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大的新生開學典禮上,燈火通明,近千名穿著軍訓迷彩服的新生坐在禮堂下,鬨哄哄的討論著一會兒的新生晚會節目。
江朔捂著肚子,難受的瞟了一眼手邊隻剩半杯的冰西瓜汁,校方生怕這些新生嘰嘰喳喳的熱情會把禮堂的屋頂掀翻似的,開足了冷氣,即便現場討論的熱火朝天,但卻依舊跟坐在冰窟裡一樣清涼。
“怎麼又肚子痛?下午不是才好了嗎?”
挨著江朔一旁坐著的舍友徐安寧注意到了江朔這邊的異樣,擔憂的問了一句。
江朔表情懨懨道:“可能是喝了西瓜汁,又在這吹了半天空調,所以又發作了吧。”
晚會才剛剛開始,整個禮堂都是人,最近的廁所需要穿過層層的人牆才能到,很不方便。
徐安寧焦急的把會場掃視一圈,看向了距離最近的後台入口。
“隻有後台廁所比較近了。”
後台是學長學姐們表演節目準備的地方,按道理來說,她們現在不太方便進去。
不過江朔此刻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手上攥著紙巾,指間都忍的發白了,她直直看向後台的方向,對徐安寧說道。
“沒辦法了,待會導員如果問我,你就說我不舒服,回宿舍休息去了。”
徐安寧知道她這是準備上了廁所,就不打算回來了,了然的點點頭。
這次新生晚會,是近幾年校方舉辦的最隆重的一次,藝術學院的學長學姐也會上台表演,其中就包括戲曲係和表演係,江朔想到兩人下午還約定要一起看帥哥美女,沒想到她卻要失約了。
江朔對徐安寧歉意的說。
“抱歉啦,不能陪你看演出了。”
徐安寧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安慰道。
“這算什麼事啊,你快去吧,身體才是最要緊的,你回去好好休息,好點了給我發信息,就這樣。”
江朔疼的頭上直冒冷汗,忍痛道:“記得給我發帥哥美女。”
徐安寧一臉無語:“......知道了,如果有的話我必定狂轟濫炸,騷擾死你。”
江朔聽到徐安寧的保證後,才沒有心理負擔的衝向後台。
禮堂的後台場地也不算小,但裡麵也是照樣全是人,都穿著鮮豔漂亮的演出服,或者正式的禮服和西裝,各個妝容精致。
學長學姐們人也很好,看見穿著軍訓服,像是誤入這裡的江朔,在弄清了情況之後,馬上為她指路。
看著漂亮有養眼的美女帥哥,江朔感到腹部的疼痛都似乎減輕了許多,按照學姐指的方向走,拐進了長廊,推開儘頭的一扇門,卻又進了一間空蕩的房間。
房間裡燈光明亮,進門隻能看見地麵上亂擺著兩三個可移動的落地衣架,上麵掛滿了演出服裝,顯然是候場化妝的地方。
江朔站在門口,卻有些猶豫,這裡不像是有廁所的樣子,她懷疑自己走錯了,正要離開去彆處找,從房間裡麵傳來一道人聲。
“外麵的人,有什麼事嗎?”
是男生的聲音,音色清亮略帶磁性,語調平直,但卻很輕柔。
原來是有人的呀。
江朔在門口尷尬住,她剛剛鬼鬼祟祟的透過衣架瞄了半天,裡麵的人怕是全部看到了。
她乾巴巴的哈哈笑了兩聲,聲音透著些虛弱,一邊側身擠進那些擋人視線,阻礙行走的衣架,一邊說。
“學長,你知道廁所在哪嗎?”
話說完時,江朔已經走到了房間裡麵,幾個化妝台亮著燈,台麵上淩亂又有序地擺放著一排化妝刷,顯然剛使用過,那人背對她,側著頭向她望來。
江朔表情都呆了。
毫無自覺的驚歎出一聲:“哇......”
好漂亮的扮相。
他身穿小立領雲肩,配紅緞繡花闊袖長衫,下綴彩色絲穗,頭戴鳳冠。
口含朱丹,柳眉鳳眼,眉眼間的英氣使得那張臉美的雌雄莫辨。
那人輕笑,鳳冠上的珠翠晃顫,幾點燈光映照下,眼眸流轉顧盼神飛,美得讓江朔霎時心跳得飛快。
“門裡麵就是洗手間,你快去吧。”
“啊?不用了……我還是再在附近找找吧,況且,現在我也沒那麼,難……受……”
江朔本能的不願意在這麼漂亮的人麵前露出難堪的一麵,她還想再說點什麼婉拒一番,但接著肚子又一陣疼痛,她隻得露出個欲言又止的表情,痛苦的又捂上了肚子。
江朔腦海中響起一聲絕望的哀嚎,羞恥的紅著耳朵,幾乎躲著進了洗手間。
再出來的時候,肚子已經不怎麼痛了,但是她的臉上卻透著一股死灰一般的沮喪和脆弱感。
學長還在外麵坐著,看見她出來,聲音關切的問道:“怎麼樣?好些了嗎?”
江朔苦澀的點頭,眼神中透著憂傷,眼神左閃右躲,就是不敢直視他,怕從那雙漂亮的眼中看到笑意。
好是好些了,隻是在美人麵前的形象已經碎掉了。
她小聲說道:“讓學長見笑了。”
他眨眼一愣,發現了她的窘迫似的,貼心的安慰道:“這沒什麼,不用放在心上。”
雖然學長很體貼,但這絕不是江朔想看見的,這說明她的窘迫被學長發現了,她想要保留的完美形象已經不複存在了。
江朔勉強的扯出一個笑容,覺得如果這個話題再聊下去,她也快碎掉了。
“學長是旦角嗎?我很少看到有男扮女的戲曲演員。”
她在心裡又緊接著嘀咕了一句:也很少看到這麼漂亮的。
他丹砂一般鮮豔的唇角帶著笑意,說道。
“選擇青衣行當的男生確實很少,但也不是沒有。”
江朔裝作聽懂了他淺淺的解釋,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問。
“待會學長要表演什麼呢?”
他戲曲的妝容明豔,但眼中流露出的神態卻很溫柔,嘴角和人說話時,永遠保持著淡淡的弧度,是個性格很溫和的人。
“當然是唱戲,至於戲目……暫時保密,我很快要上台了,待會兒你就能看到了。”
江朔捧場的哇了一聲,彎起眼睛笑了,“那我就等著看學長的表演啦。”
“好。”
他也笑彎了一對鳳眼,雙手搭在膝上,水袖堆疊在腕上,坐姿莫名乖巧。
江朔眨眨眼睛,和他對視。
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何況這美人的扮相還典雅婉約,濃墨重彩十分驚豔。
他看起來好乖,如果能加到他的聯係方式就好了。
江朔心中跳出這樣一個想法。
學長目光閃爍,率先移開了視線。
江朔回神,尷尬的發現剛剛叮的好像久了點。
她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心中又懊惱的慌亂起來,剛剛升起來想要加對方好友的想法,被她自己團吧團吧,塞到了心裡隱秘的角落。
她不是擅長主動出擊的人,抿了抿嘴唇,還是泄氣的說道。
“那……祝學長表演順利。”
他又回眸看向江朔,依舊彎著唇角微笑道。
“嗯”
他眼睛輕眨,又補充著說。
“一會見。”
江朔聽後一愣,隨後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雀躍的用力的點頭,嗓音甜甜的說:“好的,一會見!”
雖然說學長隻是非常貼心的在幫她圓話題,讓她不那麼尷尬。這一會兒見也不是指跟她單獨見麵,而是學長表演節目,舞台上和她這位觀眾相見,但是江朔還是很激動,激動得心砰砰亂跳,行走時腿都有些飄,顯然是興奮過度。
她幾乎心花怒放的從後台飛奔回了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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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堂裡的徐安寧看到江朔去而複返,驚訝問道:“怎麼又回來了?”
江朔上完廁所後神清氣爽,理所當然的說。
“我想了一下,帥哥還是親自看見才不算虧。”
“真是服了你了。”徐安寧聞言嗤笑,見江朔剛坐下就對她的零食蠢蠢欲動,無情的把她的手拍走,不屑道。
“就你這脆皮腸胃,還敢瞎吃東西?小心又肚子疼。”
“痛!”江朔憤憤捂住自己慘遭傷害的手,朝徐安寧輕哼一聲,以示不滿,然後又小狗一樣,神采奕奕的湊近她,表情神秘的問。
“你猜猜我剛剛在後台看見了什麼?”
江朔是顏控,看到漂亮的人就走不動路了,徐安寧經過短短兩個星期的軍訓和宿舍生活,對她的這點愛好已經了解了個徹底。
徐安寧一臉平淡道:“說吧,又看上哪個帥哥了?”
江朔表麵看著平靜,實則嘴角已經壓不住的翹起,眼神亮亮的,驕傲的說。
“這次可是大美人!”
能得到她這麼高的評價的,屬實不多,徐安寧來了點興致:“叫什麼?哪個學院的?有照片嗎?”
“我沒好意思問。”江朔沮喪的說。
徐安寧失望撇嘴:“就知道這次又是嘴嗨。”
“但他穿著戲裝,他肯定是戲曲係的。”
“戲曲係呀……去年有一戲曲戲的新生小考視頻讓咱們學校出名了一波,叫陸什麼來著?一下想不起名字來了……讓我給你找找視頻還在不在。”
徐安寧找了沒一會,哼哼的笑了聲,把手機晃到江朔麵前。
“看看,即使高糊的畫質依舊擋不住他美麗的臉,這人可是去年戲曲係的專業第一,也是上一屆唯一一個選擇青衣行當的男生,這人才是絕色美人呢。”
屏幕上是一段練功房的視頻,簡介部分寫著:十月小考,戲目:霸王彆姬,單人節選。考生:陸知月。
男生麵容模糊不清,但依舊分辨得出長相不差,身段修長挺拔,手執雙劍,穿著白色短袖,長過腰身的部分紮進褲腰裡,越發顯得身長玉立。
那人身、手、步法與表情結合的自然流暢,麵麵俱到。即便畫質不清,但看他整體的表演,就能知道這人發揮得極為優秀,第一當之無愧。
江朔遺憾搖頭,“認不出來,就這破畫質,你從哪看出絕色美人了?”
徐安寧掰著手指跟她辯論:“首先,戲曲生的長相不會差,其次,男性演繹女性,還能成功演好的一直以來就少,要想成功,那他本身必然會具備一些女性的特質,同時又能保留身為男性本來的特征,由此可得,這樣的人必然是模糊性彆,雌雄莫辨,世間難得一見的絕世美人。”
台上,主持人上台,已經在宣讀,接下來上場表演的節目了,舞台布置也都緊鑼密鼓的更換完畢,現場氣氛熱烈,徐安寧說著說著不由得加大了嗓音,最後那句美人,幾乎是喊著說出來的。
江朔喊的比她更狠,拉著她的手臂幾乎搖出殘影。
“來了來了,要上場了!”
身穿白色禮服的主持人小姐姐,微笑的演出了台本:“讓我們有請,藝術學院京劇表演專業的學長——陸知月,為我們帶來一曲梨花頌。”
兩扇巨大的帷幕拉開,陸知月仿佛身披星光,輝煌璀璨的出現在台上,手上牡丹折扇攤開,醇厚流利的唱腔一出,如清風陣陣,頓時就讓興奮的人群就安靜了下來。
江朔怔怔的望著他,在極致的藝術和美感的熏陶下,她的頭腦一片空白,與之大腦的平靜相反的是,她的精神感到極度的振奮,那人一顰一笑都好像牽扯著她的心跳一樣,她感覺心都要飛出來了。
一曲結束,徐安寧看的癡了,不禁感歎:“戲腔就是好聽啊,不愧是祖宗嚴選,能夠傳承這麼多年,真的是有道理的。”
江朔看著看著,神情有些低落,像是在詢問徐安寧,又像是自顧自的在跟自己說話。
“你說我現在再去找他要聯係方式,還來不來得及?”
徐安寧敷衍的嗯了一聲,反應過來江朔在說什麼後,仿佛被雷劈了一下,不淡定的瞪大了眼睛道:“你剛剛在後台,不會看到的是陸知月吧?”
江朔點頭:“就是他。”
“叫你平時隻口嗨,不實踐,能不能對自己有點自知之明?我要長你這樣,我早拿下百八十個個帥哥了。”
江朔不但喜歡美人,她自己也是個美人。
長相是看見她第一眼,就能夠讓人眼前一亮的長相。皮膚很白,而且軍訓這幾天越曬越白,五官耐看又精致,尤其是最漂亮的一雙桃花眼,笑起來裡麵像是有小星星。雖然她不太注重打扮,但隨意之下,反倒彰顯出一種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像迎風招搖的蒲公英生機勃勃。
徐安寧恨鐵不成鋼的搖搖頭,看了眼前排從陸知月登台精神一直振奮到現在的幾個女生,又看回江朔說道。
“給你機會你不中用,我看你再想跟他見上一麵,難。”
“咱們商學院跟藝術學院隔了好幾棟樓,距離就好比從咱們學校到桂花路步行街,足足兩條街那麼遠呢,你們生活區域都不同,沒可能的。”
江朔蔫頭巴腦神色懨懨,眼尾愁苦的下垂,看上去懊悔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