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睡覺去吧。”
唐仁君把本子一合,鉛筆一夾,就起身進屋了。
屁蛋兒在原地蹦躂了一會兒,還是跟著進了屋。
在那二十個字沒認全、默寫下來之前,屁蛋兒都在家裡待著。
許春梅上工去了,他就在家抱著本子,拿著木炭,在唐仁君抱回來的大石頭上寫字。
寫完了後,再用清水一衝,豬毛刷子一刷,石頭又是乾乾淨淨的,屁蛋兒繼續在上麵寫。
大石頭和小石頭幾次都沒看到他,就找許春梅問,
許春梅就說屁蛋兒在家,沒跟著過來。
二人猶豫了一下,還是跑回去找屁蛋兒。
屁蛋兒聽到院門被敲響的時候還嚇一跳。
他正專心在石頭上默寫呢。
“誰呀?”
他嘹亮的小嗓門傳到院門口的大石頭和小石頭耳裡。
“我,大石頭。”
“還有我,小石頭。”
一聽是他們,屁蛋兒趕忙把石頭清洗乾淨,又把本子放回房間櫃子裡,然後才去打開院門。
許春梅出門的時候就說過,家裡隻有他一個人的時候,要把門閂上。
“乾啥?”
屁蛋兒鼻孔朝天,一副吊樣。
“你在家乾什麼呢?”
小石頭都習慣他這副樣子了,所以沒啥感覺。
“對啊,好幾天都不見你了,栓子他們還問你呢,現在狗兒草多得很,你不去找來鬥嗎?”
大石頭問。
狗兒草就是一種結處有勾的草,小孩子常折斷後隻留下那一節,然後一人拿著一節狗兒草,勾子勾住雙方用力往自己的方向拉,誰的狗兒草結被拉斷,誰就輸了。
屁蛋兒最愛玩這個遊戲。
往年他家裡的竹籃子裡這個時候,放滿了他爹弄的狗兒草,每次屁蛋兒都一臉得意地挎著竹籃出去跟人鬥草。
“那是小孩子才玩兒的,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屁蛋兒雙手叉腰,一副成熟大人的模樣,“你們也不要整天都惦記著玩兒,得空的時候也學一學數數。”
“我們會數到十了。”
“對啊,長生哥得了空就教我們呢。”
屁蛋兒磨了磨牙,“才數到十就不學了?我都能數到二十!而且我還能倒著數!”
至於寫字的事兒,他還沒把這二十個字弄清楚,所以暫時壓住不說。
“哇,你這麼厲害的嗎?”
大石頭驚呼。
“倒著數是什麼意思?”
小石頭撓頭。
“沒見識,進來吧,我來教你們。”
屁蛋兒側過身,讓他們先進院子,然後踮起腳把院門閂上。
等許春梅下工回來,敲門的時候,就見三個孩子來開門。
在大石頭和小石頭興奮的聲音中,許春梅得知屁蛋兒教他們數數了,這讓許春梅很高興。
“那就好好學,屁蛋兒也好好教知道嗎?”
“我隻教他們十以內的數怎麼倒數,”屁蛋兒輕咳一聲,“畢竟他們還不會數到二十呢。”
“好,”許春梅誇了他幾句,聽得屁蛋兒得意極了。
當晚他默寫到了十。
“這後麵就簡單了,”唐仁君讓他看後麵的數字,“都是你認識的,都是你寫過的,隻不過它們組成了兩個數,比如【十一】你看,是不是這樣?”
“對欸!我隻顧著記前麵的字了,都沒看後麵,原來它們是組在一起讀的嗎?”
屁蛋兒像是發現了什麼大寶藏似的,在那嘎嘎叫。
“所以你明天能把後麵這十個數默寫出來嗎?”
唐仁君問。
“可以!”
屁蛋兒把小胸膛拍得作響,小臉布滿了自信。
“好,獎勵你一顆糖,春梅,給屁蛋兒一顆糖!”
“屁蛋兒,過來。”
房裡的許春梅喚道。
屁蛋兒嗷了一嗓門,快樂地衝進了房間。
那顆糖入嘴裡的時候,屁蛋兒鼻子一酸,有點想哭,但也覺得這次的糖特彆好吃。
比爹從城裡買回來的糖還要甜。
可這糖明明是娘在供銷社買的,他親眼看到的,隻買了幾顆,許春梅說給他甜嘴。
回家後,爹知道了,就說拿來給他當獎勵。
不能想吃就吃。
“好吃嗎?”
唐仁君洗漱完進來見他還在那美滋滋地嚼著,便笑問道。
“好次!”
嘴裡不得閒的屁蛋兒話都沒說清楚。
“好吃就要更加努力,讓我看到你的進步。”
“好!”
屁蛋兒用力點頭。
等糖吃完後,屁蛋兒自覺去院子裡的小溝處刷了牙,洗了臉,進屋後一邊脫衣服一邊跟唐仁君說起自己今天下午教大石頭他們的事。
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完全模糊聽不清楚。
唐仁君湊過去一看,已經睡著了。
許春梅眉眼彎彎道,‘睡覺吧。’
“嗯。”
把煤油燈一吹,屋子就暗下來了,剛躺下沒多久,屋外就窸窸窣窣下起了小雨。
伴隨著雨聲,一家三口睡得很好。
第二天早上起來一看,好家夥,變大雨了。
這麼大的雨自然是不能上工的。
“你這段時間也累,正好在家歇一歇。”
許春梅倒是挺高興,這雨下來莊稼長得更好,修了兩個月水渠的男人也能在家好好歇一歇。
“也是,”唐仁君在堂屋伸展了一下四肢,這才去灶房和許春梅一起做早飯。
青菜粥,一瓷碗辣椒醬拌泡黃瓜絲。
一家三口吃得乾乾淨淨。
飯後收拾好,屁蛋兒就開始在堂屋記背字兒,許春梅拿出針線籮筐,就坐在堂屋門口就著外麵的光線,給屁蛋兒還有唐仁君縫補衣服。
唐仁君則是在屋簷下修整鋤頭,完事兒後,又拿出磨刀石,把家裡的柴刀、菜刀、鐮刀都拿出來磨一磨。
一家三口各忙各的,也沒怎麼說話,卻十分和諧。
快到做午飯的時候,唐仁君穿上蓑衣戴上草帽去自留地找菜。
菜溝裡的血皮菜長得十分好,唐仁君把尖上的嫩葉掐了兩大把放進籃子裡,又掐了三大把豌豆尖便回去了。
許春梅已經把雜糧粥熬上了。
屁蛋兒在旁邊剝蒜。
嘴裡還念著呢,“十一、十二……”
見唐仁君回來,屁蛋兒把剝好的蒜放進一旁的小瓷碗裡,然後迎了上去。
唐仁君就站在灶房屋簷下,屁蛋兒從他手裡接過濕漉漉的竹籃子轉身進灶房。
他則是來到堂屋門口,把蓑衣和草帽摘下來掛好,又把雨靴脫了,穿上草鞋,來到灶房幫忙做飯。
下午的雨雖然沒有上午大,可依舊上不了工。
“我出去轉轉。”
唐仁君想了想後,穿上蓑衣戴上草帽,背了個竹簍,扛著一把鋤頭出去了。
“爹一定是去挖筍子。”
看到他這樣出門的屁蛋兒,拿著本子對縫衣服的許春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