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搭理這個陌生女人,握緊了手裡的包,生怕她是什麼騙子。
“沒空,我又不認識你,又有什麼好談的?”
她要往前走,卻被夏璿拉住手臂,這讓她更警覺起來,立馬把夏璿甩開。
夏璿道:“穆小姐,你不認識我,但賴天和你總該認識吧?”
穆梔裡的腳步頓了一瞬,但也僅僅隻是停頓了那麼一瞬,就更迫不及待要離開此地。
“他是誰啊?我不認識。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彆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夏璿很無奈:“穆小姐,賴先生重病在床,恐怕活不了多少天了。”
還有這種好事?穆梔裡停下腳步,“我又不是開火葬場的,你這個聯係我也沒用啊。”
夏璿見她停下腳步,知道有戲,連忙道,“我這次來找你,是想跟你聊一下遺產分配的問題。”
遺產?不用認爹還有遺產拿,還有這種好事?
穆梔裡不再抵觸,也沒有忽略掉夏璿眼裡的那一抹如釋重負。
因為關係陌生,她並沒有跟著夏璿隨便選一家店裡坐著談,而是選擇在路邊的長椅。
這裡雖然人來人往,私密性不好,但同樣的,也勝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
萬一夏璿是人販子怎麼辦?
夏璿道:“梔裡,我也算是你的長輩,我能這麼叫你嗎?”
穆梔裡搖頭:“你還是叫我穆小姐吧。”
夏璿倒沒有多糾纏,很是順著她,“好的,穆小姐。”
“是這樣的,賴先生現在生了重病,躺在床上唯一的願望就是能夠見到你,你能跟我回去見他一麵嗎?”
穆梔裡立馬搖頭,“不能。”
她又想起來楚風南的瘋言瘋語,這個夏璿的話十有八九是假的。
賴天和這個死老頭子,估計就是裝病騙她回去,然後再勸他把穆梔裡的腎給他那個寶貝兒子。
想到這,穆梔裡好像真的腎疼了一下。
她飛快補充道:“我是不可能跟你們回樂臨的。你也不用拿什麼遺產來要挾我,反正這些錢呢,你們給我肯定是要的,你們要是不給,我也不會去求你們。讓我去認他這個爸爸,那是想都不要想。”
夏璿無奈一笑:“其實,這次來找你是我本人的主意。賴先生現在出不了重症監護室,也不可能交代我們這些。”
穆梔裡冷漠不為所動:“哦。”
夏璿:“我之所以這麼做呢,原因是有兩個。首先就是,你是賴先生名正言順的女兒,遺產本來就是你應得的。這也是你爺爺的意思,他老人家很想你呢。”
“另一個原因嘛,就是我的私心了。”夏璿的眼淚毫無預兆的落了下來,“你應該還不知道吧,你有一個弟弟。”
穆梔裡:“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啊?我這麼些年一直和我媽媽在一起,她肚子大沒大過我能不知道啊,我有個屁的弟弟。”
夏璿道:“不是,你弟弟……他是我和賴先生的孩子。”
穆梔裡滿臉不解,“你們的孩子關我什麼事兒?我連爸爸都沒有,哪來的弟弟?他可不是我弟弟。”
夏璿擦拭了眼淚,勉強笑道,“我知道這件事你一時半會很難接受。你爺爺的意思是財產一人一半。你弟弟繼承公司,其餘的房子車子歸你。”
穆梔裡沒說話,靜靜的看著她表演。
夏璿也不尷尬,繼續道,“你弟弟生了病,需要腎臟移植。我和賴先生都去做過檢測了,匹配不上。”
她的眼淚像串了線的珠子往下落,“我也不想來找你,可我是實在沒辦法了呀。醫生都說了,如果再不換腎,你弟弟活不過今年。他今年才二十歲啊,連大學都沒畢業。隻要你肯幫我們這個忙,救你弟弟一命,賴家的錢,我們母子兩個一分也不要。”
穆梔裡從她手裡把自己的手扯出來,“不要,你們那麼有錢再找個腎唄,反正我不換。”
夏璿苦笑道:“哪有那麼輕鬆,我們已經找了那麼多年,一直沒有合適的。這次來找你,是真的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阿姨求求你,就看在他是你親弟弟的份上,你就去醫院做個測試吧。說不定……說不定就能配上了呢,這樣你弟弟也不用死了。”
穆梔裡大為震撼:“我連這賴天和這個爸都不認,你還指望我認什麼弟弟?”
她皺著眉頭思考了一下,“我媽離婚的時候我是六年級,我今年23歲。你兒子今年20歲,隻比我小三歲。所以說,在我媽還沒有選擇離婚的時候,你兒子就已經出生了是嗎?”
夏璿的悔恨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她的眼淚是貨真價實的,來來往往的行人都被她淚流不止的樣子吸引,路過都要多瞟幾眼。
“我那時候還年輕,一門心思想攀高枝。你要怨我恨我都可以,隻求你能救我兒子一命。隻要你肯去試一試,無論匹配成不成功,我這條命就交給你處置,你想怎麼打我怎麼罵我都可以。”
穆梔裡很納悶,自己像是有特殊癖好的人嗎?
“你有病吧,誰要閒著無聊去打你罵你呀?”
夏璿淒楚道:“你不恨我嗎?許是當年做小三破壞你的家庭報應,這麼些年我也不好過。賴先生即便離婚了,也不肯承認我們母子的身份。都是因為我,小理一直是因為私生子的身份被人瞧不起,後來來生了大病。都是因為我作孽太多……你如果恨我,就儘情罵我吧,這本來就是我應該承受的。”
穆梔裡靜靜望著她,初見時的優雅美麗,在短短幾十分鐘被完全打碎。
她臉上的粉底被淚水打濕,淚痕交錯,顯得很滑稽。
“我為什麼要恨你?”她緩緩發問。
雖然她這麼些年一直以為媽媽和賴天和離婚是因為家暴,沒想到還有小三和私生子的緣故。
夏璿道:“我破壞了原屬於你們一家三口的美滿家庭啊。如果不是我,你現在應該是大小姐真公主。”
穆梔裡不屑的冷哼一聲,“那你可真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她一雙圓溜溜的杏眼冷清下來,有嘲諷也有憐憫,“都這麼一把歲數了,你還沒看清啊。即便沒有你這個小三,也會有小四小五小六。不能說你一點錯沒有,百分之一最多了。賴天和這種人,遲早都會出軌的,就算不是出軌,也會有那種這樣的毛病。已經爛了的東西,偽裝得再好也偽裝不了一輩子。我呢,也不稀罕當什麼大小姐、公主,我現在也活得很開心。至於,你兒子,就讓他自求多福吧。我不想要什麼爸爸,更不想要什麼弟弟。”
夏璿好像被她的驚世言論震懾住,眼淚在不住的流,卻再說不出一句話來,隻會捂著嘴,呆呆地望著她。
穆梔裡無暇跟她在這對峙,站起身來,“你要是實在想哭,我也不打擾你,我先走了。”
春天天還是黑得很早,她要回去的晚了,媽媽肯定還要嘮叨。
夕陽紅得過分,像是山水畫中用朱砂顏料畫出來的。
她迎著夕陽去找人行道,看到路邊停著的車又是陸放鶴的。
她沉默了。
一次是可以勉強說是偶然,兩次三次就由不得她多想了。
陸放鶴想乾什麼?一直跟著她乾嘛?
該不會又老毛病犯了,以為他一個眼神自己又會跑去請去和好吧。
真是個自大的男人。
索性裝作看不見,和車擦肩而過的時候,更是昂首挺胸,目不斜視。
可這一路上,她還是忍不住的想,陸放鶴到底想乾什麼?
是想求她複合嗎?
如果他用一張支票作為求和禮物,上麵有很多個零的那種,自己該不該答應呢?
她滿腦子都是這個,連地鐵站都坐過了兩站。
坐上返程的地鐵,她握緊了拳頭。
都已經分手了,自己這是在胡思亂想什麼?
好好的怎麼又戀愛腦起來了?在楚風南那吃的虧還沒吃夠嗎?
這個念頭剛一出現,她又忍不住反駁自己。
楚風南怎麼配和陸放鶴比啊!
陸放鶴那麼大方,送了她那麼多值錢的禮物,送得時候眉頭都沒皺一下,說分手後也沒有要回去。
哪像是楚風南這個摳搜男,嘴裡一口一個喜歡真愛,扣就算了,還花心的要死。
等到回家之後,她還是一直悶悶不樂。
穆扶慧看出來了,小心給她夾菜,“怎麼了?是工作上的事情嗎?同事不好相處還是太累了?”
穆梔裡懨懨的:“沒什麼,就心情不太好。”
穆扶慧更尷尬了,她想起前幾日的事情,覺得女兒心情不好都是因為自己。
她不敢再說話,生怕不小心說錯了什麼,又惹起女兒不好的回憶,邊默默吃飯邊在心裡思考,該送個什麼禮物賠罪。
穆梔裡的生日快到了,她正好一起準備了。
接下來的一晚,陸放鶴就沒有從她腦海裡離開。
洗澡想起他,夜跑也想起他,就算夢裡也是他。
在虛幻的夢裡,陸放鶴頂著他那張冷淡的臉,哭得和今天遇到的夏璿一樣慘。
他甚至還跪下來求穆梔裡不要跟他分手,並拿出來了一箱又一箱的現金。
穆梔裡正猶豫著呢,夢就醒了。
她有些自嘲,又有些惆悵。知道夢裡都是假的,但這個夢也太不現實了吧。
陸放鶴那個人,怎麼可能那樣低聲下氣的來求她,還哭成個小花貓。
但是戀愛腦這種東西,長在彆人身上看得清清楚楚的,可一旦長在自己身上,就很容易糊塗了。
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隻要陸放鶴在她身邊轉悠,她就忍不住老想起他。
夜跑下去喂貓的時候想念值更是達到了頂峰。
小三花還在記恨絕育之仇,吃了她給的東西也不肯讓她摸一下。
好懷念陸放鶴家的大貓啊,給擼給抱給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