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燈火通明，龐吉站著，歐陽春跪著，歐陽春開始向龐吉稟報此去江寧府的收獲。

“大人，”歐陽春道，“屬下這幾日在那亂葬崗中挖遍了每一寸土地，終於找到了工布劍。”

龐吉本來正站在桌前，背對著歐陽春踱步，聽到歐陽春說找到了工布劍，他沒忍住轉身“嗯？”了一聲，好像他隻是打發黑衣人去亂葬崗挖墳，但沒真的對此抱希望，找不到工布劍才正常，找到了他反而覺得奇怪。

龐吉隨即意識到自己失態，忙清了清嗓子，說道：“既然已經找到了工布劍，還不快呈上來。”

歐陽春道：“是。”

他從腰間解下工布劍，雙手抬起，低著頭，恭恭敬敬遞與龐吉。

龐吉接過工布劍，將劍從劍鞘中“錚”地一聲抽了出來，對著燈光細細看了看，最後目光落到了劍柄和劍身相接的位置，也就是刻有“工布”二字的位置。

“好！這次乾得不錯，總算搶在那人前麵一次！哈哈哈哈哈哈哈！”

龐吉的笑聲很大，是那種揚眉吐氣的笑聲。

這笑聲通過房頂上掀起的瓦片傳到丁月華的耳朵裡，讓她忽然想起之前黑衣人說過的話。

“他跟我們不總一起，很多時候都是單獨行動，我也從沒見過他向太師彙報過情況。我聽說他最近一直在開封尋劍，沒有跟我們有來往。”

龐吉口中的“那人”，很有可能就是那個用泰阿劍的蒙麵人。

黑衣人說從沒見過那人向龐吉彙報工作，很有可能是因為那個蒙麵人是直接聽命於龐吉背後最大的主謀，不受龐吉差遣，所以黑衣人才沒見過他來找龐吉。

而且龐吉對“那人”總是搶在自己前麵拿到寶劍，這也很符合那蒙麵人的特征。

龐吉把工布劍插回劍鞘中，說：“好哇好哇，你們總算有點用處，賞你五百兩銀子，跟你手下人分了去吧！”

他這話明顯是要讓歐陽春走，可歐陽春什麼話也沒問出來，自然是不肯，便說道：“大人，不知大人要將這工布劍放到何處？”

龐吉聞言，臉色陰沉了下來，說道：“你問這麼多乾什麼？”

歐陽春道：“回大人，屬下隻是擔心大人的安危。”

龐吉挑了挑眉：“何出此言？”

歐陽春道：“回大人，此劍是從亂葬崗墳堆裡被挖了出來，已經在地裡埋了三十餘年，想必沾染了不少鬼邪之氣，況且傳聞說工布劍劍主三十年前是被仇家殺死，死後冤魂附在劍上，每到夜裡子時，這冤魂就會從劍裡出來，尋找殺死自己的仇人索命，但冤魂分不清誰是他的仇家，所以見到活人就殺，屬下是怕——”

“你一個習武之人，還信這些妖魔鬼怪之事？”

龐吉打斷了歐陽春的話，但看樣子他已經被歐陽春嚇得有點怕了，握著劍柄的手也鬆了不少，“也罷，我看這劍就彆放在我這兒了，交代你一個任務。你把這劍送去給襄陽王，今晚就去，不得有任何閃失。”

丁月華皺了皺眉。

襄陽王是誰？

丁月華正在疑惑，她身旁的展昭聞言忽然動了動，丁月華扭頭看他，猜測他是不是知道襄陽王這麼一號人物。

仿佛心有靈犀一樣，展昭輕輕點了點頭。

歐陽春顯然也知道這襄陽王是誰，隻聽他對龐吉說道：“大人，屬下見了襄陽王爺後該如何說？”

龐吉道：“笨蛋，你既然知道他是王爺，難道怎麼說還需要我教你嗎？自然是叫他王爺，然後把劍雙手奉上啊！”

歐陽春道：“可是屬下就這樣前去，王爺不認得我，大人能不能給我件信物，也好讓王爺信任屬下。”

龐吉道：“嘿，說你胖你還喘上了，就這麼笨嗎？見了王爺你不會用暗號啊？”

歐陽春忙把頭低得更低，說道：“是，大人，屬下明白了。”

龐吉道：“明白了就快去吧，總不能什麼都讓我命令你你才去做吧？”

“是，大人，屬下告退。”

歐陽春帶著工布劍走了，丁月華他們四人也把瓦片放回原處，離了房頂，五個人回到了開封府，將在龐吉府邸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包拯。

包拯聽到歐陽春提起襄陽王的時候，明顯瞪了瞪眼睛。丁月華不知道襄陽王是誰，但他一定比龐吉官職高，所以是個厲害人物，受皇帝重用，皇帝這麼看重的一個人卻意圖謀反，想必包大人也很驚訝。

丁月華道：“大人，這襄陽王到底是誰啊？”

包拯說：“襄陽王是當今聖上的皇叔。”

“他是聖上的皇叔？！”

曆史上皇親國戚之間爭權奪勢屢見不鮮，皇子之間為了爭奪龍椅自相殘殺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不過丁月華隻是從話本上看過、聽說書的說過，這回可叫她碰到真事了。

而且襄陽王是聖上的皇叔，比聖上的輩分還高，聖上是出了名的仁君，提倡孝道，隻要抓不到襄陽王意圖謀反的把柄，聖上也不能隨便找個理由把他給殺了，就算襄陽王謀反的事真的暴露，聖上恐怕也會看在對方是自己皇叔的份兒上，抑或是看在自己提倡孝道的份上，饒襄陽王一命。

簡單來說，襄陽王太難扳倒了。

包拯道：“襄陽王趙爵老奸巨猾，一直躲在暗中命令其他人為他四處尋找寶劍。此事需從長計議，不能打草驚蛇。襄陽王就是條狡猾的老蛇，萬一不小心驚動了他，他立刻收手，雖然能安定得了一時，但日後必成大患。”

丁月華聽他又說什麼不能打草驚蛇這樣的話，也不太明白包大人是什麼意思，便問：“大人，那這事要不要告訴聖上？”

包拯道：“自然是要稟告聖上的，隻不過若是沒有直接的證據，就連聖上也拿襄陽王沒辦法，還得靠我們為聖上分憂。聖上那邊由我來處理，你們不必擔心。”

包拯的眉頭皺得更深，仿佛在思考該怎樣把這麼大一件壞事告訴皇帝。

丁月華他們幫不上忙，就先回客棧去了，等包大人將襄陽王意欲謀反的事稟告給皇帝之後，再作下一步打算。

回到客棧，客棧裡安安靜靜的，沒有蘇旭的哀嚎聲。蘇旭的傷勢好轉後，他也不用整天在床上趴著養傷了，估計是前幾天一直趴著，膩了，所以這麼晚了他還沒睡，在客棧裡走來走去。

見他們回來，蘇旭道：“你們做什麼去了？”

蘇清道：“沒什麼，就出去隨便走走。”

襄陽王謀反是機密，除了他們幾個人之外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剛才他們離開開封府的時候，包拯特意囑咐了他們。

蘇旭也沒再問，聳聳肩就繼續溜達去了。

龐吉雖然命令歐陽春把工布劍帶去給襄陽王，但他們自然不會真的把工布劍就這麼交出去，等龐吉找不到歐陽修的下落之後，他自然會認為北俠是在送劍的路上遭人暗算，已經死了。

龐吉沒給北俠任何信物憑證，所以不會暴露謀反之事，他隻會懊惱一番工布劍被人搶走，再加派人手繼續四處尋找工布劍，不會懷疑到開封府的頭上。

躺在床上，丁月華把最近發生的事梳理了一遍，現在歐冶子鑄造的八柄寶劍已經有七柄都現身了，還剩一柄魚腸劍不知道在誰手裡。

除了魚腸劍外，其餘七把劍中湛盧、龍泉、純鈞和泰阿劍都在襄陽王手中，開封府這邊隻有巨闕、工布和勝邪三把劍，局勢對他們而言非常不利。

魚腸劍到底在哪裡？難道真是在某條魚的肚子裡嗎？可是天下的魚這麼多，該去哪裡找呢？

總不會在開封府池塘裡的鯉魚肚子裡吧？

不可能，魚腸劍雖然是把短劍，但也沒有短到能塞進鯉魚肚子裡的地步，就算真的能塞進去，魚肚子裡有一把劍也活不了啊，怎麼可能像開封府池塘裡的魚一樣活蹦亂跳的呢。

丁月華翻了個身。其實魚腸劍在哪裡不是最重要的，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襄陽王謀反的證據。

可是襄陽王遠在襄陽，又是皇帝的皇叔，他行事又謹慎，該怎麼找證據呢？

腦袋裡裝了這麼多問題，導致丁月華晚上沒有睡好，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有些頭昏腦脹，頭重腳輕。

然後她就聽說了包大人打算讓他們去襄陽探查襄陽王府這件事。

“不是不能打草驚蛇嗎？現在去查襄陽王很容易驚動他吧？”丁月華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包大人麵露難色：“我也是這麼跟聖上說的，但聖上知道襄陽王要謀反後大動肝火，要我們立刻找到他謀反的證據。”

“聖上會不會太衝動了？”

包拯沒有否認，說道：“但是此次聖上態度很堅決，我怎麼勸也不聽。”

白玉堂道：“聖上興許隻是一時氣血攻心，才說出這樣的話來，等他冷靜下來之後就會好好考慮這當中的風險了。”

包拯道：“話雖如此，可皇命難違，在聖上收回成命之前，我們隻能去襄陽。”

丁月華知道，包大人口中的“我們”其實不包括包大人自己，身為包大人身為開封府府尹，必須坐鎮開封府，不能離開，而且皇帝還時不時要傳召他進宮，更是不能找不到他人。

所以，剛從江寧府挖了墳回來，丁月華他們就又要出發去襄陽了。

雖然她當初提出要幫忙的時候，根本不求回報，但等這些事都解決之後，丁月華真的希望皇帝能記得謝謝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