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拋棄道德。(1 / 1)

一個beta的精神世界 之姒 6130 字 10個月前

掛斷電話後我決定聽沈從言的,畢竟現在確實太早了。我帶好耳塞和眼罩在床上翻來覆去一個多小時後終於才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等我再醒來時,外麵的雨已經停了。我把窗戶打開,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下過雨後泥土濕潤的味道。一陣涼風吹進屋裡來,我打了個噴嚏,為了防止剛出院就繼續生病,我重新把窗戶關上並去多穿了件衣服。

我端著杯熱水坐到沙發上,看到沈從言早上快六點的時候給我發的消息,說他上飛機要關機了,聯係不到他的話彆著急。

我笑了一下沒有回,把手機熄屏後隨手放到茶幾上拿起遙控打開電視,鬼使神差地去搜沈從言那兩部我還沒來得及看的兩部電影。

一個文藝片一個愛情片,我先選擇了前者。

老實說我對文藝片不太感興趣的原因就是,現在市麵上的大部分文藝電影都有些不知所雲,不論是電影濾鏡還是角色形象總想營造一種抑鬱傷感破碎的氛圍,每次當我被電影宣發詐騙,屁顛屁顛跑去電影院消費的時候,電影本身的內容就會狠狠給我一記耳光。

但沈從言這部……怎麼說呢,整體氛圍並不壓抑,畫麵也是偏暖調,他演的男主也不會莫名其妙地陷入負麵情緒,但就是給人一種很孤獨很無奈的感覺。

我一邊看著電影一邊拿起手機開始搜電影解讀,隨手點進去一個播放量高的視頻,調大音量後又將其放回茶幾上。

“所以這部電影為什麼票房這麼高,最主要的原因是真實。無論是男主而立之年沒車沒房沒存款沒老婆,還是工作生活處處碰壁,他都一直很樂觀,但這是一種盲目樂觀,他信奉的就是愛笑的人運氣不會太差,但時間長了一直這樣,一定有被麻痹的成分在……”

視頻裡博主滔滔不絕地講著,電影裡的男主已經幾近崩潰,但依舊很開心地和朋友去聚餐,去唱歌。

在半小時後,電影終於接近了尾聲。解讀視頻早就放完,我一耳朵聽電影台詞,一耳朵聽解讀,慢慢地開始走神,隻專注聽解讀了。

我看著片尾演員表那裡沈從言的名字滑過,抬手揉了揉有些脹痛的太陽穴。我果然還是不適合文藝片,哪怕一邊看一邊聽解讀也沒懂。

我看了眼時間,發現已經到飯點了。我從冰箱裡拿出昨晚的剩飯熱了熱,剛準備吃飯的時候門就被人敲響。我打開門,發現是昨天執意要來我家洗澡的鄰居。

“怎麼了嗎?”我問。

他越過我往我家裡瞄了兩眼,我順著他的視線也轉頭看了一下,見偷瞄被我發現,他撓頭笑笑:“太無聊了,所以想來找你玩。好香啊,你做飯了嗎?”

說著他便試探性地往前跨了一步,我們之間的距離拉近,我下意識後退一步:“是昨天的剩飯。”

他朝我眨眨眼,笑得十分友好:“我能來蹭飯嗎?我不會做飯,天天吃外賣我都吃膩了。”

我儘量保持著臉上的平和,朝他笑笑:“可能不太行,我隻做了自己一人份的。”

他大言不慚道:“那你再做一點嘛!”

我沉默了,你誰啊敢讓我專門給你做飯,滾。

“不好意思,我有點餓了,我得趕緊吃飯了。”

說著我便去關門,結果他一把握住門邊:“我開玩笑的,你彆生氣呀。”

這門關也不是開也不是,雖然不喜歡他,但就這樣把門關上夾他的手的話,我還得賠醫藥費,不值當。

“我好像還沒和你說過我叫什麼對吧,我叫傅哲,今年24,你呢?”

傅哲,重蹈覆轍的覆轍嗎。

“陸伊嘉,27。”我的耐心幾乎要被耗儘。

“27啊!我還以為你比我小呢,你好年輕啊看起來。”說著說著他居然直接靠到我門框上,“那我們現在就算是朋友了,我能進去和你聊會嗎?”

我深呼吸一口氣努力平複想抽死他的心情,搖了搖頭笑笑說:“真的不太方便,你請回吧。”

“真的不行嗎?那你去我家呀,我們隻隔了一堵牆呢,隻要你敲敲門立刻就……”

我把門關上了。

他又敲敲門,在門外叫了我幾聲,我選擇性失聰,坐回飯桌前開始吃飯。

下午五點半我正在做晚飯的時候,沈從言給我打來了電話。接通後他先是嘿嘿傻笑兩聲,說:“我到了!我在飛機上睡了整整九個小時,現在這邊是早上十點半,我連時差都不用倒!而且今天天氣很好,太陽特彆大,也比國內暖和,我剛下飛機就把外套脫了。”他頓了頓,繼續說,“你那邊好吵,你在乾什麼?”

我把油煙機關掉,端起鍋準備把剛炒好的菜裝盤,說:“我在做飯。”

他大叫一聲,我被嚇了一下,差點把整鍋菜倒到地上,我有些生氣:“沒事瞎叫喚什麼?”

“你好厲害,還會自己做飯!不過……”他說了個不過後停下了,我把那盤菜放到桌子上,聽到他繼續說,“你感冒了嗎?我感覺你聲音不太對。”

嗯?我感冒了嗎?我吸吸鼻子,好像是不太通暢。

然後沈從言又開始嘮叨,我聽煩了,打開油煙機臨時加了道菜。手機在兩米外的餐桌上,我在灶台旁,雖然開了免提,但油煙機的聲音因為距離原因輕鬆蓋過他的嘮叨,這是我做得做輕鬆最開心的一道菜。

該說不說人一旦拋棄了道德,幸福感就會蹭蹭上漲。中午二話不說把傅哲關在門外,現在故意打開油煙機不聽沈從言說話,這是我今天最幸福的兩個時刻。

炒好菜關掉油煙機後,發現放在餐桌上的手機十分安靜。莫非是沈從言嫌吵把電話掛了?這樣想著我摁亮屏幕,發現還在通話中。

“就這樣吧。”沈從言的聲音響起,聽起來十分淡漠,但根據距離判斷似乎不是在和我說話。

“那沈哥,沒事的話我就先出去了。”畫外音是一個聽起來很青澀的女聲,“哦對我差點忘了,主辦方那邊給您安排的座位在第十三排,這個……您不介意吧?”

沈從言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我介意什麼?”

“那就好,李姐還擔心您會嫌座位靠後呢。那我先走了,我就在您隔壁,您有事叫我。”

沈從言嗯了一下,隨即響起關門聲,下一秒他聲音的距離明顯離手機近了些,這次才是對我說的:“你做好啦?剛才是我助理,叫白霖,今年剛畢業。”說著他笑了兩聲,“居然還問我坐第十三排會不會介意,那主辦方給我安排的位置我不滿意的話能坐第一排嗎?誒對了,你剛才在炒什麼?等我回國後你能做飯讓我嘗嘗嗎?我家的油煙機聲音特彆小,完全不會……”

“沈從言。”我有些好笑地打斷他,他疑惑地嗯了一聲,“你助理知道你其實這麼話嘮嗎?”

他靜默了一瞬,幾秒後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不好意思,對你就下意識的說的多了。”說完他比起生氣更像是撒嬌的哼了一聲,“還不是都怪你話太少了,你要是話多一點的話我肯定……肯定不會這麼能說。”

我憋著笑:“真的嗎?”

他十分臭屁地又哼了一聲:“那當然。對了,所以你到底是不是感冒了?”

“應該吧。”

“應該?!”他的音量陡然拉高,“什麼叫應該,應該是什麼意思?你自己的身體你自己不清楚嗎?”

我被他吵得耳朵嗡嗡響,我將手機拿遠了些:“小聲點,吵得我頭疼。”

聽到這話他的音量又陡然降了下來:“你多穿點衣服,現在正換季,你這種身體狀況免不了要病一場。”他頓了頓繼續道,“以往換季的時候你會生病嗎?”

我夾了一筷子米飯送入口中,邊嚼邊想了一下。

以前沒注意過,現在沈從言一提,我才發現換季的時候我似乎的確是經常生病,什麼感冒發燒咳嗽的,因為都是些十分常見的小病,我沒把它們和季節輪替聯係到一起,所以我根本沒放在心上。

“你怎麼不說話了,會不會呀?”

我咽下那口米飯:“偶爾吧。”

晚上的時候姑姑打來電話,第一句話就是:“到法國啦?”

我有些心虛地嗯了一聲:“剛到不久。”

“那就好,我還擔心你現在還在飛機上呢。那邊怎麼樣?”姑姑似乎很好奇,“那個塔,呃……埃菲爾鐵塔你去了嗎?和網上那些照片一樣嗎?多高啊?”

我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畢竟當初已經在她的朋友們麵前大肆宣揚過我要去法國了,突然告訴她說我沒去的話,我有點不好意思。

我乾咳一聲:“姑姑,我是來工作的沒時間去玩。”

她長長的哦了一聲:“對對,你是去出差的。”她頓了頓,繼續說,“那你沒有因為水土不服生病吧?那邊今天天氣怎麼樣?我看過了,現在那邊是下午三點,所以才現在給你打電話,應該沒打擾到你吧?”

“沒生病,我現在還沒事。天氣挺好的,比國內暖和,沒打擾到我。”我一通瞎說,幸好下午沈從言給我打電話時告訴我天氣了,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就好,沒生病那就好。”姑姑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那你回來的時候,能給姑姑買點東西嗎?什麼都可以,是那邊特產就行。”

我愣了一下,看這樣子我還得去拜托一下沈從言?不對,陳臨也去了,我和他作為同事見麵更容易些。

想到這裡我嗯了一下:“好,等過兩天工作做完了我就出去逛逛,給你帶點這邊的特產回去。”

姑姑笑起來,片刻後頗為感概地說:“沒想到一轉眼你都這麼大了,還出國了,我這大半輩子還沒出過省呢。”她歎了口氣,“你知道的,姑姑一直沒孩子,你小時候我就特彆喜歡你,後來你爸媽出事,我廢了好大功夫才說服你姑父把你接回我家來住。”

我沒有說話,這些事我是知道的,畢竟當時我已經成年了,姑父覺得我這麼大已經不再需要監護人了。

但姑姑認為我剛經曆了這麼大的變故,沒個人陪我走出來的話我可能會想不開,更何況我本身體質就差,一直鬱鬱寡歡的話很難說我不會生什麼難以醫治的病,所以執意要我住進他們家裡。

我搬過去後,姑父也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不滿,而是和姑姑一樣儘心儘力的照顧、開導我。

“看你現在這麼棒,姑姑真的很開心。”幾秒後她突然大叫一聲,“搞什麼!我怎麼也多愁善感起來了?不說了不說了,國內現在晚上十點了,我要睡覺了。”

掛斷電話後,我躺在床上,腦子裡想著姑姑那些話難以入睡。爸媽是車禍去世的,根本原因,是因為我。

那天是12.23,我的十八歲生日。每年我的生日都過的很隆重,我覺得是因為我身體不太好,之所以過得隆重是因為爸媽要慶祝我又多活了一年。

十八歲的生日隻比以往更重要,所以爸媽提前半個月就開始準備,每天都向我透露一點點安排,我的期待值在爸媽一次又一次的欲言又止中拉滿了。

但我當時在學校,學校不可能因為一個生日給我放假,所以當我請假被導員拒絕的時候我一點也不意外。

上午我和爸媽說我沒請到假,爸爸十分詫異的說:“你請假乾什麼?”

我不明所以:“我不用回家嗎?”

媽媽搶過手機說:“當然不用了,兒子。我們開車去找你,你就在學校等我們。”

“嗯嗯,我和你媽媽特——彆用心的給你準備了成人禮物,你期待一下!”

我有些哭笑不得:“我已經很期待了。”

這時媽媽故作神秘的說:“真的特彆用心,你肯定會喜歡。想知道是什麼嗎?”

爸爸接過話茬:“他當然想知道,老婆彆告訴他。”

這通電話打下來,我的期待值已經爆表了,偏偏他們兩個都是那種平時不著調但嘴意外的嚴的性格,我各種撒嬌耍賴威逼利誘,但都不肯向我透露一點點信息。

那天隻有一節中午的必修課,臨近下課前我偷偷在座位上拿出手機給爸媽發消息,問他們快到沒有我要下課了,爸爸發來一串感歎號:「我們還沒出發!!!」

我發了一串問號過去:「你們在騙我吧?其實你們已經到學校門口在等我了對吧?????」

下一秒爸爸發來一個視頻,我沒敢點開,但看樣子確實還在家裡。

這時媽媽也出來了:「我們馬上出發,你下課後先去吃點東西,我們大概四個小時後就到了。」

當時是一點鐘,四個小時後天差不多就要黑了,我猜他們可能本來安排的時間就是在晚上,發去一句路上注意安全就沒再回了。

然後我在學校裡等了快五個小時也沒等到他們,發消息不回打電話也沒人接,我越等越慌,但因為室友們為我買了蛋糕給我過生日,我沒敢表現出來,怕掃他們的興,隻好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和他們一起玩。

等他們都玩累了要睡覺的時候,我已經快八個小時聯係不到我父母了。

我躺在床上,在舍友陣陣鼾聲中一遍遍給他們打電話,但不管我打多少遍能聽到的隻有冰冷的機械女聲。

我強撐著一直打電話到淩晨一點,這次居然通了,我連忙從床上坐起來:“媽,你怎麼才接,你們……”

“喂?”

我頓住了,這是一個我從沒聽過的聲音。我試探著問了一句:“請問您是……?”

對方有些欲言又止,猶豫了半天才說:“我是交警,那個……你爸媽他們,在高速上出車禍了。”

“……什麼?”

“嗯……和一輛運建材的貨車撞到一起了,我們剛接到報警,還在調查,你方便的話……”

後麵的話我一句都沒聽清,掛斷電話後我重新躺下,我冷靜到在心裡罵自己冷血,但我真的哭不出來。比起傷心,我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我有想過這是個騙子,但當他準確的說出我們家車的型號、車牌號以及車內一些比較顯眼的裝飾時,這個念頭被我打消了。

我請長假回了家,後來調查結果出來了,貨車司機全責,他沒按交規走最外側,還疲勞駕駛,打盹的時候變道,結果迷迷糊糊的方向盤擰反了,事發突然,爸爸來不及反應,直接被他擠出了高速公路外。

官司打完之後,貨車司機家裡賠了三百多萬。

這些錢我存進了爸媽的賬戶,並發誓不管我是被綁架、被打劫,還是病的要死了也絕對不動它們。

我回家整理了一下他們的東西,在家裡的各個角落找到了一封他們寫給我的信,我猜測這或許也是他們為我準備的成年生日驚喜之一,我數了一下,一共36封,爸媽各18封。

我到現在都沒有打開,想無視它們但又害怕我真的遺忘,所以隻敢放在我不常打開的床頭櫃裡。

後來住進姑姑家,第一年的時候她和姑父在我生日前幾天有問過我生日禮物想要什麼,我想半天也想不到。這要是以前爸媽問的話,我能一口氣說上一大堆。

但他們不可能全部滿足我,隻會在其中挑一兩件,並和我說剩下的禮物以後的生日送我,所以我以前想要的其實有很多還沒收到,不過那些禮物現在我都不喜歡了,不想要了。

那之後我也從來沒再過過生日,剛入職的時候公司問過生日,我特地去找到人事部告訴他們我從小就不過生日,不用給我準備生日福利,他們很愉快的接受了,畢竟準備生日禮物其實也是一件很費心的事。

但這樣費心的事,爸媽居然認真做了十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