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阮語,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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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語不知道是不是單身太久,和趙虔最初貼到一起的時候,她竟然比對方還要更加主動。
一個禮拜,阮語有三天都是在趙虔那裡過夜的。
阮語發誓,在那一晚之前,她並沒有打過趙虔的主意。
單身四年,阮語生活的重心一直放在工作上,前幾年工作不穩定,她跟著周紅菱為業務四處奔波,出差的時間比留在寧杭的時間都多,根本無心去想這些情情愛愛的,偶爾有時間休息,她也都是和駱千珩一塊兒,時而去運動釋放壓力,時而在家裡做一頓豐盛佳肴,她有時候甚至覺得即使千珩談了女朋友,她都未必能脫單。
阮語覺得自己天生不容易心動,當初和鄧紹安在一起的時候也很平靜,怎麼酒後亂個性她卻心跳砰砰砰地沒完沒了,是不是心這個東西太久沒用,所以也開始失靈了。
阮語最初隻當這是場成年人的遊戲,沒有深究,某天和駱千珩在健身房裡運動,大汗淋漓,她大腦宕機的時候,想起了趙虔,那是她第一次發覺情況不妙。
阮語那時候還是租的房子,從合租到自己租一室的拆遷安置房,居住條件已經大大改善。
阮語請駱千珩吃飯,問他:<身材練的這麼好,是打算做健身教練嗎?>
駱千珩拿著夾子夾生肉放在網格上烤,肥大於瘦的五花肉在高溫下漸漸滋出油來,滴在木炭上便是一個黑點,偶爾著起一簇火來。
他將肉均勻放在烤盤上,才得以空出手來回答他:<沒有什麼特彆的愛好,運動可以釋放學習壓力,對身體也好。>
末了看她一眼:<你最近黑眼圈很重,沒睡好?>
阮語立即去包裡翻粉餅照鏡子,確實眼下暗沉明顯。
她想起早上又是從趙虔家裡離開,這幾天晚上睡眠時間幾乎折半,心虛地問駱千珩:<很明顯嗎?>
<還好。>
駱千珩拿著夾子給五花肉翻邊,將熟了的肉夾進她碗裡。
阮語問他:<都說寧杭大學漂亮的女孩子很多,千珩在學校有沒有遇到喜歡的?>
駱千珩吃肉的動作停住,搖頭搖的乾脆利落。
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呢?
阮語覺得自己已經記不大清了。
和趙虔糾纏到一起,其實一早便知是錯的。
所以除卻剛開始癡纏,後麵她勉強克製,被他鑽空子的機會開始減少,阮語以為自己的態度明確,假以時日他們就能退回到之前純粹的工作關係。
阮語作為運營總監,負責趙虔工作上所有的統籌,突然多了這樣一層不尷不尬的關係,阮語在布置起工作的時候,竟然再也沒有了以往的從容。
趙虔有一回在選品間裡與員工發生爭執,為的一款並無安神效果的香薰精油,商務這邊咬定如願的幾個主播都要播這款精油,無論實際有沒有安神助眠效果,口播必須按照品牌方要求的說。
趙虔堅持不上這個品,助理無奈,找到阮語去勸。
“大白天的就喝多了?”阮語推門進來,看見坐在led屏最近處位子的趙虔,他眉眼低垂著,看上去精神狀態極差。
阮語嚇了一跳,改口問他:“是不是不舒服,怎麼不讓小郭陪你去醫院看一下?”
“就是普通失眠。”趙虔偏頭去看桌子上的香薰精油,問她:“你呢,這幾天睡得怎麼樣?”
“挺好的。”阮語撒了謊,這幾天她下班後總是去找駱千珩吃飯,實際上是刻意避著趙虔,其實夜裡帶著心思入眠,她也睡不安穩。
“我用了這款精油,對我來說沒有任何作用。”他想說,除非把話說清楚,否則他不可能睡得好。
趙虔無奈,手裡的電子煙釋放淡淡果香,讓阮語想起他臥室裡緞麵枕頭上的氣味,那種香味很催眠,是以她每次在他家都能睡熟。
趙虔租住的公寓很大,也相對高檔,所以每一次他們約會,地點總是選在他家。阮語喜歡趙虔家裡的裝修風格,北歐簡約風,視線所及之處幾乎都是些純色的東西,除了品牌方的寄樣。
阮語抬眸看他,捕捉到他眼神裡的低落。
趙虔望了眼透明門外,沒人注視著他們,他於是大著膽子問阮語:“明天就要開播了,今天晚上再睡不好,我明天上鏡的時候黑眼圈一定比你還嚴重。”
阮語下意識狡辯:“我是因為這兩天熬夜分析市場,和周姐說事情才睡的晚了。”
趙虔卻十分坦白:“上次問完你那個問題,我有些懊悔,這幾天反複思考,還是想要解釋一下,阮語……我沒有那個意思。”
沒有哪個意思?阮語不太明白。
上次,事後,阮語洗完澡在趙虔身畔躺下,趙虔扯了扯被子,給阮語掖被角的同時,人再一次滾燙地覆上去,胳膊圈緊她,往懷裡帶。
阮語沒有力氣再來一次,推他:“我明天早上有會,困了。”
趙虔笑意傳來,抱她的力道不減,淡淡道:“剛才你手機來了條消息,我以為是我的手機,不小心看了一眼,似乎是看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阮語眼睛沒睜,也沒有說話。
她的手機上沒有什麼特彆的人,除了工作關係就是同學親戚,深夜發來消息,想來隻有可能是駱千珩。
駱千珩這幾天回了安德,說是駱遠方乾活時傷了腰,他奔走在醫院裡,晝夜顛倒。
這段時間,阮語和趙虔幾乎聊的都是工作,偶爾也憶往昔,但基本都是趙虔自己憶往昔,拉著阮語問東問西,阮語敷衍。
趙虔讀書那會兒談過兩個女友,都因為異地分手,沒有刻骨銘心的劇情,阮語也並未深究,畢竟他們的關係沒到互相交底的程度。隻是問起她戀愛經曆的時候,她沉默許久,說隻大學時交過一個男朋友,畢業即分手,趙虔將之視為搪塞,全然不信地說:“你這種女孩子走到哪裡都閃閃發光,喜歡你的男人絕不會少。”
阮語撇撇嘴沒有說話。
直到那天,趙虔看到駱千珩發來的消息,也不知是哪裡來了脾氣,忽然凶凶地湊近吻她,沉著嗓音吻她:“千珩是誰?”
那一刻,阮語還真的順著趙虔的疑問反應了一下。
但她沒有回答,很顯然,她不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可以交流這些,但這落在趙虔眼裡竟是一種隔膜,自那天起阮語沒有再主動給他發過信息,也不曾接下他共進晚餐的邀請,幾點整合在一起,趙虔失眠了。
“我之前問過你助理,你目前是單身狀態。”趙虔目不轉睛盯著選品間的門,問阮語的時候表情其實並未那麼篤定。
趙虔並不喜形於色,但他表麵從來平靜。
阮語點頭:“所以呢?”
“所以你現在刻意疏遠我,是因為有了新的目標所以不方便嗎?”
阮語一隻手搭在桌上的樣品箱上,人沒有坐下,壓著嗓子裡的不適輕咳了兩聲,隔空回答他上次的問題,她說:“沒有什麼舊目標新目標,千珩是我弟。”
那邊卻突然笑出聲來,眉眼都彎起來,像是長舒一口氣:“弟弟還挺關心你,你們差幾歲?怎麼之前沒聽你說起過自己有個弟弟?”
“工作時間,我們還是聊工作,這個品,必須上,這是XX今年主推的一款香薰,市麵上博主都在推,如果官方真的在功效這一塊誇大,那他們早就差評不斷了,現在這樣的口碑很明顯東西沒有問題。”
“嗯,是我胡思亂想失眠。”趙虔輕歎一口氣,視線停留在阮語搭在紙箱白皙纖細的手指上。
那天晚上,趙虔第一次去了阮語的出租屋,客廳很小,沙發上隻能躺下一個人,她窩在裡麵扒拉著手機刷視頻,並沒有預料到趙虔會來,沙發扶手上還掛著她的外套和隨意扔著的毯子。
趙虔一開始局促,坐在桌邊的椅子上,說:“白天聽見你咳嗽,給你買了感冒藥,家裡有熱水嗎?”
阮語起身去倒,看他慢條斯理拆了999的包裝袋,給自己衝了包感冒藥。放置溫熱,趙虔提醒阮語喝藥,人隨意坐到沙發邊沿,絲毫沒有要走的打算。
阮語遲疑,開口:“我不是因為……”
“對不起,先前是我誤會了。”趙虔緊盯著她的眼睛,黑色眸子像深穀,阮語還在意會他說的誤會是什麼,就被他一雙手拉著帶進懷裡,壓在沙發上,吻作一團。
阮語骨架小,力氣也小,這種時候她根本推不開身上的人,又或者說,她並沒有那麼想推開。
和趙虔一起度過的夜晚,總是舒適又好眠,阮語心裡有一種遲來的叛逆,明知他們之間不是長輩們能夠理解的關係,偏總是躍躍欲試。
尤其是在趙虔毫不避諱地說:“阮語,這些天我其實一直在吃醋,在嫉妒,我好奇是什麼樣的人會和你半夜通信……”
“但我轉念一想,就算你們徹夜長談,又怎麼比得上我們同床共枕的親密呢?”
阮語沒有過這種不確定的關係,但她也十分清楚,他們之間,互相都沒有吃醋的資格。
但趙虔如此幼稚地表達自己的情緒,當下,阮語的第一反應竟是得意。
阮語不是玩咖,在寧杭這座渣男遍地的城市,她從來沒有多餘的心力耗費在感情之上,那一晚她沒有拒絕趙虔的行為,說明對他是有好感的,哪怕這好感隻浮於表麵,但時間長了,也能發生些質的變化。
真正發生質的變化,是阮語生日那天。
夏至天氣悶熱,阮語和隔壁兩個組的運營一起開會,傍晚眾人都下了班,隻留阮語的助理小楊還在工位沒走。
會散了,隔壁組的運營打了卡下班,阮語看了眼窗外黑下來的天,給駱千珩發消息問他到哪兒了。
單身的這幾年,阮語過生日都是和千珩一起過的,他穿一件純白色T恤,上麵畫一個雙層的草莓蛋糕,“happy birthday”的字符印在背後,他常送她的生日禮物是一張周傑倫的黑膠唱片。
今天臨時要加班,阮語把公司地址發給駱千珩,讓他來公司等她,等會兒就在附近吃飯。
趙虔出現在她辦公室的時候,阮語剛補了個妝,生日吃飯她會拍照發朋友圈,所以難得地注重形象。
公司走廊的燈全關了,黑暗裡,燭光在蛋糕上被趙虔推進她的辦公室,一塊不算大但卻精致的生日蛋糕出現在眼前。
“生日快樂!”趙虔和身後的助理小郭、以及阮語的助理小楊,幾個人一齊圍過來,嚷嚷著讓她許願。
“許了什麼願?”趙虔笑著問她。
“買車、買房。”還有一個不能說的願望,是希望趙虔今年的大場gmv能夠大賣,這樣的話,她前麵兩個願望才有可能實現。
趙虔笑得無邪,伸手抹一塊奶油在她臉上,玩笑說:“那我接下來再努力努力,爭取實現你的生日願望。”
阮語嘟囔:“我自己買車買房,不靠你。”說完才覺得臉燙,去看那兩個早就不懷好意抿嘴笑的助理小朋友。
趙虔把門帶上,故意壓低了聲音,聳著肩膀歎氣:“女孩子太優秀,弄的我都不知道怎麼追,生日願望也不需要我幫忙實現,唉……”
說著像是耍賴,嘟起嘴來,也不在意身後還有旁人,小聲道:“但我有一個願望,必須要你才能幫我實現,不知道優秀的人願不願意施個善?”
“嗯哼。”
“給我一個男朋友的名份可以嗎?”
“阮語,我愛你。”
那天隔著透明玻璃門,駱千珩看著陌生的男人正對著阮語,他的口型發出來的那五個字,實則是他一直以來藏在心底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