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1 / 1)

天予朕妻 雲東曼 3229 字 11個月前

瑜生一覺醒來,見兩個舍友都以一種異樣的眼光看他。

郭兄滿臉的同情,一臉無論發生什麼兄弟我都站在你身邊的樣子,另一個還不熟,但人站得離他十丈遠,仿佛他是個瘋子。

瑜生自認雖非極大的好人,亦不曾發過脾氣無故招惹欺淩他人,任誰都說他是個平易近人好相處的性子,思及新搬來的同窗對他還不熟悉,便對他笑了笑。

那同窗睡的床就在他床邊邊的位置,兩張床的床頭床尾幾乎是相連的,比瑜生對麵的小郭先生住得還近些,昨夜雖有月色,小郭先生隻看到瑜兄思念未婚妻,又看了看書信,看完書信就在窗上滾了滾,其後發了會兒呆,便睡了。

他看不清瑜兄表情如何。但這位學子醒來後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見學府裡人人皆知的會讀書的新任院試案首總是考評甲等第一的學神書呆子,躺在床上,不僅發了瘋翻滾,且末了還詭異地一笑。

那學子忽然打了個哆嗦,連忙逃開了,那日夫子問誰願意搬進瑜生的學舍,他主動請纓,因他學問好想跟在他身邊時常觀摩請教,學習學習,但現在……

也不知後悔來不來得及,師長可會批準再換個屋睡?

瑜生摸不著頭腦,問郭:“我臉上可有長什麼?”

小郭先生搖頭,拍拍肩,“瑜兄挺好,臉極乾淨,隻是日後睡覺還是得好好睡的。”

說完要走,想了想,又多言一句:“今穠是個好女子,瑜兄甚是思慕未婚妻也能理解,若是想她了,多攢些銀兩將她接來。”

“瑜兄銀兩若是不足,我為孤寡,每月都有餘,可借一二。”

瑜生雖然覺得郭兄說得很有道理,但細想之下,又感覺哪裡不對,隻是怎麼琢磨也沒想透,眼看快要上課了,也來不及想,連忙拿著昨日夫子布置的策論,跑了出去。

今穠的話本子已經寫了有段時日,每月交一回到兩回稿件,因書鋪在縣城來回不便,她也隻能趁著去給生哥寄信的時候順手帶上。

算上這次給的稿銀,她已經拿到兩次的稿銀,第一回因是個新人,筆名無甚名氣,不過因掌櫃欣賞她所寫的故事,方少少擺幾本在書鋪中,後來偶爾有人買了,陸續把那幾本賣出去了,掌櫃一看,也不是賣不動,後還有人問書鋪是否有貨?

他便又連忙加量,直至上月,覺得口碑還行,就上報給上一級的管事,往府城書鋪也上了些。

第一筆稿銀是投給書鋪快兩個月拿到的,第二筆是往府城書鋪上架後拿到的,這次比較多,約有八百文。

兩次加起來,今穠細算到手一兩又二百一十文,她給自己縫了個小荷包,把銀子都藏床頭匣子裡,想著等多攢些,就能去府城看望生哥。

她回來是因為生哥要入府學讀書,不便照顧她,她一人在府城居住肯定不合適,二來也是因銀子不夠,不足以在府城生活,她也不想勞累生哥在努力讀書的同時還得分心掙錢養她,而她也身無技藝傍身,可在府城獨立生活。

如今這樣也挺好的,她在鄉下家中也能幫襯照料家人,一邊寫著話本子,少少掙點銀子,偶爾跟生哥通通信件,告知家中情況讓他放心,每日都挺充實。

做好的衣裳已經寄出去了,生哥也不知合不合身,喜不喜歡?以生哥的性子,無論那衣服合不合身恐怕都會穿著,若是哪裡針腳不細,破了,他恐怕還會尋針線自己縫縫補補。

天氣炎熱漸深,哪怕把窗戶開著還是熱,今穠一邊扇著竹扇,一邊翻看瑜生最新寄來的信件。

信上如往常那樣,並無特彆的事,無非是府學,同窗,夫子,府城最新見聞等等,又道衣服做得極好,他愛不釋手,如果不是要換洗,真想日夜貼身穿著。

今穠逐字逐句看了,最後發現信紙邊上署名的地方畫了一朵荷花,正是盛夏荷花綻放的時候,也不知生哥是哪裡見了這般漂亮的荷花,畫與她一道欣賞。

但他信上未言,今穠回信的時候,也不問,而是“默契”地回畫了一朵山野鄉間不知名的小野花,開得漫山遍野都是,藍的紅的黃的皆有,隻是這墨色無法描繪,稍有遺憾。

為了表達自己的心情,今穠又在小花邊上畫了個笑臉。^_^

畫完有一種在跟通信人對暗號的感覺,自己忍不住失笑,也不知道生哥會回什麼?

這次隨信過去的還有今穠采摘的野果用以野蜜白糖醃製最後曬乾的果脯。

野蜜是三哥去山上砍竹時偶爾發現弄回來的,白糖是她從攢起來的稿銀中拿出一點買的,趙氏問起的時候,就含糊其辭說上回還剩下點。

中小等大小的一筐子小野果被她做成了兩罐子果脯,一罐子留在家中供家人食用,夏日解渴解乏,泡水也是極其好喝的。

另一罐便寄給了瑜生,讓他在讀書寫字時,不至空飲茶水犯困頭暈。

那邊,又隔些日,瑜生收到了未婚妻的果脯與信,在同窗調笑的眼神下,已然淡定自若極了,甚至不等回屋,就看了信。

信上所寫一一看過,看至後麵那朵花,那個笑臉,先是疑惑,其後又開心笑了笑,穠穠定是把後山上的小野花畫了過來,以解他的相思,又畫了笑臉,滿含關懷鼓勵之意,他定要更用功讀書!

他回屋後,品嘗了穠穠做的果脯,酸酸甜甜極是好吃,沒忍住多吃了幾顆,再想吃的時候,想著穠穠辛苦做的,便不舍一下吃完,想得留著慢慢吃,一日一顆兩顆,吃到下月。

提筆回信時,他想起昨日夫子在上課時,忽然一隻野貓跳了進來,因夫子轉身寫字未看到,再回身時把野貓驚了下,那野貓一下子跳到他臉上,夫子被抓得發冠亂了,衣服亂了,臉上也抓了幾道傷痕,學子們皆想笑不敢笑,連他也憋了許久。

就畫了張小花貓的臉,眼神漆黑,想畫得凶狠,卻感覺像隻小呆貓,也不知穠穠看了會不會想笑?

信寫好,因時間已晚未及寄出,準備等第二日再拿去寄。

當晚,天子又來,習慣性地摸索匣子,新增的信件,讓他露出一抹微笑。

看到信中末尾那朵娟秀可愛的小野花和調皮的笑臉時,忽然湧起一股隱秘的喜悅之情,這是……畫給他的?

那日他不過是趁著書呆子睡著,信件寫了好還沒寄出去的時候,心血來潮在上麵添了一筆禦花園裡正在盛放的荷花,不過隨手的惡作劇。

她卻如此認真回以小野花與笑臉。

這是回給他的!不是書呆子!

天子滿心悅然,想到今日丞相“獻”上來的一隻雞腿,那雞是丞相府的廚子親自以草藥喂養,宰殺醃製後用當季荷葉包裹經過慢火烘烤,香不可言。

真想讓她也嘗嘗味道,從竺無情那裡搶來的尤香!

嫌棄地看了眼小花貓臉,隨後不知懷著怎樣的心情,貼著醜兮兮的小花貓邊上,另畫了一隻香噴噴的雞腿。

少頃停筆,將信重新裝入信封中,封好。

餘光看到書桌邊上有個罐子,打開一看是果脯,他看了信知這是穠穠親手采摘親手醃製曬乾的,寄來給書呆子解乏解渴解夏困的……未嘗果脯,心中已酸。

他伸手往裡拿,一吃上癮了,伸手沒停,感覺書呆子的同窗要醒了才悠然滿足地擦擦手上床。

瑜生感覺世風日下,才睡一晚上,穠穠才寄來的一罐果脯竟然無故少了許多,他不得不將懷疑地眼神看向兩個舍友。

新搬來的同窗素來離他十丈遠,見他看過來,嚇得跑了,小郭先生則連忙澄清:“瑜兄何事?昨夜我睡了一夜到天明,什麼事也沒乾。”

瑜生是相信郭兄人品的,歎了口氣,世風日下,想來是另一位同窗乾的了,難怪心虛,總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