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行?!”
掀開陳征的上衣一看,被湯濺到的小腹就隻是紅了一小塊而已,連燎泡都沒燙出來。
莫不是被彆的什麼給傷了?
可看到陳征疼得滿頭是汗,說話聲都在顫抖,陳母擔心極了,鐵了心要去衛生所看個清楚。
那地方可不是鬨著玩的,萬一要有個好歹,下半輩子可就毀了!
看陳征走路都困難,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袁蔓身上,眼神裡無一不是責怪和埋怨。
看著挺文靜一小姑娘,咋能辦出這事兒?
“走走走,咱都一塊去!”羅招娣主動擋在袁蔓身前,義正言辭道。
不管陳征是怎麼受的傷,羅招娣都不相信自家閨女會是故意的。
不是她護犢子,知女莫若母,袁蔓從小到大就不是主動挑事的性子。
除非是彆人先招惹的她。
“我,我真沒事!”
被大哥硬拉著往前走,陳征有些急了,強裝微笑道:“被燙一下也不是啥大事,我哪就那麼嬌貴了?”
“就是!”陳父的態度和陳母截然不同,雙手往身後一背,跟著說道,“去衛生所多浪費錢?就是叫湯燙了一下,能咋?”
他當然心疼自己的孩子,也正是心疼才不讓去衛生所,因為……
“還是去瞅瞅吧。”
身為當事人,袁蔓的目光在他們父子倆之間掃了個來回,語氣平淡地說:“畢竟是我不小心,總得讓大夫瞧一下,大家才放心,否則萬一以後再有個好歹,這事兒就說不清楚了。”
他們的反應讓袁蔓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想。
有病?
就算自己看不出來,到了衛生所,醫生總不能看不出來吧?
“是啊,去衛生所叫大夫看看吧。”
陳玉芬雖然責怪袁蔓,但也覺得她說得不錯。看陳征疼得走路都困難,萬一燙出來點什麼事……陳家有錢也不中事,總不能耽誤了自家閨女的下半輩子!
少數服從多數,陳征父子倆拗不過他們,隻好去了衛生所。
來到衛生所,大夫隻看了一眼陳征被燙的地方就有了判斷。
“你們去城裡的醫院吧。”
大夫見來人眾多,顧忌著男人的麵子,也沒有明說,“他這不是燙傷,具體是因為啥,我們也不好確定,去醫院做個詳細檢查就知道了。”
大夫的話讓眾人懸到嗓子眼的心又往上挪了一寸。
不是燙傷,那就證明和袁蔓無關。
可不是燙傷又會是啥?
陳父似乎早有預感,於是拉著媒人到一旁說了幾句話,隨後媒人便回來對陳玉芬和袁大興她們說道:“要不恁先回去?這去醫院一趟估計得折騰到天黑了。”
看了眼一直沉默著的袁蔓,又對羅招娣說:“大夫說不是燙傷那跟小蔓就沒關係了,你們彆擔心,不能有啥事。”
“那他倆的事兒?”陳玉芬又問。
媒人:“咱回頭再說,先看看醫院的大夫咋說。”
“中。”
從衛生所出來騎三輪回村的路上,氣氛有些尷尬,看著路邊的樹、地上的石子,誰都不想說話。
原本好好來說個定,結果最後鬨成了這樣。
都怪袁蔓!
要不是她把湯潑了陳征一身,也不用折騰到衛生所來。
可醫生說陳征不是燙傷,既是要去醫院檢查,多半是有彆的什麼病。
多虧袁蔓!
要不然天曉得陳征的病要瞞多久。
怪她不是,誇她也不是,搞得不上不下的真叫人難受!
袁蔓倒跟著沒事人一樣,又是哼著小曲兒,又是用隨手摘來的野草編著手環。
按理說,身為紅娘的她唯有成全了婚姻才算履行了責任,可一想到自己攪黃了袁荷的姻緣,她非但不感覺愧疚,反而還很開心呢!
……
從醫院回來後,媒人不敢耽誤,當天晚上便來清河村找陳玉芬退婚。
退婚這事不光彩,媒人不敢鬨得太多人知道,可這一夜的功夫還是在村子裡傳開了。
“聽說了沒?袁家那丫頭叫退婚了!”
“啥?昨兒個不是都說定了?”
“那誰知道呢,我瞧老趙媳婦昨晚上來的時候,臉色可難看了。”
袁蔓晌午來到村頭的井口挑水,老遠就聽到幾個姑嬸兒在聊袁荷。
她們挪了挪身,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那不堪入耳的話還是一個勁兒往她耳朵裡鑽。
“這一叫退婚,袁荷以後可就難嫁了。”
“嘖嘖,老袁家祖墳上是不是有啥邪氣?倆丫頭都嫁不出去。”
“咋說我們才二十出頭,今年嫁不出就等明年唄,”袁蔓慢悠悠將木桶從井口提出來,風輕雲淡地念叨著,“二十多的閨女嫁不出去要是算邪氣,那三十多的兒子娶不到媳婦,那得是天大的晦氣吧?”
袁蔓的一句話,讓她們臉色一個個都陰沉了下來。
她們各個家裡都有一兩個還沒娶媳婦的兒子,袁蔓這話算是插在她們的心口了。
“那咋了?”
女人故作淡定,“兒子不找媳婦還能省筆錢,不像閨女,嫁不出去就是賠錢貨。”
“那你這個嫁出去的貨值多少錢?”袁蔓笑眯眯道。
女人:……
這話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直接把她的話頭堵死了。
見女人不說話,袁蔓繼續補刀,“天天淨整些不值錢的事兒,我看也值不了幾個錢。”
“你……!”
女人正要發怒,一旁她的老姊妹立刻拉住了她。
將手裡剝好的花生塞給她,隨意將花生皮丟在地上,“小蔓啊,要不說還得是你毒啊。病了二十來年,拖著你爹娘,昨天陪著小荷去公婆家,又鬨得人家毀了婚?嘖嘖,你彆是傳說的天煞災星,逮誰克誰吧?”
好歹是混跡村頭八卦圈的老人兒,她們的嘴巴一個賽一個的毒。
“就是啊,前些時候還病得下不來床呢,今兒都能來挑水了,說說?是不是你作法把身上的晦氣都傳給小荷了?”
“所以說人有邪氣,心眼也毒,我要是招娣啊,小時候就得把她給按死在尿盆裡,省得她……”
咚!
不遠處飛來一大塊土坷垃,落在地上時濺起的渣渣把她們嚇了一跳。
一扭頭,就看到袁大興一家正扛著鋤頭朝她們走來。
在田裡忙活一上午,他們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濕了,脖子臉蛋曬得通紅,走路時還喘著粗氣,不知是累的還是氣的。
“媽來嗶,瞎嗎?差點砸到我!”
陳玉芬:“砸的就是你!天天放屁,不塞你臉上的屁言裡不錯了!”
說起嘴皮子上的戰鬥力,陳玉芬可一點不虛村頭這些選手,平日不開口,開口就是屎尿屁、爹娘奶,一點不覺得臊得慌。
陳玉芬又快走了幾步,直接站在袁蔓身前,替她開火:“不知道咋回事就瞎球說,要不說你生孩沒屁言,都長在你臉上了!”
“退婚那不是俺家不中事,是陳征那個鱉孫怕耽誤荷荷,他……”
“她娘!”
袁大興磕了下手裡的鋤頭,示意她彆說出來。
陳玉芬稍稍緩了緩情緒,冷靜下來後,將袁荷拉了過來,亮起了她的手腕:“瞧瞧這是啥?要是俺家的錯,那陳家會給個鐲子?”
那是一隻亮閃閃的銀鐲子,陽光下光亮得很,稍稍掂量掂量,差不多快一兩了。
“不光是鐲子,我床頭還放著陳家托媒人送的五十塊錢呢,想看看不?退婚咋了,該給荷荷的東西,照樣給!”
將袁蔓也拉到身邊,陳玉芬一個勁兒摸著她的手背,“還得多虧咱家蔓蔓,要不是她跟著去,還收不住這麼多的東西。啥邪氣?這叫喜氣!”
“喜氣和邪氣都分不清,白活你那幾十年。”
眾人哪裡顧得上跟她鬥嘴?一雙眼睛隻顧著看袁荷手腕上的銀鐲子了。
昨天他們隻聽說媒人是來退婚的,可沒說帶了這麼重的禮啊!
難不成真是陳家的錯?
袁蔓說是來挑水的,回去的時候,肩膀卻是空空如也,陳玉芬和袁大興一人拎著一桶,扁擔也到了袁荷的手裡。
走在村裡的泥路上,有種土地主出門感覺。
等到羅招娣和袁文武都回來後,陳玉芬他們又上了門,手裡還拿著一塊紅布,隻是這次袁荷沒有跟著。
揭開紅布,裡麵放著大大小小的錢票,加起來一共是二十五塊錢,正好是媒人昨天送來的一半。
“這這這,這咋又送錢了?!”
“必須拿著,你不拿我今兒就不走了!”
羅招娣雙手背在身後,你推我躲的,開始跟陳玉芬比劃起了太極。
眼看羅招娣技高一籌,陳玉芬果斷調轉目標,塞到了袁蔓的口袋裡。
袁蔓:???
這錢來得不明所以,袁文武也愣住了,“咋回事啊,哪來的錢?”
袁大興回答說:“陳家托媒人給的。”
“賠的,賠給我們的。”陳玉芬替他改口道。
既然是賠,那肯定是犯了錯。
袁蔓試探著問:“醫生怎麼說?檢查出了什麼病?”
陳玉芬撇撇嘴,小聲地說:“臟病。”
袁蔓:……
這個答案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畢竟是那個部位出了問題。
“啊?”羅招娣被這兩個字嚇得不輕,“我看那小夥子挺白淨的,咋會得這病?”
“那誰知道呢,老趙媳婦昨天說有的檢查還沒做完,估計得有好幾樣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