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桃桃,我……”劍客眼底一片溫柔之色,隻是動了動唇,沒能再說下去,他的顧忌太多了,花桃是丞相府二小姐,自己卻是浪跡天涯的劍客,哪怕是身死異處,也沒幾個人來給他收屍。花桃不一樣,她從出生就含著金湯匙,受萬千寵愛,自己能給她想要的幸福嗎?

可是當他知道了花桃跟將軍府之子的婚約,就無法冷靜下心,甚至連刺殺皇帝的計劃都失敗了。大仇未報,談何成家?可是此刻,他隻想帶著花桃遠走高飛,再不回來,但他不能無視花桃的意願,所以備受折磨。

“與玨。”花桃心知肚明,卻裝成什麼都不懂的模樣,她憂心忡忡,“你的傷口怎麼樣了?怎麼弄傷的?”係統已告知她說是暗殺皇帝未遂,她還是問出來。

風與玨反手將她抱緊。一如初次見麵的時候,她也是這麼倒在自己懷裡的,還死纏爛打要自己負責,被纏習慣了,漸漸適應她的存在和小性子,後來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麼喜歡她。

“無事……”男子嘴唇翕動了幾下,還是把心裡話咽了回去,他不能為了一己私欲而葬送花桃一生,她是金枝玉葉,日後也享受大富大貴的生活,罔顧道德與他私逃實在是不該。

他不肯說出實情,花桃一口接一口喝酒,她的酒量一般,上臉很快,光是聞著酒味就有點上頭,兩頰酡紅,眼神分外醉人,光是看著她,風與玨也覺得自己醉得不輕。

如果風與玨告白,花桃深知自己不會接受,便沉默不說話,而風與玨也有自知之明,何況花桃還有了婚約,就更不可能。

二人心照不宣溫存了一下午,花枝偷偷瞥了眼窗外,心想已經是未時二刻,過了跟戚令約好的時候,不知道他會怎麼想。

時間消逝,氣氛的曖昧不複存在,空氣靜謐沉默得讓人害怕,花桃推開了風與玨,拉遠距離,嗔道:“與玨,你不能不把身體當一回事,下次見到你若還是受傷,我可就要生氣了。”

“桃桃……”

如果風與玨不把什麼心思都藏心底讓她猜,說不定自己一時心軟就不欺負他了。花桃心裡如是想著,隨之輕咳一聲:“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花枝投來“你還記得你未婚夫?”的眼神,扶起了二小姐,對風與玨俯身,“風公子,那我們先告退了。”

風與玨頷首示意,目光緊緊追著離去的花桃不放。縱使對這樣癡纏的目光見慣不慣,花桃還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回身時手腕突然被人攥住,手心被放了一枚印有桃花紋樣的護身符

風與玨說道:“這是我今早從古寺求來的護身符,望能護你一生平安。你若是這都拒絕了,我便不能放你離去。”

花桃被他抬眼的刹那露出的鋒利一嚇,隻好接過燙手的護身符。

“謝謝你,與玨。”戲還是做足的,不能拒絕了人家就徹底翻臉了。

下了酒樓一層,花枝跟一名小二對上了眼神。如此明目張膽的視線,看著不是普通小二該有的,她心生警惕,小二卻是露出得體笑容。這是花池挽身邊的暗衛,花桃來了這裡跟彆的男人喝酒的事已經被知道了。

她拽了拽花桃的衣擺,“小姐,你打算什麼時候去古寺?估計戚令公子都等很久了。”

花桃兩手一拍,佯裝道:“對哦!你不說我都忘了!”

“我以為您一直都記得。”

花桃滿不在乎道:“現在去恐怕是來不及了吧,我得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就算是坐馬車過去也要半個時辰,而且還要爬山,等回來後天都黑了,我不建議小姐再去。而且山太高了,小姐身體不適,回去後就這麼跟大少爺交代,他不會在意的。”花枝心裡有些後怕,就是剛才被抓到喝酒了,大少爺不會罰花桃,反而會罰她。

話音剛落,外頭驟然響起一陣雷鳴,嚇得花桃一哆嗦,她前世差點被雷劈過,聽到雷聲就容易起噩夢。

花枝擔憂道:“小姐,要不我們先等雨停了再回去吧,外頭烏雲密布,怕是一時半會不會停。”

“也好。”

天橋互相傾訴愛意的年輕男女也都擠進了酒樓,花桃回頭要上樓,跟抱劍而立的風與玨對上視線,他揚起一抹薄涼的笑意,冷意隨著風沁進心底:“我還以為你出去了呢,也好,那麼大的雨,請容我送你們一程吧。”

——

朦朦的雨霧裡,黑衣男子站在掛滿了心願書簽的桃樹下,背影略顯淒涼。他紋絲不動地站著。

“施主,你已經等了兩個時辰了。”玄空執著一柄油紙傘,替黑衣男子遮住了雨,月牙色僧衣的僧人眉清目秀,氣質如同散在空氣的一縷桃樹清香,隨時都會消逝一般。

戚令感受吹來熱風夾雜的雨絮,心裡思緒萬千。他一開始還在慶幸她會來,等得久了,來祈福的人都散去,他才意識到今早父親的責罵並不是沒有道理。

為了跟丞相府定下婚約,父親在丞相麵前委曲求全處處忍讓,而且花桃乃是相府千金,和將軍府搭上關係,隻會被人忌憚,戚令太害怕了,上次見到花桃依偎在被人懷裡,生怕有天她離開自己。沒辦法,誰讓那麼喜歡古靈精怪的她,自小青梅竹馬一塊長大,好話壞話都說了個遍,像是著了魔一樣,不管她跟其他男人如何,戚令都安慰自己隻要成了婚,她就會收心。

——我本就不喜歡戚令,你又何必在意?

這句話時刻回響在戚令心中,他苦澀地想原來她心裡並不在乎我,那些柔情蜜意不過是裝出來的。

“起風了。”僧人抬起冷白修長的手,接住被風吹落往下飄的一枚桃葉。

雨越下越大,傘都被吹開了。玄空索性合上了傘,任由風雨吹拂。

冰冷的雨砸在皮膚上,麻木的戚令才有了點反應,他緩緩抬起臉,雨水從他俊朗的五官流淌,彙聚成兩道淚痕。

等到了傍晚,才見厚實的烏雲撥開的狹縫間,傾瀉下的道道金光。

該回去了。

接過玄空的油紙傘,戚令麵無表情走下山去。

估計這個時候花桃都已經回府了,鬼使神差的,戚令還是繞了遠道去了丞相府看一眼,不看不要緊,站在街邊屋簷下,他這麼一眼,可真是惹人心寒。

門前水粉衣裙少女和抱劍而立的劍客談笑甚歡。

戚令望著朱紅色大門前的那對男女,手指捏著傘柄關節泛白。

目送風與玨離去,花桃便想抬起腳跨過門檻。

“小姐,是戚令公子。”

花枝是習武之人,他人的目光立馬就能注意的到,她見是神色不對勁的戚令,便扯了扯花桃的衣袂。

“戚……”粉裙少女回眸,卻是隻能看到黑衣男子瞬間執傘離去的側臉。

男子隻留下個毫不留情的背影,花桃隻能把話咽了回去。

成吧,好歹也有點血性,省的她找借口搪塞。

“小姐,要不要去解釋一下?”

“算了,他也不樂意見到我。”解釋什麼,豈不是更好?最好是看清她的本性再提出解除婚約。

對男女情愛不感興趣的花枝聳了聳肩,“您開心就好。”

回到家中,花桃就收到一封幽香彆致的信件,簡單詢問她近日可安好,何時來找他。

信的主人名為李吟霜,醉仙樓有名的歌姬,琴棋書畫一絕,分明是男子,剛登上醉仙樓,男女都趨之若鶩,傾儘家財都隻為聽他一琴。

按照劇情,這是花桃最為喜歡逛的勾欄院,就隻為跟她的老相好濃情蜜意,恨不得天天住在裡頭。在五位攻略角色裡,唯獨李吟霜狡黠如狐狸最是棘手,明知她身份和多情的性子卻不點破,樂得看彆人為了她爭破頭腦。

而他的醉仙樓就是京城最大的信息網,平日裡花桃無聊了就去找他套套情報,係統都搜不到關於皇帝遇刺的細枝末節,既然是係統都無法探查的事,找李吟霜準沒錯。

去的地方可不乾淨,讓大哥花池挽知道了隻怕大門還沒出就被抓回來了,便讓花枝在暗門準備一輛馬車,偷偷駛向京城繁華的地帶。

蒼國的京城沒有宵禁的規定,一整夜通宵達旦都是常有的事。當今聖上喜好玩樂,時常會在夜市微服私訪,娛樂文化的盛行,看著是繁華無比,花桃借由係統得知國庫空虛,加上外敵迫近,不日後離月國就要攻打進來,皆是一片混亂,任何權謀都化作泡影。

本想在動亂前就趕緊切換世界的,她可不想成為家族利益的犧牲品,或者從光鮮亮麗的大小姐淪為平民或者亡國奴。

“哎。”花桃悠悠歎氣。

“小姐,您先彆為了男人多愁傷感,戴上麵紗,莫讓彆人看見了,花仙就在頂樓等著您,但是咱們不能通宵,今晚就得回去。”

花仙便是李吟霜藝名,算得上蒼國第一愛豆,才情一絕,隻是跟老狐狸打交道容易被套出很多話來。

醉仙樓是街市最為繁華亮堂的地方,雕梁畫棟,絡繹不絕。走的是醉仙樓客人很少的後側門,饒是如此,還是能窺見此地的一角華麗,照明的用具都是放著明珠的琉璃盞,花桃苦笑,她也是獻上不少錢財的。後院忙碌的下人來去匆匆,見到她是一點都不意外。

輕車熟路上到頂樓,人就更少了。花枝心知不能去打擾小姐雅興,識趣在門口站著。

花桃推門而入,聞見了清香陣陣,風從敞開的閣樓灌進來,吹得桃紅色的帷幕紛飛,一片影影綽綽的粉色中,她看到了身穿大紅衣袍的男子,白色內襯打底,金線挑著仙鶴的紋路,衣飾精美,他垂首撫弄琴弦,悠揚的樂曲緩緩自修長的手指翻飛。

李吟霜身後是燦爛如白晝的夜景,地是璀璨的人間繁華,天是藍色漸變黑紫的星幕,也就襯得俊美儒雅的男子眉目如畫,恍若神宮仙子。

儘管不是第一回見到,花桃心下還是感歎一聲,熟稔倒茶聽曲,等李吟霜彈奏完一曲,才偏過頭去看他俊美的臉。

紅衣美人剛小杯微酌,麵頰染上晚霞的一抹紅,看她的目光繾綣溫柔,“你來了。”音色低啞磁性,帶著點揶揄的笑意。他早就知道花桃在皇宮被害落水的事,直接問:“二小姐怎麼有空過來了,不是在養傷麼?可真是一天不想男人就睡不著了呢。”

“我中毒了,誰都治不好的毒。”花桃聳肩,開口便驚天動地,她信口胡謅,“活不過三個月,說不定李花仙肯親我一口,就好點啦。”

“說話沒個正形。”李吟霜眼底閃過驚訝,羞惱嗔道。

李吟霜不僅是花桃的幕僚,還是分擔她憂愁的知心人,他白玉的手還壓在琴弦上摩挲,低語道:“離月國在邊境蠢蠢欲動,已派出使團來打探消息,指不定要獅子大開口問要軍用物資和糧食,若高坐龍椅上的那位還是想息事寧人,力求什麼太平國度,這封地一割再割,很快就要逼到京城來了。”

李吟霜直言不諱,說出的話傳出去了就是十個頭都不夠砍的。花桃興致缺缺喝茶,她佯裝對政事不感興趣的模樣,實際上心思活絡了起來。

李吟霜說的不錯,昏君當道,國將不國,即便是有百姓想起義救國得到苗頭,也都被佞臣打壓下去了,給皇帝營造一種國泰平安的假象,還假傳消息說外來使者被打怕了想要跪求和平,讓皇帝放鬆警惕讓他們進朝上供,何其諷刺。

李吟霜也看得出花桃心思不在朝堂之上,她本就是紈絝二小姐,平日招惹男人撩雞逗狗的,若不是李吟霜彈曲,她都不一定來。

他又樂嗬嗬試探了幾句:“據說是那位回來了,某人的龍位可要不保了。”

“誰?”花桃問道。

不僅是問李吟霜,也是問係統,而係統在她的疑問下居然沒及時回複。

雖然皇帝昏庸無能,可也有保皇黨在君側輔佐,而花桃的父親花丞相就是保皇黨之一,如果皇帝下位,意味這他們這些舊臣都要陪葬。

李吟霜又笑了笑,充當討人厭的謎語人,他明豔的臉帶著莫名的諷刺笑意:“二小姐怎麼就精神了?難不成是有了婚約,就變得敏銳了。不知今後可還來我這小小的醉仙樓?”

“吟霜說笑了。”花桃是醉仙樓出了名的冤大頭,金錠銀票下雨似的往裡砸,險些被父親打斷腿了依舊如此。她再一品清茶,品出了醋的澀味,她咂咂嘴,笑看李吟霜,反問道:“美人可是吃味了?”

“哼,我才不在意你。”李吟霜口是心非哼道,曲調一改京城小調的輕鬆,改為戰場殺伐的激昂,可把花桃彈得熱血沸騰。她在心頭和係統交談,係統說未曾在數據庫搜索到李吟霜說的人,要麼是無中生有來恐嚇她的,要麼……就是世界的漏洞,連係統都捕捉不到。

一曲結束,花桃手裡的酒壺也掏空,李吟霜拿掉酒壺勸她不要多喝。美人軀如蛇蠍攀附過來,花桃的手剛觸碰到他涼薄如水的雲袖時猛地一縮,結結巴巴道:“天、天色不早,我該回去了。”

李吟霜看似是在含笑,眼底泛著冷光。每次花桃都會過來,但是從不更進一步,也就是說她把李吟霜當知己而非情人,彆人都說春宵一刻值千金,她揮金如土,就隻跟他玩欲擒故縱的把戲。

花桃心裡暗暗叫苦,她就是個披著海王皮的假把式,哪會什麼調情手段,已承諾赴約,她很快就要走。李吟霜也不攔著,美人蠍慵懶靠在貴妃榻上,涼涼開口:“花仙的金主終於移情彆戀,拋棄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