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嵐，簡嵐，客人結賬了。”老板娘呼喚了兩聲，簡嵐才回過神來。

“不好意思，久等了，一共28塊9。”

簡嵐迅速處理完顧客的需求，思緒回到剛才少女簡嵐的直播內容上。

當年她隻聽到這些人似乎要對黃雲希下手，這次她獲得了更多的線索。

其中最重要的是那句“小孩子眼睛太乾淨，看到不該看的被反噬了而已”。

這句話像是電路中缺少的最後一根線，一旦接上，許多內容都通了。

芷海鎮湮滅這個終極謎團，她覺得自己破解了80%以上，隻差最關鍵的那幾塊拚圖。

記憶中黃雲希順利活到了花神大典那天，也就是本次調查時限的倒數第二天8月31日。

因為她沒有像少女簡嵐一樣在“紙條”和“天台黑影”的刺激下跑上樓，所以她不知道黃雲希在這件事裡的角色。

隻依稀記得黃雲希不在幸存者名單上。

至於他是在花神大典之後的淩晨和小鎮一起湮滅，還是在大典之前就被那夥人滅口，不得而知。

如果年少的自己夠機警，現在應該……

*

必須趕快通知黃雲希。

簡嵐沒有他的聯係方式，需要問孟知雨要。

孟知雨的社團活動正巧剛結束，聽到她焦急的語氣，馬上說：“嵐姐，你現在在哪裡？學校附近嗎，我們的距離很近，你在橋口那裡等我，我騎車帶你，咱們直接去黃雲希家裡。”

“去他家裡？”

“嗯，他父母一般都不在家，平時隻有他自己在，小時候我們經常去他家玩，方便說話的。不過以防萬一，我給他打個電話，如果他在外麵，讓他立刻回去。”

半個小時後，三人在黃雲希家成功彙合。

“什麼事啊，這麼著急？”黃雲希和幾個朋友出去玩了，一路跑回來的，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簡嵐在路上和孟知雨大致講了一遍事情經過。

孟知雨和黃雲希從小學起就認識，就由她複述給黃雲希。

他們兩人間的溝通很直接，省去了許多陌生朋友說話時的委婉。

這一番話讓黃雲希懵了。

“我、我得給我爸媽打電話。”黃雲希慌張道。

“是要告訴你家長的，但你先彆急，我們得理清邏輯。”簡嵐淺淺阻止了一下。

孟知雨先下一記猛藥：“黃雲希，你說實話，柴美佳的死和你有沒有關係？”

黃雲希急忙要否認，話到嘴邊又生生停住，扭捏道：“要說關係，其實有那麼一點點。”

“彆兜彎子，我們特意來告訴你是為了救你，跟我們你也要隱瞞嗎？”孟知雨著急道。

她作為柴美佳墜亡的目擊者、周明娜的兒時好友，對這起事件線索的關注度遠超普通鎮民，而且不是好奇或湊熱鬨，是真心想知道始末。

黃雲希忙勸孟知雨不要急，把案發當天的情況倒豆子似地都講給她們聽。

“真的是她自己沒踩穩，我是想去救她的，但被嚇得不輕，本能地掉頭就跑了。對了，簡嵐能給我作證，我下樓梯時差點撞到你！”黃雲希忽然想道。

簡嵐搖頭道：“沒用的，那時已經是案發之後，你的行為更像是畏罪潛逃。說起來，你怎麼忽然想起找柴美佳對質一件十年前的事，你們認識多久了？你什麼時候見過她父親？”

黃雲希語塞，最終還是說：“我跟她初中起就是同學，她爸爸有時會來給她開家長會，我見到過好幾次。不過那件事我是今天才想起來的，因為……因為……”

黃雲希鼓起勇氣說：“因為柴美佳爸爸抓住的那個女孩和簡嵐很像。對不起！我沒有咒你的意思，單純奇怪聯想，然後回憶起來了！非常對不起！”

簡嵐心頭一跳，擺手道：“我明白，沒事。”

黃雲希這才鬆了口氣，說話都順暢了，“後來我父母告誡我那隻是我自己的猜測，有時眼見也不一定為實，何況記憶會被人無意識地加工，十有八九是誤會。

“我在警察局裡複述時說得很委婉，直說懷疑柴美佳爸爸以前欺負過人。這件事警方有沒有相信我，我不知道，但是柴美佳的事，警方調查後也證明我沒有嫌疑！隻是柴美佳爸爸起初有點不甘心，但我當時可能哭得太慘了，他後來也諒解我了。”

簡嵐還在思索，一時沉默。

孟知雨繼續問：“開放日那天呢？典禮時你都不來，怎麼天黑了才來，還進了廢棄教學樓？”

黃雲希垂著頭，歎氣道：“算了，索性都告訴你們吧。柴美佳那件事發生後的轉天，也就是7月4日，我遇到了一個神秘女人，是成年人，可能是報社記者。她相信不是我害的柴美佳，我就把前因後果都告訴她了，還加了她的聯係方式。

“後麵幾天沒再聯係，直到7月10日傍晚，她給我發了條信息。”黃雲希掏出手機尋找短信，“你們看。”

短信上寫著：“舊教學樓靠近林蔭路一側有一處地下室的入口，進去後你將擺脫嫌疑人的噩夢。”

“然後我就去了。”黃雲希撓著後腦勺說。

“手機號碼是多少！”簡嵐忽然大聲問。

黃雲希點開發件人，上麵赫然是一串熟悉的數字，與給簡嵐發短信的是同一個號碼。

是同一個神秘人！

她一時有些失神。

“你按她說的做了，那效果怎麼樣？”孟知雨問。

黃雲希傻笑道：“還不錯，大家覺得我地下探險的經曆特彆酷，而且作為咱仨中唯一的男生多少發揮了作用，對我印象改觀了不少。”

孟知雨這時想起，案發那段時間黃雲希獨來獨往，剛才竟然還能同學出去玩了，情況是不一樣了。

“你，能聯係到那個人嗎？”簡嵐問，她的聲音莫名有些沙啞低沉，帶幾分令人不適的偏執。

黃雲希搖頭道：“從來都是那個姐姐聯係我，我給她打過電話，也發過短信，但一直聯係不上。”

果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簡嵐垂下的眼眸中多了幾分思考。

該說的都說了，她們囑咐黃雲希這幾日注意安全，便離開了。

回家的路上，兩人討論著各自的想法，等到了家卻隻字不敢提。

這幾日，簡嵐漸漸消化了簡家人與她記憶錯位的事情，反正簡佑丹也沒逼著她換稱呼，她就全當沒發生，一切照舊地生活。

今日是外婆看店，孟棲岸打包好晚飯來陪她們吃飯，簡佑丹原本說要加班，沒想到趕在晚飯前回來了，洗完手就入席。

人多了起來，餐桌上有了幾分熱鬨。

席間，孟棲岸問起兩人喜歡哪個學科，開學後打算學文科還是理科。

“叔叔，您是學哪個專業的？”簡嵐好奇地問。

孟棲岸一笑起來，眼角邊的皺紋結實而粗狂，“你們猜？”

“我隻知道爸爸以前也在實驗室工作，首先排除文科。”孟知雨說。

“書房裡有一些專業書籍，我記得化學類的標題都挺好讀的，內容應該不深。排除化學。”簡嵐說。

“是不是物理？”孟知雨搶答道。

簡佑丹嗤笑一聲。

“顯然不是。”簡嵐敏銳捕捉到了，叔叔不光不是學物理的，估計物理水平還不高，“那就是生物。”

孟棲岸大笑道：“到此為止，你們已經用了3次機會。你們說的都不對，也都對。”

“到底是什麼？”孟知雨捧場地問。

“好了，不賣關子了。我是學醫學的。”

“醫學？”簡嵐和孟知雨麵麵相覷。

孟知雨驚訝地問：“SY在這裡有醫學崗位？”

孟棲岸搖著找玻璃杯，冒著氣泡的汽水沿著杯身繞出勻滑的曲線，“芷海鎮是SY的研發基地之一，有神經模擬信號類的項目。這也不是什麼秘密，我的競業期早過了，跟你們說說也無妨。”

“看到這杯汽水沒，好喝，糖分高，喝了會胖，甚至對身體不好，但人們就是忍不住想喝。如果有一個辦法，既能讓你享受汽水，還不影響健康，怎麼樣？”孟棲岸神神秘秘、充滿誘惑力地說。

“那當然太棒了！”孟知雨眼睛都直了。

她所屬遊泳社團是在全國排得上號的，算是半個體育生。哪怕以後不一定走職業路線，對這項運動的熱愛也是甘願付出所有的赤誠。

就控製飲食這一項，簡嵐從沒見孟知雨喝過汽水或者吃巧克力這類人工高熱量零食。

孟棲岸笑道：“我在SY就是研究類似項目。我們的認知由大腦控製，如果能控製大腦，就可以跳過許多步驟。比如你想用鑽石當地板，如果控製了視覺，在大腦中直接呈現出房間鋪滿鑽石的觀感，包括光線、觸感等等，那還何必花巨額資金去大興土木？”

“而且連普通人也能選擇這樣的裝飾。”簡嵐說。

“沒錯。”孟棲岸歎氣道，“然而，實驗進展緩慢，從上市到普及，少說五十年吧。”

“不用這麼悲觀，”一直沒有插話的簡佑丹開口道，“科技的進步是呈級數發展的，或許十幾年後就可以了。”

“那也隻是‘可以’吧，想要大規模普及，需要的時間更久。”孟棲岸少見地反駁簡佑丹道。

“如果上升到商業層麵，或許是吧。”簡佑丹點了點頭，“我對這些不感興趣。”

她平時給人一副不容反駁的模樣，接觸下來發現她反而比一般人更講道理，好溝通，不亂發脾氣，也不會拒絕承認彆人的正確。

兩個成人你一言我一語，談及的話題越來越向技術層麵深入。

孟知雨已經不感興趣了，簡嵐試圖去理解，但太多知識超綱，隻能默默地把那些專有名詞記住，之後自己再去查。

[“袁海濤：這一頓不起眼的晚飯治愈了我的精神內耗。老天知道我多想擁有這樣的家長。我以前也嫉妒過彆人的幸福，但我現在隻有祝福，希望這世界上少一個心碎的人吧”]

[“我也是，通過虛擬世界圓夢了”]

[“誰能懂原生家庭動不動就劍拔弩張的痛，飯桌上根本就不允許有‘討論’這種東西的存在”]

[“也彆光看表麵，人家黃雲希遇事第一反應找父母，這倆姐妹可誰也沒提今天發生的事”]

[“不一樣，黃雲希是可能有生命危險啊”]

[“簡嵐不也是？”]

[“簡嵐自己又不知道，知道的都是看了技術大佬的貼，況且她一個調查員向NPC求助也太弱了”]

[“要不要預測一個簡嵐多久才能知道自己也攤上事了？”]

晚飯後，簡嵐回到房間沒多久，孟知雨就來敲門找她。

她剛開一道縫，孟知雨立刻鑽了進來，頗為緊張地關好門，壓低聲音說：“嵐姐，周明嬋給我打電話了，說要找你。”

她把手機遞給簡嵐，屏幕上顯示“正在通話中”。

簡嵐無意瞞孟知雨，打開免提，說：“我是簡嵐。”

聽筒另一邊傳來周明嬋的笑聲，嬌矜明快，一點不讓人討厭，可這副好嗓子說出來的話卻意味深長：“簡嵐，你做到了周明娜十幾年都沒做到的事。”

“什麼意思？”簡嵐皺起眉。

周明嬋說：“周清的注意力現在都在你身上，而且不是當做玩物的那種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