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1)

戚令回到蕭條的將軍府,一場廝殺混戰留下的滿片狼籍,死傷守衛二十多位,其中戚老將軍為了保護戚夫人而被賊人一劍插穿心口死不瞑目。

戚令恨啊,恨自己為什麼要去那破賞花宴,如果有自己在,結果是不是就不一樣!

“阿令……”戚夫人麵容悲慟哭花了臉,“你要……你要為你爹報仇啊!”

她手上抓著什麼東西,深深嵌入掌心,血流不止。

戚令定睛看去,認清那物什,瞳孔驟然一縮。

“皇帝狗賊!”他眼睛血紅,牙縫擠出幾個字,“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那枚黃金令牌泛著冷光,像是在嘲笑他的弱小無為。這赫然就是皇帝身邊禦前侍衛的隨身之物,至於為什麼正好落下並被發現,是不是有心人栽贓陷害,那就不得而知了。

將軍府這幾年本就跟皇帝發生齟齬,隨著戚家兒郎接連犧牲戰場,沒了出力,皇帝也越來越不信任他們,更有想要讓將軍府唯一的男丁戚令支援邊境。要知道上了戰場那就是九死一生,皇帝不仁,想他戚家絕後!

戚夫人將發生的一切都告訴戚令,戚令壓抑著沸騰在血液裡的憤怒閉上眼冷靜片刻,指揮下人收拾屍體。

戚憐八百裡策馬而歸,看到滿地的血,臉色不由得一白,知道死傷數人,其中也包括寵愛她的老將軍,她強忍著悲傷對戚令道:“哥,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戚令一個成年人了,不輕易哭泣,聽到妹妹的哭聲,忍不住鼻子一酸,雙目猩紅。

拳頭捏緊,偏就一言不發。

戚憐再問:“將軍府出事了,你那準夫人呢?怎麼沒跟你過來啊,哦,她膽小怕事,舍不得過來見血……”語氣陰陽怪氣,又氣又恨。

……

古代沒有膠水,沾不上碎開的玉製發簪,即便是粘合好了,也容易斷裂。花桃選擇存好放好。

過了兩日才知道,除了戚老將軍去世,被刺客偷襲的還有靖王府,靖王爺隻損失了一隻眼睛,情況好多了。

聽說刺客被抓到了,是個江湖劍客。

花桃心頭一震,感到有些不妙。

花枝卻是不在意:“小姐你不必太過在意,夜襲天天都有,隻不過您身邊是最安全的。”好幾股勢力在保護著您呢。

花桃真切感受到,在這個世界得不到法律保護,她十分的脆弱。

呼吸不由得沉重起來。

過了兩天,玄空傳來一封信,他說在鬱江橋頭會麵。突發變故太多,花家父子都各忙各的,花桃已經慢慢恢複自由了,隨時都可以出去,花池挽他們也不會說什麼。

反倒是在敏感時期讓她出去……

“小姐,您要買的書已經定好啦。”

“你先拿著吧,我這裡不方便。”

“好。”

花桃伏在案上,盯著茶杯出神,也不知道想著什麼。

“枝枝,你說為什麼同一時間,將軍府和靖王府慘遭襲擊呢?我覺得,有人先攻擊了將軍府,引開了戚令,後麵好得逞攻進靖王府。可是為什麼呢?”

花枝沉默一會,道:“小姐,有時候您不需要知道太多。”

“可是我心裡很不安。”她從小到大,沒經曆過死亡這麼多人的時候,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了,“我能感覺到,類似的事情後麵還會再發生的。”

花枝動作一頓,在糾結著要不要跟她說出實情,但是這是背叛,對真正主子的背叛。

“算了。”花桃突然一笑,“傷春悲秋根本不適合我,我還是多想想自己吧,當個無憂無慮的大小姐沒什麼不好的。”

花枝也跟著一笑,隻是笑得沒她自然。她的手有些顫抖,因為突然起了對主子的不忠誠之心。

婚禮的前三天,陽光正好,該出去見一見玄空的時候了。

花桃打扮得美美的,還不許碧水秋月跟得太近。

“二姐要出去嗎?既然不喜歡你的侍女,就讓我跟著怎麼樣?”花池淵翩翩少年郎,站起來的時候還有虎牙,看著就順眼許多。

“這……”沒等花桃開口,碧水就道,“我們是奉大少爺的命令保護好小姐的。”

花池淵看著沒什麼表情,反問:“難道我不算你們的主人,我的話都不聽?”

秋月還算有點眼色,立馬跪下道:“奴婢知錯!這就退下!”

花池淵回頭溫柔對花桃道:“你要去哪,我陪著你。”

這個弟弟突然間也不是那麼討厭了,隻是脾性不太好,看著就沒有表麵純良。

二人並肩走著,花池淵似自嘲地說道:“都怪我跟大哥太過於保護二姐了,生怕二姐受了什麼傷害,卻沒考慮到你的感受。”

花桃心不在焉,她本就不是原主,跟他們沒什麼親情,而且這對兄弟對她怪怪的,又不敢多想。

花池淵委屈的聲音能聽得人於心不忍:“二姐可會怪我?”

苦情計一般都好用,特彆是針對向來寵愛弟弟的姐姐,可惜現在的花桃沒心沒肺,一心隻想著怎麼跟男主正常分手。

坐車來到街上,花桃在成衣鋪下了車:“女孩子購買衣服,男人就彆進來了。”

花池淵抱著自己的佩劍,倚靠門框,“我等你。”

這一等,就等了一個時辰。

花桃早就換了身中性束腰窄袖衣衫,被花枝帶了出去,躲過了數多眼線,已跑到鬱江邊上。

荷花綻放,楊柳依依,江水裡肥美遊魚探出水麵時不時啄著落葉,越來越多的魚冒出來,天色也變得陰沉下來。

“快要下雨了。”

花枝有一把暗藏武器的鐵傘,打開往頭上一撐,湊近了花桃:“這玩意是有點醜,還算能避雨。”

等了沒多久,玄空就來了,他也執著一柄油紙傘,雪白僧衣不染塵埃,眉目說不出的親和。他的根根手指素白,輕輕扣著傘柄,往前推了一推,罩住了花桃。

花枝識趣退開,讓他們獨處。

“我很高興你能來。”花桃調侃,“畢竟這是私奔呢。”

玄空道:“我知道桃桃心中也有執念,斷不會隨我離去。”他轉身去麵對清淩淩的江水,用低柔平緩隻能兩個人聽到的聲音道,“抱歉,我應該早點傳信於你。”

“我知道你在忙。”花桃表現得善解人意,“我不會耽誤你。”

“謝謝。”玄空一笑,仿佛天氣都清朗起來,隻見霧蒙蒙的天極黑,偏偏就是不落雨。他一隻手折於腹前,藏在袖子底下,像是在摩挲物品。

花桃有一點好奇,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這是……風與玨的護身符?

她噎住了。玄空是想表達什麼呢?讓她知道嗎?

“我知道這些天你過得並不好,對嗎花二小姐?”

花桃一下子就嚇醒了,和尚知道她的身份了。也是,不知道才奇怪呢,她在京城這麼有名,玄空都為了她下山了,沒道理不知道。

她的兩手攀上橋上的石柱,手指頭糾結互相纏繞,表達心中的鬱結,她猶豫著要不要直接說出絕情的話來,但是話到嘴邊,就成了:“我應該告訴你的,但是遲遲沒有機會,我怕你討厭我,誰討厭我,我都不在乎,除了你。”

玄空神色平淡,眉峰動了一下,“住持已往生,清光古寺隻能由我撐著,倘若我這時候還俗,寺廟眾人將更加清苦,如果是這樣,你還要我走嗎?”

怎麼把問題拋給她了,送命題啊。

“我自當是想讓你更自私點,可你不會答應的,”花桃眨了眨眼睛,眼淚悄無聲息落下,玄空也不忍她落淚,心中歎氣,將她摟了過來。

入懷沒到三秒,一聲怒喝傳來:“放開她!”

玄空被人大力扯開,而花桃也落入另一個懷抱裡,戚令怒吼:“你就非得讓他輕薄你嗎!”

戚令怎麼在這裡!

花桃明麵驚慌,實則內心大呼:哦哦哦,期待已久的修羅場!

玄空拉過她另一隻手,她就夾在兩人之間。

玄空道:“我不認為這是輕薄。”

戚令看著花桃垂下的臉,漸漸明白了什麼,喉頭滑動,他艱澀道:“一句解釋也不給?”

短短幾日,父親身亡,未婚妻與他人有染,都離開他了,他一無所有。

“明明你說什麼我都會信啊,你為什麼……就是不解釋呢?”

花枝警惕著戚令,要是他氣急敗壞要傷人,她立馬就帶小姐走。有人與她擦肩而過,她無意看了一眼,呆住。

風與玨?!

風與玨並未穿著俠士服,而是一身看著飄飄欲仙的白衣,今日也未帶佩劍,反而握著一柄折扇。花枝眼尖,瞬間認出這柄折扇就是兵器榜前十的凶器,如果沒猜錯,那是鬼影門追殺的對象,難道風與玨正式加入鬼影門了?

風與玨何時如此厲害了?這可不能讓他直接過去。

花枝將傘一橫,笑眯眯的,眼中並沒有笑意:“誒,風公子,我們家小姐正在跟人敘舊呢,您還是不要過去比較好。”

“讓開。”風與玨的聲音短促冷硬。

花枝持傘的手紋絲不動。

“還是說你想讓我在她麵前道出你的身份?尊貴的護法大人。”

花枝笑意淡去,倏然收回了武器,“你這麼過去,保不準能聽到什麼刺激的東西,為了我家小姐的安全,我還是跟你過去吧。”

“隨便。”

風與玨邁步而去,周身氣度都跟以前不太一樣了,那樣灑脫自在的人,仿佛被什麼東西束縛住,看著就不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