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X)(1 / 1)

“按照師父遺留秘法改良的天梯建造完成後,張不凡踏上台階,在奪目的萬丈光芒中抵達了登仙路的終點。”

原書的結局,讀者都能讀懂其中的未儘之意,張不凡毫無疑問成了仙。

就連他本人在邁入光芒時也是如此深信不疑,自己會成仙。

他沿著台階一直向上走,後宮、友人、修仙界的萬事萬物在他的視野裡逐漸淡去消失。

最後一步,他閉上了眼睛,任由暖光吞沒自己。

再次睜開時,張不凡回到了一無所有的三十歲。

他不會想到比這更諷刺的故事了。

起初,張不凡認為這是無聊的幻象,最後在不斷探索之中,他得出了兩條結論:一這是登仙前最後的試煉;二自己確實重回了起點。

按照記憶,他提前探索了曾經遇到師父趙姚的山洞,企圖先一步救下師父他老人家。

提前救援沒能實現,趙姚沒有改變被人暗殺,奄奄一息的命運。

張不凡當時產生的情緒,與其說是沒能挽救生命的遺憾,不如說是沒能多得到助力的惋惜。

從初入仙途到成功製造天梯,期間張不凡經曆了好多年,最初的記憶或許已有些模糊不清。

在不斷的嘗試後,他發現自己隻能改變一些微小的事件,初入修仙路時被輕視小看的處境沒有本質改變,最多就是過得滋潤了一點。

習慣了後宮們提供的豐富情緒價值,以及好友們的無條件援助,張不凡對現狀很不滿。

道侶和好友大多出身名門大派,張不凡不過是破格進入朝天宗內門的小弟子,沒有後台,亦無聲名,前去拜會必然被掃地出門。

幸好,同葉梔子初見的時間點很快來臨。

她可是前期對自己助力最大的道侶,雖說早先的葉梔子時不時會做出叫他噎住的言行,好在後期調教的成果還算不錯。

張不凡躲在山市的角落裡臆想著。

沒成想,一男一女比他出手更早,他還沒反應過來,那女人就把葉梔子從萬華樓側門帶離了。

是誰?

忽然出現的變數令他心驚。

好在他們沒走遠,就站在附近的巷口說話,由於麵具的遮擋,他們說的話根本無法從口型辨認。

張不凡正打算走近些觀察,就對上了一雙令他冷汗直冒的眼睛。

這雙眼睛的主人,張不凡就算化成灰都記得——蘇玨,最大的敵人。

蘇玨不知跟他身邊的女人說了什麼,他很快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

與記憶產生的出入,突然出現在此地的蘇玨,未能登仙的異狀。

張不凡的腦海裡劃過一個令他恐慌的想法:蘇玨沒死,一切異變都與他有關。

他到底掌握多少信息,他現在實力如何,自己能夠與之正麵相抗?

三連拷問過後,比曾經更加惜命的張不凡選擇撤退。

他向後退了兩步,藍白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街巷的陰影之中。

*

遵照時櫻的指示,蘇玨朝那個方向走去,或許那朝天宗弟子真做了虧心事,溜得比賊都快。

“溜了。”蘇玨折返回去。

時櫻暫時鬆了口氣,專心“對付”眼前的葉梔子。

葉梔子的氣勢就像漏氣的氣球,“責備隻是一部分原因,我從未想過,差距如此懸殊。”

果然,這就是葉梔子的心魔。

時櫻沒有貿然接話,而是等她自己繼續說下去,剖白自己的執念與脆弱。

“我聽同門說,棠郡山市萬華樓有位荊桃仙子,一曲動天下,聞者無不念念不忘。我想見識一下,若真有這麼厲害,花靈石也好,求她也罷,我一定要向她討教琴藝!”

“你有沒有想過,荊桃仙子隻是萬華樓的一個噱頭。”

葉梔子張了張嘴,很快低下頭去,“除此之外,我實在不知道該向誰討教……”

“葉掌門不教你嗎?”

“掌門師尊忙碌,修行一途,本就是師父領進門,其他還是得靠自己琢磨……”

葉梔子聲音越來越輕。

她想:自己絕對不是在羨慕那些被師父耳提麵命的師兄弟,大概。

“教我琴藝的師父早在我五歲時,就在魔潮中消失了,往後的日子,深入十魔洞也好,修煉也罷,我都以妙音門的藏書閣為師。單就個人感悟來說,在琴藝上,經曆與所見所聞比技巧更重要。”

時櫻遵照原身的記憶務虛地指點了一番,之後她又補充,“荊桃仙子琴音動人,可能也是因為她看慣了萬華樓下的人情百態吧……”

時櫻的聲音平和溫柔,聽起來十分坦誠,仿佛填補了葉梔子親緣關係中的某個缺位——姐姐。

葉梔子聽聞時櫻的遭遇,寥寥幾句話,後者說得輕鬆,卻教她更厭惡刁長老以及餘響派的部分作為。

她垂下腦袋,一律青絲垂落下來,年歲相仿,時櫻曆經的事不是她所能想象的,生離死彆,肩負重擔,遭逢背叛,腹背受敵……

“我確實不如小時門主。”葉梔子歎了口氣,稱呼自然換成了年齡相仿的修士們慣常用的那個,“自小成長在餘響派,從未為修煉資源缺乏而苦惱過。處事天真,被嬌養得無法無天……”

“停停,處事天真我不否認,被嬌養得無法無天從何說起呢?”時櫻摘出了父權打壓少女時的殘穢,“無法無天另有其人,我倒是覺得你為人正直,又有想法,是出淤泥而不染。”

接下去,時櫻便不動聲色地給葉梔子吹了一通彩虹屁,讓她堅信自己的質疑是正確的,是為了餘響派的光明未來。

蘇玨默然在旁聽著,暗自感慨時櫻的話術,她怎麼能將給人戴高帽戴得如此自然?

時櫻的一通輸出後,葉梔子似有所感,沉默了幾息,隨後行了個禮同時櫻道彆,走了兩步折返從芥子囊中掏出400枚靈石還給時櫻。

“還以為那400靈石是你哄人的成本,沒想到生意做成了,對方還把成本還給你了。”

裴彥見時櫻拉著葉梔子在道旁說話,不曾上前打擾,等到葉梔子的身影消失在山市的人海之中,他才走近時櫻打趣。

“去對家挖人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吧。”時櫻聳了聳肩膀,收起靈石,“哦對,走走,去看銷量。”

裴彥帶著時櫻拐進寶華樓,格局布置比合光樓更加局促,優點是一踏入樓內就叫人眼花繚亂。

繞過三尺見方的入口,看到了被他用鏤空木質貨架、博古架、屏風隔斷的大廳,園林式的移步換景,法器、礦石、成衣、符籙……

離開一層的商品展區,二層開闊得多,樓梯上來正對的方型站台上隻剩下絲絨製的墊布,以及沒來得及撤下的促銷標語。

“留音石就是放在這裡售賣的,沒多久就賣完了,台子已經空了大半天了,如果不打算再出貨的話,我就該讓人換其他商品上去了。”

時櫻與裴彥商談留音石生意時,蘇玨也在旁邊作參謀,他的看法是三人中最保守的,最終敲定的出貨量比他預想的多了50倍,據說全部清倉,除卻成本,賺了2萬多上品靈石。

這筆錢不算多,卻足以稱為開門紅。

“不賣了。”時櫻十分果斷,“當時贈品就隻做了這麼多份,套組完售就不再追加。”

裴彥:“我認為還有潛力,留音石隻能聽一次,有很多回頭客在售罄後表示遺憾。”

時櫻咂了咂嘴,“裴彥,留音石套組裡你最感興趣的是哪一件?”

“《廣陵止息》,腦海裡至今還有回響,隻聽一次實在遺憾。”裴彥秒答,之後他立刻明白了不再販售的理由,因為這是一次近似買櫝還珠式的營銷。

“聽過妙音門大戰餘響派故事的修士們想要尋找故事的真實性,在好奇的驅使下,作為贈品的曲子更吸引他們。”時櫻停頓了一下,“而且1200靈石夠便宜,買得起留音石的修士偶爾也會願意花點小錢滿足下自己的精神世界。”

裴彥讚歎地拍了拍手,“感覺自己被拿捏了,卻又心甘情願。這次合作我願意完全讓利給妙音門,希望小時門主今後繼續帶小弟一起搞錢。”

“下一個企劃正在醞釀,絕對又是個雙贏的好生意,而且是個長久的大單子,我保證。”時櫻眨了眨眼睛。

“那是自然。”兩人達成共識。

裴彥帶人上了三樓,時櫻掃了一眼陳設,像是專門用來舉辦類似見麵會這樣小型活動的場所。

“這裡是?”時櫻詢問。

“原本打算做博戲的場館,實際發現,生意十分慘淡,或許是隔壁萬華樓的花樣更多。目前空置著有些頭疼……”

“什麼意思?想問我的意見?”

時櫻指了指自己,裴彥點點頭。

“你都已經把格局劃分得這麼清楚了,完全不是在詢問,而是在測試吧。”

話雖如此,時櫻卻沒有生氣。

裴彥看起來很開心,“這次售賣留音石的事給了我啟發,這裡可以做個小型的場子,說書、聽曲,每天安排不同的人出場。”

想法正暗合時櫻的下步規劃,“可以和萬華樓一樣,每天由不同的人鎮場子,但是不學他那種盲盒模式。”

“盲盒?”

“就是不付費不知道今晚坐鎮的是誰,為了顯示與萬華樓的不同,我們可以提前做個預告……”

在賺錢上思維接近的兩人相談甚歡。

蘇玨盯著時櫻的背影,皺起眉頭,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胸口皺得好像乾癟的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