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夜幕籠罩群山,繁星點點,天邊懸起一輪明月,鋪開清輝的光暈。
虛子澄剛回到望月閣,就見到一隻雪白的狐狸,好似一個毛團,站在櫻花樹下,不知所措。
修煉到高位後,能感受到每個人的氣息,他知道這是楚湘。
“師妹。”
他眉眼彎彎,與花樹下的白狐對視。
“師兄!”
楚湘不知道自己怎麼忽然變成這樣了,現在突然出現的虛子澄簡直就是她的救命稻草,想都沒想便直接往虛子澄的方向撲。
她怎麼會變成這樣?!嗚嗚嗚宣子衿你到底拿了什麼藥?!這真的是提神丹藥嗎?!
可是,身體的變化令她跑步也變得奇怪,竟生出一股不會走路的錯覺,搖搖晃晃,歪歪扭扭,彷佛隨時都能摔倒。
前方是一塊稍大的石子,楚湘一個不慎,眼看就要摔倒。
“啊——”
不過,預想的疼痛沒有傳來,反而忽地聞到一股帶著冰雪氣息的花香,以及一陣溫柔的觸感。
眼前是飄揚的白色發絲,楚湘有些懵,師兄接住了她。
“彆怕,我在呢。”
楚湘愣愣道:“師兄……”
她努力仰起頭,與麵前的青年對視。
在那雙狹長的鳳眸中她看到了一隻白色狐狸的倒影,楚湘彷佛雷劈,一點點僥幸也全被震驚取代了。
看到懷中白狐眼中的疑惑,虛子澄忍不住笑出聲來,看來自己這位師妹還不清楚狀況呢。
他輕輕抱住白狐,往閣內走去。
楚湘開口道:“師兄,我是變成狐狸了嗎?”
她抬起自己的手想確認一下,隻看到了雪白的絨毛和粉色的肉墊,好吧,現在不能叫手,應該叫做爪子。
“你說呢?”
虛子澄輕笑一聲,用指尖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楚湘隻覺得有點癢,變成狐狸後,感官好像更加敏銳。
即使隔著一層絨毛,她也能感到師兄指尖的涼意。不,不隻是指尖,師兄的懷抱都是涼涼的,很舒服。
懷抱?
意識到這一點後,楚湘忽地有些臉紅,師兄居然抱了她?
雖然是狐狸的形態。
這樣想著,兩隻毛絨的耳朵不知不覺動了動,她又想幸好這是狐狸的形態,不然臉紅就會被師兄看出來的。
走入閣內,虛子澄將她抱到桌子上。桌上楚湘今早用來挽發的鏡子還沒有收走,在鏡中,楚湘總算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麵前的小狐狸生有雪白的絨毛,體型圓潤,尖尖的耳朵呈現出三角形狀,帶著點粉色,兩隻眼睛黑漆漆的,好似一對紫葡萄,不過最引人注目的還是白狐的尾巴,又粗又長,裹滿絨毛,彷佛在勾人撫摸。
她對著鏡子,搖了搖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
唉,她真的很想摸一摸啊,為什麼是她變成了狐狸,自己也不能摸自己。鬼使神差中,那日在水潭見到虛子澄的場景又在她的腦海中浮現,師兄也有毛茸茸的耳朵,和毛茸茸的尾巴,還不是一條,而是好幾條,摸起來肯定很舒服。
虛子澄坐於桌前,單手拖著臉,有點好笑地看著麵前的狐狸打量鏡中的自己,道:“你這是吃了化形丹。”
“化形丹?”楚湘喃喃道,隨即反應過來:“嗚嗚宣宣給我拿錯藥丹了!”
知道前因後果後,虛子澄安撫道:“沒事,一般化形丹的藥效隻有一天,明日你就可變回來了。”
他輕輕摸了摸麵前白狐毛茸茸的額頭。
“化形丹算中階丹藥,一般起碼要等到金丹後期才可製出此丹,你的朋友剛入蓬萊便可製出,天賦不錯。”
楚湘心想:她天賦確實不錯,可就是把我害慘了。
照完鏡子後,楚湘試著在桌上走了走,難得變成一條狐狸,感受一下也不錯。
不過,她為什麼會變成狐狸,而不是其他動物呢?
“師兄,化形丹分種類嗎?”
“此話怎講?”
“就是化形丹是不是分為小狐狸化形丹、小貓化形丹、鳥雀化形丹……”楚湘眨眨眼,“我還挺想變成小鳥飛到天上試試看。”
虛子澄笑笑:“自然不是,若是這樣的話做起來太麻煩了。”
“啊?”楚湘有些懵,“那我怎麼會變成狐狸呢?”
“一般而言化形丹會根據服用者內心剛剛想過的動物來變化,或是喜歡的動物。”虛子澄漫不經心道。
楚湘內心一顫,原來竟是這樣,那這豈不是暴露著她一直在想師兄是狐狸的事情。
她眼神遊移,不敢直視虛子澄,道:“怪不得,我今日在校場看到一隻小狐狸,覺得很可愛,應該是這樣所以才變成了狐狸吧。”
看著楚湘那小心翼翼的樣子,虛子澄麵上依舊笑意不減,淡淡的道了句“嗯”。
隨後,楚湘又問道:“那師兄,既然化形丹是依據內心想法來的,那我如果我想著我能有九條尾巴,能變成九尾狐嗎?”
虛子澄頓了一下,似是沒想到楚湘會問這種問題:“不行。”
“為什麼?”
她也想試試當九尾狐的滋味,有九條尾巴一定很酷,到時候她吃了化形丹,走至校場,綻開九條華麗的大尾巴,一定是校場最拉風的那個崽,吸引全蓬萊的目光。
“因為一般狐狸是不會有九條尾巴的。”
“可是你有啊。”
話音剛落,楚湘便感覺空氣好似都靜了一瞬,這是她第一次問虛子澄關於他是妖的事情。
二人在冷泉的那場相遇,至今無人提起。
但這並不代表不它存在,當時在霧氣氤氳的泉水中見到虛子澄,落花簌簌,荷花亭亭,那毛茸茸的耳朵和毛茸茸的大尾巴,至今令楚湘難以忘記,估計以後也不會忘記。
好想再見一次。
可是,宣子衿說半妖一直是被人嘲笑的,雖然她不在意,但是好像不應該問師兄這種問題。
“我是妖啊。”虛子澄笑道。
見虛子澄沒有生氣,楚湘鬆了一口氣,以後一定不要在師兄麵前提起此事。
她立馬轉移話題:“難得當一回狐狸,我來體會一下是什麼感覺。”
楚湘站起身來,甩了甩毛發,隨後敏捷地朝椅子直躍而去。變為狐狸後,身體的彈跳力提升了許多,她直接就跳到了椅子上。隨後,她又跳到了書櫃上,接著再跳回來。
真好玩啊,她還想再跳幾次。
見楚湘開始自娛自樂,虛子澄打開公文,開始一一批閱。
不多時,寂靜的夜裡又多了一道聲音。
“砰——”
少女的叫聲和瓷器摔裂的聲音同時響起。
她居然撞到花瓶了?!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又墜入一個熟悉的懷抱,帶著熟悉的氣息。
“小心彆讓碎片濺到。”溫和的聲音傳來。
可是,儘管這樣,楚湘的腿部還是被尖銳的碎片碰到了。
回過神來,她看到滿地的碎片和狼藉的桔梗花瓣後,愣愣道:“對不起,師兄……”
“沒事。”虛子澄安撫著懷中的白狐。
隨即,他將楚湘放於另一張桌上。
“我來看看傷口。”
白狐的前爪被碎片刺破,不過好在沒有流血,隻是破開了一條口子。
楚湘努力仰頭,看到了師兄手中驀地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小瓷瓶。
“可能會有些疼。”她聽到師兄這麼說,溫潤的聲音如同羽毛一樣墜入她的心尖。
隻是一個小小的傷口罷了,甚至都沒有見血,怎麼會疼呢,不過楚湘並未將這話說出。
她隻靜靜地看著師兄給自己上藥。
少年手指玉白,骨節修長,滿眼都是專注,燭火為他的睫毛灑上了一層溫柔的金光。
這一刻,世間好似隻唯他二人。
虛子澄作為劍修,若是受傷要麼不管,要麼是自己粗暴上藥,但如果對象是楚湘,便不能這麼做了。
他動作輕柔,生怕弄疼了麵前的小狐狸。
藥膏冰涼,伴隨著少年的指尖,楚湘隻感覺到傷口處傳來絲絲涼意,減少了疼痛帶來的灼熱感。
雪白的毛團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圓溜溜的眼睛好似黑玉。
這樣子著實可愛。
青年的眼角不知不覺又彎起一道弧度。
上完藥後,虛子澄念訣將滿地的碎片和破碎的花瓣打掃了一遍。
楚湘獨自待於桌上,神色怏怏,今晚變為狐狸後先是走路摔倒,然後又是打碎花瓶,她都做了些什麼事情啊。
看到剛剛還活躍的白狐忽地變得無精打采,虛子澄輕輕捏了捏她的耳尖:“怎麼了?”
他人生的前二十年對於其他人的想法向來都是直接看穿,隻有在楚湘這裡,他需要常常猜測她的心思。
楚湘雙眼空空:“我可能不適合當一隻狐狸。”
萬萬沒想到竟是這個回答,虛子澄忍俊不禁:“沒事,你本來也不是狐狸。”
“師兄,你作為妖怪也很累吧。”
虛子澄淡淡道:“習慣就好。”
看到桌前又堆積了一大摞公文,楚湘道:“那師兄今夜我先睡了,不陪你了。”
她變成狐狸也不能看書修煉了。
“嗯,先休息吧。”
虛子澄拿出一條毯子,給白狐輕輕蓋上。
隨後,他坐於桌前,開始處理公文,楚湘就靜靜地睡於桌上。
滿月高懸,燭火交輝,無人看到的時候,白發青年拖於地上的影子,有著九條巨大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