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壓根就不想去承乾宮,本想搪塞一番,見小十四被那人身邊的奴婢抱走,頓時急火攻心。
“這更深雪重天,皇貴妃怎忍心讓本宮的小十四冒雪前行,若凍著該如何是好。”
“德妃娘娘您若不拂逆,那十四阿哥自然也能安好。”錦秋懶理烏雅氏,抱著十四阿哥就往承乾宮疾步走去。
德妃又氣又急,踩著花盆底鞋就急急追出了永和宮。
才踏出永和宮門,方才還一臉猙獰怨恨的烏雅氏,竟瞬間換上一副泫然欲泣,委屈忍淚的模樣。
她這幅做派,引得路過的命婦和奴才們頻頻側目。
錦秋抱著十四阿哥疾步走在前頭,來到回廊處,她滿目焦慮,喚來一個小太監,在他耳畔低語了幾句,那小太監轉頭就跑的沒了蹤影。
一路上烏雅氏逆著風雪,一雙眼睛黏在小十四身上幾乎從未離開,好幾回都差點在雪中跌倒。
她跌跌撞撞來到承乾宮,就見那張囂張不可一世的臉,依舊如從前那般,正用下巴瞧她。
可如今,她再也不是承乾宮裡的低賤洗腳婢了,她是紫禁城風頭無兩的德妃。烏雅氏原本下意識如奴婢般佝僂起的腰杆,頓時挺的筆直。
“臣妾給皇貴妃娘娘請安。”
“安?嗬,本宮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當年一念向善,沒有殺你。”皇貴妃麵色晦暗,懷裡抱著還未滿周歲的十四阿哥。
眼見皇貴妃尖銳的護甲,沒輕沒重地在小十四粉嫩的臉頰上來回摩挲,烏雅氏頓時慌了神。
“娘娘,有什麼事您朝臣妾來,小十四還是個孩子。”
“本宮今日喚你來,是想通知你一件事,本宮前幾日找了欽天監算過,小十四的命格竟極旺本宮,本宮準備明日去尋萬歲爺,將小十四養在本宮膝下。”
“娘娘,臣妾的四阿哥已經被您養在膝下,如今臣妾隻有小十四在身邊,臣妾好歹是妃位,祖宗規矩,嬪以上可將孩子養在身邊的。”
“既然如此,那本宮就與你換子吧,本宮將胤禛還給你可好?”
“不!臣妾的意思是胤禛性子乖巧,小十四頑劣,臣妾怕小十四讓您費心,還是不換吧。”
皇貴妃冷笑一聲,將懷裡的十四阿哥抱給一旁的嬤嬤。
“今兒除夕,本宮知道你方才參加除夕宮宴吃的豐盛,特意給你準備了些你喜歡的宵夜。”
皇貴妃話音剛落,兩個大力太監就拖著被五花大綁的秋月入內。
德妃隻是懵然看向皇貴妃:“娘娘,臣妾費解,您宮裡這奴婢犯錯,是您自己宮裡的事情,何必讓臣妾的小十四遭罪,看這血淋淋的場麵。”
“他還是個孩子!”烏雅氏滿眼心疼,看著被嚇得嗷嗷大哭的小十四,一顆心揪得生疼。
就聽砰地一聲,皇貴妃將手裡的茶盞猛地砸向烏雅氏那蛇蠍毒婦。
“你的兒子是孩子,本宮的胤禛難道就不是孩子!”皇貴妃滿麵怒容瞪向德妃。
“本宮揣測過許多有可能傷害胤禛的人,萬萬沒想到最後竟然是你!他也是你的孩子!竟然是你,嗬嗬嗬嗬嗬...”
“天道不公,為何像你這樣的人,竟能生出這麼好的孩子。”
“臣妾不知娘娘在說什麼,臣妾是胤禛的親額娘,他是臣妾十月懷胎掉下來的血肉,誰若敢加害胤禛半分,臣妾定以命相博。”
此時承乾宮管事太監劉喜,端著個用綢布遮擋嚴實的托盤入內。
“咳咳咳....你的小十四再過幾個月即將過周歲了吧,本宮沒什麼好送的,就將這件好東西賜給你吧。”
皇貴妃徐徐走到托盤前,抬手掀開綢布。
“你一定看著很熟悉吧,這是你給胤禛做的舊衣,本宮方才命人從乾西四所取來了,胤禛那孩子純善,竟將這衣衫寶貝似的藏著,真是傻孩子。”
烏雅氏方才還鎮定自若,此刻頓時麵色慘白,那托盤裡赫然放著她給胤禛生辰之時,親自做的新衣衫,就是那件染過水痘血痂的衣衫。
“都說孩子穿舊衣好養活,讓本宮來瞧瞧胤禛這件舊衣的顏色,襯不襯咱十四阿哥。”
眼見皇貴妃拿著那件衣衫緩緩靠近小十四,烏雅氏頓時目眥欲裂,不管不顧衝上前去,將可憐的小十四緊緊摟在懷裡。
“小十四貴為大清皇子,又如何能穿舊衣,您的心意臣妾心領。”
皇貴妃聞言,頓時怒極反笑:“嗬嗬嗬....那本宮的四阿哥,難道不是大清皇子?”
“皇貴妃,你莫要欺人太甚,臣妾雖家世低微,但拚儘這條命,也會保護臣妾的小十四。”
“烏雅氏,若要讓你的小十四好好活著,就讓本宮聽到真話,如何?”
“臣妾對您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肺腑的真言。”
德妃烏雅氏如是說著,卻見皇貴妃揚手屏退場間包括錦秋在內的所有奴婢。
“此處隻有你們母子和秋月,現在能說真話了?”
幽冷的大殿內,此時昏暗明滅的燭火,在烏雅氏露出無聲冷笑的臉上跳躍。
“胤禛和小十四都是我的孩子,他們是我的孩子,永遠不會被任何人奪走!”
啪!
一聲清脆的耳光聲打破皇貴妃的沉默,緊接著又是好幾巴掌,輪番落在烏雅氏臉頰上。
“哈哈哈哈!你能奈我何?你已經生不出孩子了,胤禛還徹底與你離心!還有你的小公主,比貓兒沒大多少的小東西,死的好可憐呢,嘖嘖嘖....”
“毒婦,本宮最後悔的就是當年在你爬床的時候沒殺你。”
“佟佳素媛,那你去告啊!去萬歲爺跟前,去皇太後跟前告狀吧,你彆忘了,我烏雅瑪祿若淪為罪妃,那胤禛也隻能是罪妃所出的孩子,他也要和我一起下地獄陪葬!”
“你現在是不是很怕我出事?甚至還要護我長樂無極!他是我的兒子,你永遠都搶不走!我的兒子我寧願廢了他,也不會讓他與你情同母子,畢竟生恩大於天!”
烏雅氏此時呼吸急促,整個人陷入極端亢奮中,她已然準備破釜沉舟。
看到佟佳氏眸中濃烈難掩的痛苦掙紮之色,她料定佟佳氏為了胤禛的前程,不會把她怎麼樣,否則她現在就不會在這聽佟佳氏教誨,而是早已深陷慎刑司。
“為了胤禛不與本宮親近,所以你和秋月狼狽為奸,沆瀣一氣,原來...胤禛這些年受到的折辱,竟是你這個親額娘所為,可憐的孩子。”
佟佳氏從未想過一個母親竟然對自己的孩子如此歹毒,一想到胤禛那孩子這些年來受到的磨難,她竟忍不住黯然垂淚,責備自己的疏忽。
自從小公主早夭之後,她沉浸於悲痛之中無法自拔,才讓奸佞有機可乘。
有句話烏雅氏說對了,她不能將她如何,因為她不想再讓胤禛那可憐的孩子,再受半分傷害。
“佟佳素媛,你這個蠢貨,你這些年來總在責怪我爬床,你難道沒想過若萬歲爺不願,我即便使儘渾身解數,又能如何?”
“是你看不透,在紫禁城裡談情...要命,紫禁城從來都是戰場,而非情場。”
“萬歲爺啊~還真是天下第一薄幸人,萬歲爺他若愛你,為何明知你胎像不穩,還會默許我爬床?”
“他貴為天子,若不想讓你知道他寵幸我的消息,可以用很多方法遮掩,為什麼還要讓你忍辱對外說舉薦我侍寢?”
聽到這句話,原本從容的皇貴妃麵色登時煞白,無力癱坐在太師椅上。
“您怎麼還不明白?娘娘您家世顯赫,四九城誰人不知佟半朝?紫禁城外是半朝,若紫禁城內您這個佟氏血脈的皇貴妃還誕下皇子,豈不是將整個大清朝都拿捏在佟家手裡?”
“康熙爺最疼赫舍裡皇後所出的太子,甚至北狩都要讓人送太子舊衣來聞兩下方能安枕,在康熙爺的後宮裡,永遠不會出現有佟佳一族血脈的皇子!”
“您等著瞧吧,即便在您之後,再有佟氏一族女子入康熙爺的後宮,她定也是不會下蛋的雞,注定被人嘲笑,即便生出來,也定活不長久。”
“住口,表兄不會如此待我,你根本不懂他與我的情分,你不懂....”佟佳氏痛哭流涕,掩麵啜泣。
“該說的我都說完了,走出這個門,我說的每一個字都不會認,皇貴妃,臣妾也隻是棋子而已,臣妾也隻是個想保護孩子的母親。”
“至於胤禛..臣妾的確有愧於他,但臣妾絕不後悔做過的每一件事,若時光逆轉,臣妾依舊會那麼做,總要讓他記住臣妾這個生母吧!”
“至於您,您看看他如今與您多生份啊,他即便是恨您,也算是記住您了,多好啊。”
“娘娘,您出自名門,被眾星捧月般撫養長大,您不會知道臣妾一路從洗腳婢,爬到這讓您不屑一顧的德妃,到底有多努力,您不會知道承乾宮裡的餿飯冷菜有多難吃。”
更不會知道飯菜裡的蟑螂吃起來有多讓人作嘔,可我餓呀,我隻能吃,那些蟑螂又多又碎,怎麼挑都挑不乾淨呢。”
“如今臣妾是母親,為了小十四不過那種蝕骨焚心的苦日子,臣妾能做任何事,包括用自己的血肉,給他鋪就錦繡前程。”
烏雅氏俯身將小十四放在身側站好,讓他緊緊抱著她的腿。
“小十四彆怕,額娘護你一世,彆怕啊~”
烏雅氏開始哼唱婉轉溫情的催眠小調,她邊唱著,邊伸出一手捂著小十四的眼睛。
她另外一隻手,則拔下旗頭上的金簪,邊唱著小調,邊揚手將金簪戳進了秋月的脖頸。
腥臭的血濺在她滿臉,烏雅氏從容取下帕子擦拭乾淨鮮血,將小十四摟緊入懷中,不讓他看見這肮臟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