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體切磋(1 / 1)

裴彥一行人回來時,時櫻正把自己關在屋子裡,麵前放了兩個錦囊。

事發突然,情況複雜,原先的應急預案必須重新擬定。

正如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時櫻也不能將妙音門全權托付給一個人。

裴彥聽聞時櫻中途出門見了一位自稱合歡宗長老的人,回來之後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警戒值瞬間拉滿,小心翼翼地來到時櫻的房間門口。

還沒敲門,裡頭就傳來一聲疲累的“進來吧”。

時櫻將錦囊包好,又用靈力封住,將其中一個棕色底繡金線的遞給裴彥,“等我走了再打開。”

裴彥本以為是蘇玨與她談話,兩人都難免傷神,時櫻才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現在看來,似乎出大事了。

他摩挲著錦囊上金線,猶豫了一會兒才問出口:“發生什麼了?”

時櫻不敢開誠布公。

若她沒有“開天眼”,隻是一位普通的正氣盟修士,在得知魔域可能入侵的消息,能做出的最明智的決定就是將此事訴諸權威。

可魔域此番行動目標大概率隻有朝天宗,說直白點,他們也算是為正氣盟除害了。

除魔大會上的其他門派不明白這一點,聽到魔域入侵,他們必然應激,雙方人數懸殊,魔域來的人全軍覆沒,江歧目睹同族亡故,怎能不黑化?

到了那一步,彆說雙方泯滅恩仇合作共贏了,就連她和佛子想偷偷深入魔域調查都會變得難如登天。

為了後續的順利發展,她不能說。

見時櫻緊緊抿住嘴唇,不發一語,裴彥沒有再問,挑揀了一個角度旁敲側擊,“你要走?”

時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因時而動,順勢而為。”

煩躁,愛慕、擔心、失落混雜在裴彥心頭,他扣住了時櫻的手腕,他想說“帶我走”,脫口而出的卻是,“會回來的吧,不要讓我等太久,否則我會將妙音門進行破產重組的。”

時櫻意外地被他逗笑了,晃了晃兩人的手臂,“好。”

“明日團體切磋,你還去嗎?”

拉著彼此的手,像孩子般晃動大幅度晃著手臂,簡單的動作卻讓平日思慮過重的兩人放鬆下來。

“朝天宗大長老來了嗎?”

“來了,那雙長翳的眼睛真是可怕,瞪誰誰哆嗦。明日我們和朝天宗一派對上,他們肯定要到現場的。”

魔修們的目標是朝天宗,擂台附近人多,魔修不會貿然動手。

這麼想著,時櫻點了點頭,“去。”

團體切磋第二日的擂台附近,比之前還要熱鬨,好些原本沒打算來觀戰的散修,幾天前聽聞鬨劇後,迫不及待從其他地方趕來湊熱鬨。

今日是妙音門、萬劍山、裴氏對陣朝天宗、端木氏、餘響派。

放在現代,這可是熱搜體質的對決,熱門中的熱門,瓜田中的金瓜,特地趕來吃瓜的散修怎麼會錯過這一場,台下站得那叫一個擠擠挨挨。

加之妙音門宣傳火力足,場下還有不少舉燈牌應援的,比如“我思君子,思之如狂”“我思君子,輾轉反側”這樣的宣傳語。

鬆和與灼華還沒登場,時櫻率先出現在靈舟之上,台下粉絲們的尖叫聲,都快把場子掀翻了。

朝天宗長老彆提有多看不慣了,吹胡子瞪眼,大聲叨叨,也蓋不住粉絲們熱情的呼聲。

時櫻心頭沉甸甸地墜著魔域入侵之事,勉強微笑著朝他們揮手,並做出讓他們禮貌觀賽的手勢,聲浪逐漸平息了。

妙音門等對陣朝天宗,排在今日第二輪。

第一輪對陣的雙方,一邊以儒修為主,另一方以佛修為主,切磋得十分禮貌,點到為止。

外行看熱鬨,散修們雖能品味出雙方交手時的精妙,但到底不夠熱血,台下反響平平。

所謂叫好不叫座,正是如此。

他們剛下場,散修那兒開盤的人大喊起來:“最後一炷香的機會,買定離手!”

裴彥附在時櫻耳邊,悄聲道:“因為有妙音門在,原本萬劍山的賠率隻有1.2,現在隊伍賠率被抬高到2.1了。”

時櫻癟了癟嘴,“我家灼華個人賽都打進十強了,怎麼賠率還這麼高?”

“因為鬆和故意認輸吧。彆人看不出來,隻覺得他實力太弱,賠率才會被抬高的。”

時櫻搖了搖頭,“也挺好,賠率高贏了還能多回收靈石。”

“咚”的一聲,預備的鑼聲響起,章會心、王鈞、鬆和、灼華還有裴顯站到了擂台上。

也許是因為大家長在場,朝天宗的兩位弟子看起來遠不如個人戰時那麼威風,蔫頭耷腦的,餘響派那一名獨苗壓力大得很,看上去也是垂頭喪氣的,唯有端木氏弟子看上去正常點。

還沒開打,精氣神就差了對麵一大截。

朝天宗大長老還是那副看誰都不順眼的表情,如果眼神能殺人,那他的首殺一定落在自己門派的弟子身上,那雙結翳的恐怖眼睛一直盯著他們的後背,傳達出“要是贏不了你們就死定了”的信息。

時櫻忍不住感慨:有這樣令人窒息的大家長,難怪朝天宗全員都長歪了。

鼓聲起,切磋開始。

慣例兩位劍修頂在前麵,端木氏弟子符劍雙修,在這種場合下不得不站在前麵掩護放置法器的朝天宗弟子。

場上四位持劍修士謹慎地挪動步子,意圖將身後的同伴完全護住。

一名朝天宗弟子貓在後麵設置法器,法器需要固定和充能的時間越長,其威力就越大。

江邢研究出的越級損毀的訣竅,簡單概括就是求快,要趕在設置完成之前,找到法器的關竅,一劍定勝負。

若是拖到法器擊發,一麵防禦一麵進攻,破壞的效果就沒那麼好了。

朝天宗此前出過洋相的弟子為同伴掩護,端舉手中小弩形狀的法器,彌補端木氏弟子的站位縫隙,隨時打算給突圍的對手一擊冷箭。

朝天宗長老不喜歡輸,有魔境的前車之鑒,又曾被江邢劈壞過兩台地字下品法器,他們也不願在擂台切磋上消耗過多。

即便不會再給出地字法器來擂台以大欺小,弟子手上的到底是玄字中品法器,等同元嬰修士的威壓,比在場所有選手高出一個大境界。

玄字中品的修理費也不是朝天宗內門弟子能輕鬆負擔得起的。

朝天宗本就有一條隱性規則,法器交與弟子使用,若事情辦成,修理費一筆勾銷,若是不成,該弟子就要受到嚴厲懲罰。

說通俗點,就是法器比弟子們精貴,成事又比法器重要。

大長老在場,弟子們不敢輸,更不敢把法器弄壞。

此前慣會鼻孔朝天的那位弟子此刻為法器充能的模樣要多猥瑣有多猥瑣,塌腰撅腚地,還時不時抬頭防備四周。

“醜,實在是太醜了!”

因為醜得太出眾,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朝天的腚上,周弱水痛苦地閉上眼睛,像是害怕自己長針眼。

裴彥忍不住詢問:“你們煉器門派攻擊手段都……”

周弱水連忙打斷裴彥,“可不能這麼埋汰人,天工閣怎麼能跟這種煉器成就十年如一日的門派相提並論,從天工閣分家以來,煉器仍然毫無建樹,技術停留在數百年,那也是本事啊!”

時櫻:“周姐姐進來送我的防身物件就很好,根本沒那麼多充能時間。如果一樣東西每次使用前都是充電兩小時,使用兩分鐘,不論它有多大威力,都隻是殘次品。”

周弱水:“時小妹,有品!”

“呀!”

正在聊天之時,擂台上傳來一聲短促的驚呼。

大夥的注意力又被吸引過去,原是撅腚弟子被突圍的劍氣撩了個倒插蔥。

不論萬劍山劍修與端木氏弟子之間的攻防多麼精妙,不論穿插在期間的妙音門和餘響派弟子的琴音加護多麼恰到好處,那一個倒插蔥足以將所有人的視線吸引到朝天的腚上。

散修們爆發出地動山搖的笑聲,朝天宗二長老和四長老臉上浮現出幾分無助,在暴怒和尷尬之間,他們選擇了閉上了眼睛。

閔石砸了咂嘴,“以前朝天宗弟子也沒這麼拉跨吧。”

林章冷冷道:“若他們不把魔境中‘失敗’的弟子貶出外門,不是讓關係戶上場,或許還有救。”

林章的話道儘了朝天宗一代不如一代的原因:為了讓自己的弟子(或者子孫親眷)上位,他們會對乾實事的弟子異常挑剔,犯一點錯誤就剝奪其修煉資源和晉升機會,那些背景勢力不強、努力修煉的弟子自然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大家彼此傾軋,門內烏煙瘴氣。

朝天宗才獨立出去數百年,就迅速潰爛到了根子。

台上的朝天宗弟子迅速爬了起來,可門派丟掉的麵子卻沒那麼容易撿回來。

朝天宗大長老雖然看不清,卻能清楚地感知到擂台周圍發生的一切,想起自己獨自保守的秘密,他的身形晃了晃。

二長老隻當師兄被擂台上朝天腚的丟臉事氣到了,出言找補,“弟子們到底沒有實戰經驗,應該多給他們一些機會。”

他們有什麼辦法呢,派去魔境的佼佼者被貶去外門,有實力的還被近來的天梯實驗炸傷炸死,剩下的隻有這些勉強一看的歪果裂棗。

言語間,擂台上的局勢也發生著變化,開場時雙方似乎勢力相當,此刻妙音門一隊正緩慢而堅定地壓製對方,對敵方來說,如同烏雲滾滾、山雨欲來。

端木氏弟子逐漸不敵,麵前的音盾也出現了好幾處蝴蝶狀的裂紋,防線行將分崩離析,其中一名弟子忍不住怒吼:“到底在磨蹭什麼?”

朝天腚顧及著自己的麵子,虛張聲勢道:“催什麼,你行你來弄啊!”

端木氏弟子怒道:“來不及就先放棄,等壓力減輕再排布,動不動輕重緩急?”

如銀瓶乍破,音盾碎裂的聲音打斷了內訌端木氏弟子下意識格擋,卻斬進了虛空。

手中之劍連帶著格擋使用的力度以慣性帶偏了端木氏弟子的腳步,餘光裡有什麼東西飛過,似惱人的蚊蠅,他連忙收招站定,堪堪接住王鈞下劈的劍招。

身後悶哼傳來,端木連無暇顧忌隊友。

他麵前的萬劍山王鈞將重劍揮舞得虎虎生風,玄鐵劍揮斬出殘影令端木連應接不暇,他本就不是純粹修習劍術的弟子,純論劍自然比不上專精此道的萬劍山弟子。

是啊,他還修符啊。

缺乏實戰,在緊繃的戰局下難免缺乏靈活變通的思路,好在端木連即時想起。

他一抖袖子,將一道符咒夾在指尖,幽藍靈火如蛇吞沒符咒,自符咒起端木連周身騰起刺眼的電光,電光球順著他的配劍直逼王鈞而去。

王鈞並不戀戰,迅速抽身後退,在他魁梧高大的身軀移開時,一簇明豔的火苗墜落到電光球上,頓時火星四濺、濃煙爆裂覆蓋了雙方戰線。

電火爆炸威力甚巨,好不容易搶到反擊機會的端木連慌忙後退,他的同門以符咒喚來水龍,然而……

在聽過天工閣對五行元素的安全教育課之後,小隊五人都知道電火不能用水去應對,他們連忙舍棄戰線,紛紛後退到沒水的區域。

朝天腚弟子大笑,“他們後退了,趁勢壓上去!”

隻見朝天腚一個健步踏入蜿蜒的積水,未銷的電花讓他的發絲掙脫發冠的束縛,全數朝天豎起,他的四肢更是不停使喚,在空中肆意舞動。

時櫻看不下去了,“朝天宗沒分家的時候,是不是老不上煉器安全教育課啊?”

周弱水搖頭歎氣,“這麼多年了,還是沒把安全普及放心上。”

朝天宗長老看不下去了,出一次醜還能掩耳盜鈴,寄希望於用最後的勝利洗刷過程中丟臉的失誤,接二連三地犯錯,眼下一邊倒的局麵已是覆水難收,除非對手突發惡疾。

不能贏,但還能跑。

假裝自己從來沒見過自家門派的弟子把臉麵丟在地上,還被人踩個稀爛。

大長老轉身,抬頭挺胸決定帶著所剩無幾的老臉皮離開,二長老緊隨其後。

兩人剛離開靈舟就被早就候在附近的掩月門長老還有張不凡攔下了。後者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微笑,張不凡上前一步,“切磋還沒結束呢,朝天宗弟子想必也希望長老在場為他們撐腰鼓勁吧。”

大長老灰白渾濁的眼球轉向張不凡,周身釋放出分神期的威壓,張不凡方才金丹中期,高出其兩個境界的威壓足以教這叛徒好好做人。

沒成想,對麵的崽子沒有一絲搖晃,大長老能感知到張不凡沒有一絲痛苦。

怎麼會?

疑惑冒頭的一瞬間,大長老反應過來,為了避免觀戰大能控製不住靈壓影響到擂台上的弟子,擂台底部有輻射周圍的靈壓阻斷器。

張不凡這小子就是仗著這一點才敢阻攔自己吧。

大長老怎麼可能買賬,手掌翻覆,指尖出現一枚黑玉棋子,張不凡眼尖,擺著手後退,大聲道:“不過是勸大長老留下,大長老怎麼好對小輩用殺招?除魔大會上,朝天宗仗著宗主是正氣盟主就要胡作非為,又與魔修有什麼區彆?”

修仙清苦,大家就好熱鬨,台下散修的目光齊刷刷被吸引過來,哄笑議論接踵而至。

不光大長老有隱衷,朝天宗上下懷揣著大秘密。

大長老不得不憋屈地暫退一步,回到靈舟。

散修們看不透朝天宗的苦衷,隻能看到向來囂張跋扈的朝天宗長老們被一個後輩拿捏住了,一時間議論聲更加嘈雜,如同沸水在擂台下咕咚冒泡。

張不凡帶著人就這麼攔在朝天宗的靈舟後麵,頗有幾分監視看管的意味。

時櫻從朝天宗處收回目光,投向擂台。

裴彥注意到她眼神中的警覺,悄聲詢問。

“總覺得一會兒有大事發生。”

裴彥向來相信時櫻的直覺,跟著警惕防範起來。

擂台之上,安全常識滿點結課的弟子們已經用乾沙土迅速處理了殘局。

雖然覺得在對方處理殘局還沒切換回到戰鬥狀態的時候偷襲不好,端木連還是將符紙淬血抹上劍鋒,挺劍刺出,餘響派弟子勉力凝聚靈力為之助力,另一位端木掩護同門進攻。

朝天腚已徹底被擊沉,冷箭選手還在尋找合適的方位擊發法器。

還有挽回的餘地。

至少在端木連刺出這一劍前是這麼想的。

就算端木連再能力超群,那也是拖帶了兩名朝天宗廢柴選手,妙音門一隊隻需穩紮穩打就能將雙方差距越扯越大。

餘響派弟子凝音再度築起無形的屏障時,錯了個音,多米諾骨牌的倒塌自此開始。

築起到一半的音盾再次破滅,端木連不得不頂著王鈞的重劍強行突襲。

“噗”的一聲,像是箭頭穿透皮肉的響動,端木連無暇辨明到底是什麼聲音,隻顧向前。

王鈞全力應對,還是步步後退,忽地側腰露出一個破綻,端木連心下一喜,直逼“破綻”而去。

端木連耳畔琴音驟起,如金戈鐵馬氣吞萬裡,他心神激蕩,熱血上頭,揮劍的動作也比平時狂野幾分。

破綻在他的麵前越放越大,直至占據他的全部視野,令他再看不到其他。

糟糕!

端木連一腳踩空,本該打破王鈞防線的劍尖刺了空。

他連忙調整身形,低下頭一看,卻發現自己的左腳已被埋在了擂台之中。

與此同時,他的後頸傳來一陣鈍痛,眼前一黑便撲倒在地。

將對手方最厲害的打倒之後,剩下的正如摧枯拉朽,灼華王鈞等人將剩下三人在三秒內迅速放倒。

朝天宗一隊再起不能,切磋結束的鼓聲響起。

毫無疑問,這一輪切磋的勝利屬於妙音門、萬劍山和裴氏弟子。

台下散修毫不留情予敗者以噓聲,好在這兩天培養起來的“思君子”粉絲團用喝彩和讚美與噓聲平分秋色,否則場麵就該失控了。

抽簽到下一輪切磋的弟子們站上預備的石台,擂台清場後,他們腳下的石台卻是遲遲沒有動靜。

弟子們相互望了望,又求助般地望向自家長老還有主辦方掩月門。

卻見張不凡同掩月門大長老站上擂台。

前幾天的鬨劇畫麵還留在觀眾們的心中,見張不凡上台,觀眾們尤其是妙音門的擁護支持者表達出強烈的不滿。

張不凡故作瀟灑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裂縫,他還是努力維係風度,伸出雙臂掌心向下地做出安撫的手勢,“各位稍安勿躁,耽誤各位一點時間。”

“演戲門又要演戲了?”

台下一位散修扯著嗓子道。

短暫的騷動止息後,張不凡再度開口,“今天趁朝天宗大長老在場,晚輩想向前輩請教幾個問題。”

說完,他背著手轉向朝天宗大長老,迎上那雙結翳的恐怖雙眼。

平日裡飛揚跋扈的朝天宗長老竟被他這一眼看出了幾分心虛。

時櫻臉色沉沉,心想:要開始了。

原書劇情中,張不凡對峙朝天宗的戲碼要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