啦一下碎成一地。

簡嵐眼前一黑,完了。

她錯過了最後的反擊機會。

但她不死心,用碎得隻剩瓶口的鋒利玻璃麵胡亂向後紮。

她沒有多少力氣了,甚至不知道有沒有紮中對方。

勒著她脖子的那根皮繩越來越緊了。

眼前的視線模糊成一片,窗簾外黑色的天和街燈透進來的光混沌成一片藍色,幾乎什麼都看不到了。

耳邊猛然傳來一聲巨響。

簡嵐感覺天旋地轉,又覺得自己可能是正在升天。

她本能地咳起來,跪在地板上,手肘支撐著身體,不停地咳。

“沒事了,沒事了。”

五感回籠後,淩祈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他輕輕拍著她的背,就像不久前她做的那樣。

足有五分鐘,簡嵐才緩過來一些。

她倚在入戶牆的角落裡,披著淩祈的製服外套,還在等神魂歸位。

在她腳邊,襲擊她的人口吐白沫,趴在地上。

淩祈已經用捆紮帶幫助了那人的手腳,正邊站在她旁邊,讓她靠著自己的腿以免傾斜摔倒,邊給局裡打電話。

低頭見她醒來,立刻半蹲,用肩膀撐著她的肩膀,自然而然地攬住她另一邊的肩,“好些了嗎?”

簡嵐想說話,根本發不出聲音,狼狽地搖搖頭。

“喉嚨會有損傷,外傷也很嚴重。”淩祈語氣中充滿自責道。

簡嵐不關心這些小傷,食指和中指交替,做出小人走路的姿勢,在問他怎麼沒走。

淩祈說:“樓上的燈一直沒亮,周明娜的狀態應該很不穩定,我想還是等等你。然後聽到了玻璃破碎的聲音,我就上來看看。萬幸。”

簡嵐大概能想象出當時的場景。

從那人倒地的位置和姿勢來看,淩祈撂倒他不超過兩招。

他又救了她一次。

上一次是很多年前了。

缺失的氧氣漸漸重回身體,簡嵐緩過來了一些力氣。

她能自主坐著了,但是莫名地不想離開身旁溫暖的胸膛。

到底是為什麼,會產生這種無用的依賴?

這些年來,她覺得自己已經看得很明白了。

人,生而孤獨。

淩祈沒有感知到她內心的掙紮。

他一隻手攬著她的身體,另一隻手去夠淩亂倒在厚塑料包裝裡的未開封礦泉水,單手擰開瓶蓋,遞到她麵前。

“喝點水?”

喉嚨火辣辣的痛,簡嵐費力地點點頭。

淩祈索性在她旁邊坐在,讓她靠得更舒服些。

他盯著前方紗簾外朦朦朧朧的街燈,不敢偏頭去看簡嵐。

過往的記憶斷斷續續在腦海中複蘇。

每個細碎的閃回都能引發他的許多猜測,但每一個無法通向令所有人滿意的結局。

他不該執著於芷海鎮的項目。

更不該和簡嵐見麵。

最不該在芷海鎮和簡嵐見麵。

他隱隱感覺簡嵐要做的事情。

太過可怕。

那是會改變整個世界的決定。

他應該阻止的,他必須阻止。

左手懷中的人身體微微發燙,雖然經過了一段時間鍛煉,卻尚未擺脫長期久坐工作導致的孱弱。

她的肩膀這麼單薄,為什麼有一顆如此果決的心?

靜默的時間似乎很久,但從裴聞接通電話,到帶人從警局趕來隻用了不到十分鐘。

“我帶她醫院。”淩祈要抱起簡嵐。

簡嵐擺手拒絕了,她已經能走了。

淩祈鬆開了她的肩膀,看著她離開他的懷抱,踉蹌著站起身,一點點挺直了腰背。

隻是頸間滲血的累痕觸目驚心。

淩祈簡述了事發經過,然後先走一步,帶簡嵐去醫院。

芷海醫院的急診人不多,簡嵐就診期間,淩祈離開了一會兒。

等她拿著大夫寫好的病曆走出診室時,淩祈正在門口的座椅上,拿著便利店的熱豆漿等她。

折騰了一晚上,簡嵐是有點餓了,喉嚨的損失讓她難以下咽,飲品正好。

醫院裡消毒水味道太濃,兩人並排坐在醫院門口的台階上,簡嵐還在想今晚的事,聲音嘶啞道:“你說,周明娜去了哪?”

“她是個機靈的孩子,有可能自己跑了。裴隊長會連夜審問凶手,如果被抓了,也會有線索。”淩祈說。

那夥人膽子太大了。以前沒發生過這件事。

簡嵐眉頭緊鎖,“我連累了周明娜。”

“還不到下結論的時候。”淩祈溫和地說,“省一省嗓子,彆說話了。”

他把簡嵐送到家門口,停下車時,猶豫著從後座拿出另一個便利店的袋子。

“或許用得上。”他遞給簡嵐。

裡麵是一條絲巾。

單純的天藍色,說不上好看,質量也很一般。

“你脖子上的傷。”他補充道。

簡嵐拉開副駕駛頭頂的鏡子,這一打量才意識到血痕的可怖。

她係上了絲巾。

今晚她隻需要掩飾從走進房門到進入臥室的這一小段距離,但將收到禮物物儘其用是一種尊重。

她朝淩祈笑了笑,無聲地翕合口型:“很漂亮。謝謝。”

淩祈有點不好意思,不自然地錯開了視線,輕聲說:“很晚了,回去早休息。”

簡嵐下了車。

大廳裡除了被吵醒的金毛依舊高興地圍著她打轉,其他人都已經睡了。

她回到自己的臥室,打開燈,從窗邊看向車內點了點頭。

那輛車才緩緩駛離。

[“我的心也跟著走了”]

[“媽耶,簡嵐倚在觀察員懷裡那點……誰懂!!!!”]

[“既然大家都這麼想,那就不是我想多了”]

[“下樓時簡嵐為什麼不讓他抱啊啊啊啊”]

[“我一直以為1號是個無情的機器人”]

[“袁海濤:為簡嵐高興!她上線半個多月了,我第一次從她身上看到了小簡嵐的影子,我承認之前說她們不是一個人的那個猜測,是帶著情緒的。但是兄弟們,我還是很想念小簡嵐”]

[“開霸:我*這女人太茶了,觀察員是個傻*吧,你忘了自己來著乾什麼的了吧”]

[“元尾:我有點看不懂了。他們既然前麵認識,觀察員就應該避嫌。現在隻幫簡嵐一個人,不是對其他調查員不公平嗎?尤其是同樣是中途加入的江彥禮,他幾乎沒有特意設計的劇情身份……”]

[“這個官方主播可拉倒吧,誰不知道太子爺是你金主”]

[“主播啥的吧,你沒見你家金主多聽1號的話,你還踩1號?”]

[“前麵據說是金主家裡不喜歡女方拋頭露麵,故意讓各個平台壓1號熱度,現在壓也壓不住了,也沒有金主給的方向了,主播們都放飛了”]

[“沒人在乎周明娜嗎?”]

[“是啊是啊,本顏粉來報到了,她下線好久了”]

[“呸呸,什麼‘下線’,不吉利的話不要講”]

[“不會的,周明娜他爸可是周清,他們是一夥的吧”]

[“先表明是路人,我覺得事情不簡單,那夥人兩次對簡嵐下手一點都不手軟,這種人回顧念周明娜那個死去的爸是誰?”]

[“周明娜凶多吉少”]

[“期待明天雙青的講解”]

[“+1雙青比較客觀”]

[“不懂同樣是官方主播,水平怎麼差得這麼多”]

轉天一早,樓下一片歡聲笑語。

進入八月以來,阿婆一直在為花神大典做準備,說要給她和知雨一人做一身傳統服裝,每天興致勃勃的。

這會兒不知又鬨出什麼烏龍。

手機嗡嗡一震。

她收到了裴聞發來的信息,給她放了兩天假,讓她進來彆出家門,注意個人安全。

過了一會兒,又發了一條,覺得她還是來警局安全。

愣是給簡嵐看笑了。

裴聞這個人才是真不講情麵。

人的感受這種虛無縹緲的非物質,在他看來都是無關緊要的。

聽隊裡的女警姐姐說,有通知被害人家屬這種安撫工作都是吳傑上,情況嚴重時甚至主任親自去解決。

裴聞是純純的破案型專業人才。

她告訴裴隊,自己以後要去趟醫院,然後就去隊裡。

昨晚是急診,耳鼻喉科的醫生都不在,她今天還要去好好查查。

“知道了,一會兒派淩警監送你去。”裴聞發來消息。

過一會兒,他又發來一條一模一樣的。

簡嵐困惑地仔細一看,隻見他把“派”改成了“請”。

可見裴隊對於空降領導搶他案子這件事多少有些不服呀。

簡嵐失笑,想起小簡嵐還放話說等回家後第一件事就是投訴他。

說起來,她應該去看看小簡嵐。

她在拘留所裡已經待了快一個月了。

不知道她想明白了多少。

少年時的所思所想仿佛已經離她很遠了。

滴滴——

兩聲輕輕鳴笛,簡嵐向窗外一看,淩祈已經驅車到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