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二叔不喝酒後,一家三口終於過上了幾天安穩日子。
聽說是村長特意將他家裡的酒都收了起來,劉二叔也不敢去代銷店裡買,因為回來也會被村長翻看手裡的籃子。
村長可是發了狠話,他以後沒事要是再敢喝酒犯渾,非得打斷他一條腿。
畢竟再過幾天就要給他家小孫子辦滿月酒了,這要老兩口再鬨出點什麼矛盾,麵兒上多不好看?
袁蔓還在幫著羅招娣登記村民身份證的信息,隔三差五地要到村子各處跑,趁著走動,她便會順路拐到劉二叔家瞧瞧。
看樣子,劉二叔確實沒再鬨什麼幺蛾子。
“是老袁家的姑娘不?”
“哎呀!你可算回來了,等你半天啦!”
拿著重新寫有姓名和出生年月的紙,袁蔓剛從村南頭回來,就被幾個大姨熱情地圍了起來。
有的是村裡的熟麵孔,有的她沒見過,在那七八個人裡,袁蔓倒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個穿著藍布衫的嬸子。
老趙媳婦,就是上次把陳征介紹給袁荷的人,也是附近幾個村兒人脈最廣的媒人。
瞧她們臉上堆的笑容一個比一個燦爛,袁蔓謹慎地問道:“嬸子們是有啥事嗎?”
老趙媳婦搓了搓手,想起上次的事多少有些難為情,但最後還是磨開麵子主動開了口,“聽說你和袁嫂子在登記身份證,咱們就是來問個人的八字,看看對不對得上。”
既是要做媒,前期的準備工作可不能少,不僅要知道雙方家庭的情況,個人的信息也得了然於胸。
讀了幾年書?能掙幾個錢?有沒有什麼手藝?身高體重、生辰八字這都得知道個清楚。
尤其是這八字,雖說鄉裡發下來的宣傳冊常說禁止封建迷信,但在農村生活的老一輩人,還是很看重這一樣的。
老趙媳婦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紅紙,上麵寫著男方的姓名和八字,其他幾個嬸子紛紛說是錯的,於是便一齊來到村委會問個清楚。
畢竟登記身份證可是大事,騙媒人可以,但你敢騙國家嗎?
羅招娣和幾個主任正在開會呢,得了她的允許後便在村委會門口巴巴地等著袁蔓回來。
“那行,我幫你們看看。”袁蔓應了一聲,帶著她們來到了辦公室。
翻找著登記身份證的名單,袁蔓很快找到了那個人。
“找到了,崔榮是吧?陽曆出生日期是1962年11月26號,壬寅年十月三十,壬寅辛亥戊……”
“看吧看吧!我就說他娘說瞎話!”
袁蔓話還沒說完,旁邊那個嬸子就激動地喊道:“我記得清楚著呢,就是62年的,咋可能是65年?聽她胡咧咧!”
“可不嘛,”另一個嬸子也跟著貶了兩句,“我家岩子從小跟在他屁股後頭,岩子今年才剛20了,他倆咋可能是同歲?”
低頭瞧著手裡那張紅紙,老趙媳婦嘴上沒說話,但臉色卻難看極了,一下就把紙條給捏成了紙團。
“這事辦得叫個啥?!”
哦吼?看樣子有瓜?
袁蔓沒細問,不過聽她們聊天的話茬,大概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清平村有個姑娘今年就年滿二十了,那姑娘家境不錯,上麵有三個哥哥一個姐姐,她是家裡老幺,所以從小就是被捧著長大的,聽說她本人也很優秀,是正經的高中生哩。
國家有政策,女方不到二十不讓結婚。但在農村,超過二十年齡就有些大了,大部分十七八就嫁人生子了,隻等到夠了年齡才補辦結婚證。
這麼優秀的姑娘,早幾年當父母的就開始留意她的婚事了。
憑她這條件,怎麼也得找個條件差不多,能匹配得上的,結果一找就是兩年,一直到了國家的適婚年紀才敢大張旗鼓地張羅。
農村重男輕女,天天叫嚷著生兒子好,可真到了結婚的年紀才發現還是女兒是塊寶。
這要是誰家能有個待嫁閨女,那才是人人追捧的香餑餑!
“既然崔家那小子不行,你再換個人唄?”
“就是就是,”一旁的張嬸子戳了戳老趙媳婦的胳膊,“也讓咱瞧瞧這閨女到底長啥樣。”
袁蔓知道,她們是想著能夠撿個漏。
畢竟她們家裡都有個沒娶到媳婦的寶貝兒子,所以但凡有媒人來說親的機會,她們都得抓住。
“行吧。”
老趙媳婦又從另外一邊口袋裡摸出一張紅紙,打開後,裡麵還包著一張小白紙。
白紙上便是那姑娘的畫像。
去城裡拍相片貴得很哩,村裡人哪裡拍得起?
但又不能光憑媒人的一張嘴瞎胡吹,於是相親時便會準備一些這樣的畫像,讓媒婆拿著給兩家都看看,覺得合適的話就安排見麵,也省得浪費時間。
紙上是姑娘的半身相:大眼睛、鵝蛋臉配上一個麻花辮,一看就是個大美人兒。
根據畫像,袁蔓又瞧了眼那姑娘的八字,腦海裡瞬間就浮現出了她真實的樣貌。
嗯,不僅長得漂亮,乾活也是一把好手,再加上有一肚子的學問……的確得是極優秀的漢子才配得上她。
袁蔓回想起這些天在村裡跑來跑去時見過的人。
欸?清河村或許還真的有一個?!
“要不去瞧瞧俺家的小山?”張嬸子挽著老趙媳婦道,“小山是65年的,年齡匹配的上,而且乾活也麻利,長得還俊,這姑娘一定看得上!”
“真不真?”
老趙媳婦狐疑地壓了下眉。
“啥文憑?”
“高中沒畢業。”
“抽水煙喝老酒不?”
“不不不,啥壞習慣都沒有!”
“性格咋樣?”
“好得很哩,身邊全是跟他玩得好的朋友。”
聽著似乎不錯?
清河村的小夥子多,她也不是全都見過,或許可以上門看看。
“嬸子先彆急,坐下喝口水吧。”
見老趙媳婦嘴唇有些皴裂,袁蔓給她倒了杯水,又將自己的椅子拉來讓她坐下,“咱們村的男青年多,再多瞧幾個人吧,萬一不合適也能順道去彆家看看。”
想起上次袁荷的事,袁蔓覺得老趙媳婦是個善良的心腸,並沒有見錢眼開就幫著瞞下了陳征有病的事,不僅連夜跑來商量退親,後來還因為自責,親手縫了塊枕巾送給了陳玉芬。
她住在清平村,平時來一趟不容易,袁蔓不忍心讓她白折騰,於是便想著幫幫她。
拿來那本登記冊,她從上麵指出了一個名字:“一會你可以上這家瞧瞧,叫曹華的,66年的,比那姑娘大了一歲。”
“曹華?”
聽袁蔓念出曹華的名字,幾個嬸子都笑了。
“你說真的假的?他娘上次在村頭罵你罵得那麼狠,你還是給他介紹對象?”
“曹華初中沒畢業就不上了,哪裡配得上人家姑娘。”
“就是啊,老趙媳婦你可彆聽她的,這丫頭就是記掛著上次他娘罵她的事,在這兒亂點鴛鴦譜,糊你玩呢!”
曹嬸子有張不饒人的嘴,也是混村頭老姊妹圈的扛把子。
袁荷的親事黃了,曹嬸子說她有邪氣;上次她勸劉二嬸離婚,曹嬸子又罵她心眼臟。
要說袁蔓的名聲臭,她絕對占了一大半的功勞。
她都這樣對袁蔓了,袁蔓還給她介紹兒媳婦?
嗬,怕不是故意想讓媒人上門,趁機醃臢她吧!
“曹華那小子我從小看到大,長得還行,小時候也聰明,但配不上人家姑娘。”
另一個嬸子收起了臉上的笑意,一本正經地說道,“雖說在城裡乾活,可他一個月才能拿多少錢?還沒種地賺得多,咋養媳婦?家裡還有個弟弟,以後保不齊得靠他幫襯。”
“是啊,不如張高山,人老實又肯乾,娶了人家姑娘肯定能待人家好。真要挑曹華的話,還不如找俺家的大明呢。”
“要不一會也去俺家看看?俺家小濤66年的,也沒啥大毛病。”
這些嬸子們平時和曹嬸子關係都挺好,沒事兒就湊在一起侃大山。
結果一提到要找媳婦,各個都不幫著說好話,隻想著推銷自家“有出息”的兒子。
哎呦,還真是一群塑料姐妹花呢!
見她們將自己推薦的曹華貶得一文不名,袁蔓微微一笑,隻問了張嬸子一句話:“您把高山哥誇得花兒一樣好,那他上次大半夜偷摸跑去何嬸子家地裡拉屎的事,您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