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哥身邊這奴婢,看著倒是挺機靈,我身邊正缺個伶俐人,不若四哥哥將這奴婢賞給我可好?”
年若薇頓時氣滯,她到底做錯了什麼?竟莫名其妙成為主子們調.情的工具人了!
眼見逸琳格格勢在必得的樣子,年若薇慌忙朝站在身側的蘇培盛,投去求助的眼神。
蘇培盛覷一眼可憐兮兮的小年糕,登時心領神會,抓住機會挺身而出:“哎呦喂,格格果真好眼光,這小年糕是皇貴妃娘娘替四阿哥親自挑選的奴婢,自然是百裡挑一。”
“原是姑母挑選的奴婢,難怪如此合我眼緣,即如此,那我也不好再討要姑母安排的人。”逸琳格格有些悵然若失地輕歎道。
“四阿哥,太醫調配好了藥膏,特意囑咐您需立即敷藥。”
此時有小太監來送膏藥,年若薇下意識要接過膏藥,替四阿哥敷藥,可忽然想起來虎視眈眈的逸琳格格,匆忙將手裡的膏藥遞給蘇培盛。
人精蘇培盛總是能猜到她的心思,毫不猶豫就接過藥膏,朝端坐於主位的四阿哥走去。
“爺,奴才伺候您敷藥了,再敷幾天,爺身上的瘡口定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見蘇培盛和四爺繞到耳房裡敷藥,年若薇朝逸琳格格福了福身,正要離開,身後忽而傳來逸琳嬌軟的聲音。
“狗奴才,我何時說不喝茶?你過來伺候我用茶。”
年若薇眉頭突突跳,總覺得這逸琳格格來者不善,她硬著頭皮,走到逸琳格格麵前,將托盤裡的茶盞捧起,正要放到她麵前,忽而見她伸手擋在麵前。
“我喜歡五分燙的茶。”
年若薇心中詫異,方才她分明聽見蘇培盛吩咐小太監去準備滾燙的信陽毛尖來,說逸琳格格喜歡十分燙的茶水。
她心中駭然,知道逸琳肯定想為難她,於是準備順著逸琳的話,先借著換茶水的機會,立即離開屋內,再換個人來伺候。
“奴婢這就去換一盞五分燙的茶來。”年若薇說完,正要將燙手的茶盞放回托盤,忽而逸琳格格將手掌放在了麵前的托盤裡。
“不必,我沒那麼矯情,放涼一會兒就能喝了。”
年若薇已然明白逸琳今日不準備善罷甘休,她此時的所作所為,就是在強迫她用手端著滾燙的茶水。
直到她用脆弱的掌心感知到十分燙的茶水變成五分燙,再伺候她用茶。
紫禁城裡的奴才,入宮頭幾個月,都有嬤嬤親自教導規矩,其中就有替主子奉茶的規矩。
滾水沏茶之後,需用手感知適宜的溫度,避免主子被不適宜的溫度燙嘴失禮,隻不過平日裡,她都會等茶水涼一會兒,再端到四阿哥麵前。
此時掌心火燎般的疼痛,讓她忍不住輕顫,若再繼續下去,她的雙手都會被燙起泡。
掌心針紮似的劇痛,讓她的雙手顫抖的愈發厲害,最後她控製不住力道,將滾燙的茶湯灑在了手背上。
年若薇忍不住低聲痛呼一聲,將茶盞摔落在地。
“奴婢該死,請格格息怒。”她表麵上雖誠惶誠恐,但心裡已經將眼前這個惡毒少女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個遍。
就在她俯身小心翼翼撿起散落一地的碎瓷片和茶渣之時,一隻藕荷色的花盆底鞋,倏然踩住她的手背。
逸琳漠然將繡鞋用力碾壓在她手背上,方才被年若薇攥在手裡的碎瓷片,頓時刺破她的手心。
她疼的直冒冷汗,掌心的血漬將泗流一地的茶水都給染紅了。
她正準備求饒,忽而原本碾在她手背的繡鞋被挪開,可她還未鬆一口氣,那雙繡鞋又落在她鼻尖緩緩向下。
坐在繡墩上的逸琳極為輕蔑地用鞋尖,將年若薇的下巴緩緩抬起。
“你倒是比之前那幾個狐媚子好看些,隻可惜了這張臉,嘖嘖嘖。”逸琳陰陽怪氣的嘲諷。
年若薇聞言,隻覺得寒毛直豎,之前那幾個狐媚子?
難道逸琳口中所說的狐媚子,就是承乾宮派往乾西四所那幾個宮女嗎?
一個可怕的念頭一閃而過,也許那些宮女的死,與逸琳有關係,聯想到這,此時再去看逸琳溫婉秀美的臉,年若薇一顆心都嚇得提到了嗓子眼。
“行了,滾下去吧。”逸琳用鞋尖在她下巴上摩挲了兩下,語氣依舊很溫柔嬌軟。
聽到這句話,年若薇如蒙大赦,甚至連滿地的碎瓷都來不及收拾,慌忙離開。
擔心蘇培盛叫她到屋內伺候,年若薇索性稱病告假,躲到後院小花園裡。
蘇培盛拎著食盒來尋她的時候,已過了午膳的時候。
“年糕啊,你這是怎麼了?為何如此失魂落魄的?是逸琳格格欺負你了?”
蘇培盛見年糕獨自一人,枯坐在四麵漏風的石凳上,頭肩都覆著一層薄雪,而且她掌心都纏著紗布,右手甚至還有血跡,登時驚得三步並兩步跑到她麵前。
“多謝蘇公公您關心,咱做奴才的做錯事自然要被主子責罰。”
“你是不是想家了,你放心吧,宮女也並非一定不能出宮探親,下回雜家出宮辦差的時候,就帶你一塊回家瞧瞧可好?小年糕彆不開心了。”蘇培盛抬手輕拂開年糕身上冰冷的殘雪。
“回家...”聽到回家兩個字,年若薇起初眼中瞬時燃起期翼的光來,可僅也是一瞬間,她眼中就淪為一片死寂。
“回不去了。”她眼神落寞,眺望遠方寂寥殘雪鎖孤山。
“彆悶悶不樂的,走走走,今兒輪到咱歇息,雜家帶你到皇莊蹓躂散散心。”
聽到要去散心,年若薇頓時心情好了些,四阿哥即將痊愈,蘇培盛和她又開始和另外一組奴才輪值伺候四阿哥起居,今日難得休息。
想到不必再去麵對各種未知的恐懼和壓迫,她抓著蘇培盛的手,就往桃林中竄。
數九凜冬裡,桃花尚待吐新蕊,顯得有些衰敗,在桃林西側,卻種著一大片淩寒鬥雪的耐冬山茶,此時正值花期,丹紅金蕊競相綻放。
“蘇公公快來瞧瞧,我許久沒見到這麼美的山茶了。”年若薇最喜歡茶花,此時滿心歡喜,折下幾朵半開不開的茶花,彆在旗頭上。
蘇培盛對這些血紅的花有些發怵,匆忙退到一旁,笑看小年糕在花叢裡漫步。
“哎呦,這不是斷頭花麼,這花是雜家見過最倔強的花,梅花桃花月季這些,都是一片片花瓣溫溫柔柔地飄落,唯獨這斷頭花,竟在開的最絢爛之時,連同花萼整朵掉落,比在枝頭抱香死的菊還倔脾氣。”
“死在最美好之時,有何不好?何必要被搓磨得片片凋零,若淩遲般痛苦?”年若薇不以為然,又掐了一朵茶花,彆在鬢邊。
“你還彆說,這花和你的倔脾氣差不多,難怪你喜歡。”蘇培盛說著,俯身折了好些茶花,準備讓年糕帶回去插瓶。
將花送回去之後,年若薇跟著蘇培盛,在結滿薄冰的山溪邊烤了地瓜充饑,又跟著蘇培盛到山邊的柿子林,去摘掛在樹上被凍的硬邦邦的凍柿子解饞。
難怪蘇培盛年紀輕輕,就能做到四阿哥身邊最心腹的大太監,不得不說,蘇培盛是個細心的暖男,一路上都在想法子逗她開心。
他溫潤的好脾氣,往往能給人提供情緒價值。
年若薇跟著蘇培盛,在皇莊裡蹓躂了大半日,又在附近的佃農家裡吃了頓火鍋,體貼的蘇培盛,甚至不想為難那些佃農,自個從小廚房裡拿了些肉菜來分享。
年若薇許久沒這麼輕鬆的吃飯了,此時和幾個佃農圍坐在銅爐火鍋前,她甚至愜意的狎了幾口味道清甜的米酒。
“今兒臘八節,年糕,咱不當差的時候,咱就是自己的主子,你彆拘束,敞開吃。”蘇培盛將去骨的豬蹄子放到年糕碗碟裡。
“蘇哥哥您也吃。”年若薇也夾了一大塊蘇培盛喜歡吃的涮羊肉,放在他麵前。
酒足飯飽之後,二人又在佃戶家的火炕上歇息到臨近子時,才起身去值夜班。
年若薇還有些微醺,撫著紅撲撲的臉頰,與蘇培盛一道踏著月色去值班。
侯在廊下輪值的柴玉公公和若欣姑姑見他們來了,匆忙湊上前,交代主子今兒的日常,就打著哈欠離開。
年若薇和蘇培盛裹著值夜班才用的厚毯子,二人圍坐在紅泥小火爐旁取暖。
柴玉和若欣姑姑在炭火裡放了幾個板栗,年若薇哈欠連連,於是強打精神,剝了幾個板栗解困。
等到後半夜之時,四阿哥房內忽然傳來搖鈴聲,蘇培盛陪著她玩耍了半日沒有休息,此時有些精神不濟昏昏欲睡,起身都有些搖搖欲墜。
年若薇見狀,心中頓時愧疚不已,匆忙讓蘇培盛坐著歇息,她自己則揉揉惺忪睡眼,躡手躡腳來到四阿哥屋內。
四阿哥屋內今日並未掌夜燈,借著稀疏月色,年若薇緩緩走向四阿哥床前。
今日屋內用的熏香極為香膩,年若薇有些不習慣的皺了皺眉。
倏然眼前一道黑影竄過,她正要大叫,忽而渾身無力,整個人癱軟在地,瞬間失去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