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頭發現一件事。
那個討人厭的屁蛋兒，已經很久沒來他們家了。
他掰著小手指在那算，怎麼算也算不清楚有幾天沒來了。
他去找大石頭，“哥，屁蛋兒有多久沒來咱們家了？”
大石頭歎氣，“自打上次我們說了他以後，就沒來過了。”
“那是不是很久了？”
“快一個月了。”
大石頭再次歎氣，他們也沒去唐家找屁蛋兒。
應該說因為屁蛋兒比較討嫌，所以他們三兄妹就沒去找過屁蛋兒，一直都是屁蛋兒到他們家來玩兒。
“奶奶說是因為二哥說了不好聽的話，所以屁蛋兒不來了。”
在旁邊搓泥巴團玩兒的翠花起身過來道。
小石頭臉一紅，“……他以前也沒少說我們，我就說一次，就不來了？”
“屁蛋兒本來就小氣，”翠花把臟兮兮的小手往身上擦，本就不乾淨的衣服上麵又多了幾團泥巴印子。
“我去看看他，你們在家等我。”
大石頭說完就去唐家找屁蛋兒。
結果家裡沒人。
屁蛋兒此時正坐在唐仁君不遠處，看著他挑石頭。
他爹不是漢子中最壯實最高的，可乾起活的時候，他爹總是乾得最好，最細心的。
總受到隊長的表揚。
屁蛋兒驕傲得很，那小臉張揚極了。
歇息的時候，他抱著大竹筒跑到唐仁君身旁，踮起腳把大竹筒舉起來給唐仁君，“爹，喝水！”
裡麵裝的是涼白開。
今天許春梅跟著隔壁鐵蛋兒娘去北坡那邊鋤草了，那邊比較陡峭，所以不帶他，屁蛋兒就被唐仁君帶來修水渠了。
唐仁君喝了兩口，遞給屁蛋兒。
屁蛋兒不渴，他小心地把竹蓋子按進去，屁顛顛地跟著他爹找了個地方坐下歇息。
“爹，明天就是這個月最後一天了，”屁蛋兒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唐仁君。
“嗯。”
唐仁君點頭。
“你答應過我的，我乾完一個月的活，你就借給錢去買肉。”
屁蛋兒緊盯著他，生怕唐仁君翻臉不認人。
“記得，”唐仁君再次點頭，“明天讓你娘去買肉。”
“我也要去！”
屁蛋兒立馬道，“我要去！”
“沒說你不去，”唐仁君看著麵前的小屁孩子，這些日子屁蛋兒很乖，每天都老老實實乾活，也不去找大石頭他們玩了，最多就是跟隔壁的鐵蛋兒一起玩玩泥巴。
“你跟著你娘一道去，拉著她去公社衛生所那找吳大夫，讓吳大夫再給你娘看看，你把吳大夫說的話記下來，回頭跟我說，我獎勵你一顆糖。”
“我們家還有糖嗎？”
屁蛋兒疑惑。
“有啊，”唐仁君輕嗬一聲，“藏糖的地方早就換了，不是你知道的那個地方。”
屁蛋兒一愣，接著雙眼放光，“那我今天可以吃一顆糖嗎？”
“可以，你最近很乖，幫著乾了很多活，對你娘也很尊敬，對鐵蛋也很友愛，是個乖小孩。”
唐仁君笑著誇他。
把屁蛋兒誇得雙頰通紅。
“我確實很乖，你誇得沒錯。”
他還很得意。
“我會更乖的，”屁蛋兒想了想後，走到唐仁君身後，趴在他身上，小嘴靠近唐仁君的耳朵低聲道，“爹，我要是每個月都這麼乖，可不可以送我去讀書？”
他要去讀書，他不想跟生產隊其他小孩子一樣，長大了一點就跟著大人們去上工，大字不識一個，每天麵朝黃土背朝天的。
爹總說在城裡讀書人多，沒什麼了不起。
可屁蛋兒覺得，城裡再不好也比鄉下好，他讀書如果能拔尖，那肯定比一般會讀書的人過得好。
加上那天大石頭三人一直說長生怎麼怎麼厲害，屁蛋兒心裡一直憋著一口氣呢。
“看你表現。”
唐仁君把他小臉推開，“熱得要命，還湊過來。”
“嘻嘻嘻嘻。”
被推開的屁蛋兒故意湊了過去，再次被推開，又湊過去。
來來回回好幾次，一個笑著推，一個笑著湊。
旁人看了都取笑他們父子倆沒大沒小。
二人也沒聽，還在那推玩。
中午到家的時候，許春梅正在洗青菜。
唐仁君洗了手去幫忙，屁蛋兒跑去柴棚那邊看了看雞圈，發現有點臟了後，趕忙清掃。
“明天你帶著屁蛋兒去割一斤肉，再買兩根棒子骨，肉拿回來聽屁蛋兒給爹他們送去，棒子骨我們自己燉湯喝。”
唐仁君也想多買肉，可手裡的錢真的吃緊啊。
許春梅也知道，要不是答應了孩子，她都不想買肉。
“記得去衛生所再看看身體。”
唐仁君又叮囑道。
許春梅瞪眼，“我都好了！”
“好了就更要去看了，人家吳大夫又不會多收錢，”唐仁君強硬道，“咱們也好放心不是。”
許春梅不說話。
她心裡難受著呢，因為她喝藥的關係，家裡一下就用掉了十五塊錢。
家裡一共才五十塊錢，現在隻有三十五了。
“你要是不去，我明天請假跟你們一起去。”
唐仁君又道。
“你請啥假！明天就是這個月最後一天了，”許春梅罵道，“老老實實乾你的活。”
“那你去衛生所嗎？”
“去。”
許春梅咬牙。
唐仁君滿意了。
“啥時候領補貼糧？”
過了一會兒，許春梅低聲問道。
“明天下工就去領，”唐仁君也挺期待，“三十斤糧食，明天晚上吃一頓乾飯。”
“好，我保準把骨頭燉得香噴噴的，裡麵再加點青菜，油乎乎的也挺好吃。”
許春梅笑了起來。
屁蛋兒洗了手進來，拿起抹布就去擦桌子，擦完桌子就開始端碗筷，忙得不亦樂乎。
吃完飯，屁蛋兒幫著收了碗筷，就去掃堂屋的地麵。
唐仁君洗好碗筷，就帶著他上工去了。
大石頭白天沒找到人，晚上也不好意思過來，於是這麼一天就過去了。
翌日一早，唐仁君三人就起來了。
屁蛋兒開心極了，快速穿好自己的小衣服，噠噠噠地跑去柴棚那邊把雞放了後，再去把剁好的菜葉子喂給它們，撿了兩個雞蛋放進碗櫃中，才去清掃雞圈。
唐仁君直接把他撿回來的雞蛋打成蛋花湯，一人能喝兩大碗。
這段時間上工那麼累，家裡的雞蛋全部給他們吃掉了，有一個吃一個。
出門的時候，屁蛋兒歡快極了，背著自己的小竹簍在前麵跑得飛快。
“屁蛋兒！屁蛋兒！”
聽到喚聲的屁蛋兒一轉身，就看到同樣背著小竹簍的鐵蛋兒。
再後麵是鐵蛋兒的奶奶還有許春梅一前一後走著，看樣子似乎在說什麼話，因為他們臉上都是笑。
“你也去趕集啊？”
屁蛋兒驚訝地看著跑到自己跟前的鐵蛋兒，小臉都跑紅了。
“嗯，”鐵蛋兒眼裡全是歡喜，“去買肉！”
“我們也去買肉！走，我認識路，我帶你走。”
屁蛋兒一副大哥哥的樣子。
鐵蛋兒這段時間跟他玩得好，聞言直接跟著他走了。
兩個小孩子，腳程再快也沒有大人快，而且跑了沒多久也累了，等許春梅她們走近的時候，屁蛋兒和鐵蛋兒已經氣喘籲籲了。
“跑什麼，走慢點。”
李奶奶瞪了一眼鐵蛋兒。
鐵蛋兒嘿嘿笑，去牽屁蛋兒的手。
等到了公社，幾人直接去排隊買肉。
輪到屁蛋兒他們的時候，許春梅把他抱起來，屁蛋兒老神在在地對割肉的師傅道，“要肥一點的肉，隻要一斤哦。”
師傅也好說話，麻利地割了一斤肥多瘦少的肉出來稱好，剛好一斤。
把肉放進自己的小竹簍裡後，屁蛋兒心滿意足地剛準備跑，就聽許春梅又要了兩根大骨頭。
他頓時回過頭。
許春梅把錢給了，將大骨頭放進自己的竹簍中，“這是咱們吃的，你爹說肉咱們吃不起，骨頭還能燉湯補一補。”
屁蛋兒覺得好心酸，他們家咋這麼窮呢。
去衛生所的路上，屁蛋兒大聲道，“我以後一定要讓你們天天吃肉！”
“好，”許春梅應著，“那如果你爹送你去讀書，你一定要好好讀，隻有讀出來了，才有好工作，才能買肉給我和你爹。”
“你吃肉，我爹啃骨頭。”
記仇的屁蛋兒想了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