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原來那時偷偷喜歡你的我,在你眼裡從來沒有奇怪過。
·
旅途的後兩天,駱千珩都沒有理魏建明,對方主動道歉他也隻是輕輕掃他一眼。
魏建明深感無辜:“我也是一番好心,就是想讓你危急時刻保護好姐姐,或者看到它冷靜一下自己,又沒慫恿你……不然我去和姐姐解釋。”
“我還特地選的這個尺寸,想著姐姐一看便知道你童叟無欺,定會對你有所期待,你真的是辜負了我的一片好心。”魏建明長歎一口氣,卻見阮語神情自然,並沒有因為這個插曲生駱千珩的氣,於是又變得嬉皮笑臉起來。
回程的時候魏建明提議坐高鐵到南城,他老爹擔心他坐綠皮身體吃不消,特地開車去南城接。
高鐵二等座票價比綠皮車硬臥貴不太多,奶奶也沒有坐過,阮語和駱千珩都沒有異議。
重生前,阮語坐過許多回高鐵,寧杭周邊的城市,她基本上每周都有差要出。有時候和趙虔一起,有時候隻帶上助理青青,像滬城這種近的城市她基本當天往返,私心裡早就對中國的高鐵發展佩服得不行。
可奶奶確實頭一回見,坐在靠窗的位置精神滿滿,竟然一點都不困。
阮語靠在奶奶肩頭熟睡,高鐵上冷氣打得足,奶奶憂心阮語睡著了冷,一個眼神看過去,駱千珩從包裡拿了件他的襯衫給她蓋上,趁她睡熟,用駱遠方給他買的新手機給阮語拍了兩張照片。
而後,這張照片作為駱千珩的聊天背景圖,和照片裡的女孩一樣,成為他的專屬。
駱千珩沒有等到高考成績出來,和阮語一起踏上去寧杭的火車,奶奶和駱遠方都心知他是個有主意的孩子,隻叮囑在他外麵照顧好自己,算是把人交到阮語手裡。
沒人看出來阮語和駱千珩之間關係的變化,因為從小就走得近,奶奶在目送他們上出租車的時候,還一口一個“在寧杭要聽小雨姐的話”,生怕他初入社會打個暑假工都被騙。
駱千珩的暑假工,阮語吸取上一世的教訓,特地避開重生前的那家西餐廳。儘管那家店的經理是阮語常帶家教的學生家長,兩個人關係很好,但隻要一想起駱千珩的那場意外,阮語總是一棒子打死地去避開從前的一切。
甚至,避開鄧紹安。
所以一向和室友關係一般的阮語,第一次主動開口向室友周欣彤求助。
周欣彤是宿舍裡唯一的本地人,在寧杭多少有些人脈,阮語托她給駱千珩找一份包吃包住的臨時工工作,最好是一對一的家教。結果對方態度非但不冷漠,還僅用兩天時間,就給她找到了一家符合條件的。
周欣彤說自己有個鄰居,家裡條件十分不錯,女兒馬上就要升高三,學習成績一團糟,一般的補習班可想效果不大,她那個溺愛她的爹正在找那種可以住家、每天連上八節課的家教老師。
阮語回到宿舍,把行李放下,就跟著周欣彤一塊兒打車去那位丁老板家裡。
丁仁在寧杭做進出口貿易,因為妻子早逝,對唯一的女兒寵溺到極致,雖平時業務繁忙無暇顧及女兒,但給到丁在昔的物質條件卻是旁人豔羨不已的程度。
但人都是這樣,金錢方麵富足,缺乏的就是精神需求,丁在昔一直沉迷追星和看小說,對學習半點提不起興趣,即將高三,期末考試成績卻三門不及格,連浙江省普通本科線尚且達不到,丁仁事到如今才開始發愁。
他們來的時間不巧,丁仁和女兒都不在家,由管家接待他們進屋,拿來一早就準備好的試題給駱千珩,和藹道:“先生說過了,如果周小姐這位朋友真的是寧杭大學的水平,想必難不倒他。”
駱千珩安靜坐在丁在昔的書桌前做卷子,看見她書架上一堆韓國男團的周邊,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這其中有個男星十分麵熟,但思考片刻沒想起來是誰,於是繼續埋頭做卷子。
經管家批改,駱千珩的確獲得高分成績,當天便被留在丁家,阮語了卻一樁心事,和周欣彤回校的路上渾身輕鬆,提議請她和另一名室友一起去吃火鍋。
周欣彤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阮語這個鄰居弟弟,自來熟一般,提議:“剛才管家不是說丁老板他們在外地,回來估計是深夜了,你要麼打個電話把你弟叫上一起吧,人多吃火鍋熱鬨。”
駱千珩到的時候,周欣彤和另一名室友已經點了單,阮語遠遠朝駱千珩招手,站起身來給室友正式介紹:“駱千珩,我男朋友。”
“?”周欣彤和羅悅佳以為自己幻聽。
“是我們失憶了嗎?我怎麼記得阮語你男朋友是鄧紹安,這個不是你經常提的鄰家弟弟嗎?”
“是鄰居,但不是弟弟。”阮語鄭重其事道:“說來話長,但我和鄧紹安五一的時候就已經分手了,所以我現在有權利選擇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駱千珩眼裡一亮,重點捕捉到她那句“喜歡的人”。
正如傅曉椿說的,阮語或許是真的沒有很喜歡鄧紹安,駱千珩平白醋了這些年,原來隻是庸人自擾之。
周欣彤實在沒有城府,驚訝不已:“你這是劈腿還是無縫銜接啊,大學四年,我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阮語!”
羅悅佳附和:“以前見你獨來獨往不愛參加集體活動,以為你和鄧同學如膠似漆黏糊的不行呢,怎麼臨要畢業就分手了?我聽說他不是考上寧杭大學的研究生了嗎?”
“上岸了就不能分手了嗎?”阮語沒聽明白這其中的邏輯,看了眼駱千珩,心虛道:“我不是喜新厭舊、水性楊花。”
“我知道,”駱千珩坐下去倒茶水,笑說:“要論新舊,好像我才是舊吧。”
兩排位子,周欣彤和羅悅佳挨著坐,駱千珩坐在阮語旁邊,了解她的習慣,去前台幫她要了包濕巾。
重生前正處疫情,阮語因為工作緣故經常有飯局,在外吃飯養成勤擦手的習慣,這習慣並沒有因為她的重生而改變,駱千珩在之前的北京之行中已經覺察到這一點,
羅悅佳“嘖嘖”兩聲,提出疑問:“這麼年輕的弟弟,阮語你是怎麼下得去手的?”
“不算年輕,長輩們都說我少年老成。”駱千珩又一次展現高考完那晚的強勢一麵,對阮語室友的一番盤問給出完美作答。
駱千珩其實有點驚喜,因為阮語的室友說她經常在宿舍提起自己,哪怕她說的隻是鄰居家的弟弟,但他在她心裡居然一直陽光明媚,也許能夠被她記掛,這也是一件聽起來就很滿足的事情。
原來那時偷偷喜歡你的我,在你眼裡從來沒有奇怪過。
阮語在一旁少有地害羞起來,說起老牛吃嫩草,這一點她確實不太光明磊落。駱千珩大學都還沒確定下來,身份上隻能算是準大一生,“男朋友”、“談戀愛”這樣的詞語和他扯上關係,阮語心裡總有點愧對於奶奶和駱遠方。
人家隻當她是關愛鄰居,她直接把“關愛”變成“愛”,多少有些讓人接受不了。
也不知道駱千珩是怎麼接受這個事實的。
不過很顯然,阮語好幾次表白駱千珩反應都稍顯遲疑,如果不是那晚他掐脖子的那個吻,阮語差一點都要懷疑這人是妥妥的暗戀批,隻喜歡暗的,一旦暗戀有回音立馬裝傻不願承認。
還好隻是阮語多想,他隻是受寵若驚,需要時間去確認她是否真心。
川渝的火鍋,浙江人吃起來十分要命,羅悅佳是江蘇人,也不能吃辣,所以點的是鴛鴦鍋,周欣彤和羅悅佳吃番茄鍋,阮語和駱千珩吃紅湯鍋。
安德本地菜口味偏重,阮語在寧杭待了許多年,其實胃口早已經“杭化”,但這次回家去待了一個多月,又逐漸增長吃辣的本事,躍躍欲試。
但沒過多久,阮語辣麻了的嘴告訴她,人還是不該逞能。
駱千珩看出來阮語的窘迫,點了冰的可樂給她,又顧及對麵兩位女生,索性點了三個人,好在沒有人反感可樂,開罐就碰杯。
阮語不解:“你怎麼不點你自己的?”
駱千珩搖頭:“我不愛喝可樂。”
“?”阮語疑惑,明明他偏愛甜食飲料,怎麼現在突然裝起來了。
阮語小聲和駱千珩說:“這頓飯不用你買單,想吃什麼、喝什麼飲料你放心點,我把卡給你,一會兒你去結賬的時候刷我的卡就行。”
阮語從口袋裡掏出那張之前阮習文給她的銀行卡,裡麵還有幾千塊,阮語臨時反悔說不想在老家考編,阮習文和周素琴也沒有真的生氣,反而心疼她一個人在外麵打拚,這錢給她租房子用。
末了還不忘叮嚀:“在外麵記得照顧好千珩,沒事去他上班的地方看看,如果抽不出空回來看看,等千珩開學了我和你駱叔去寧杭看你們去。”
阮語當時胡亂應下,根本不好意思看阮習文。
誰照顧誰還不一定呢,駱千珩這種做事情萬全的性格,哪裡還需要她的照顧?
事實證明,再厲害的人也有囊中羞澀的時候,還真是需要她的救場。
駱千珩不和她客氣,說:“丁家答應的時薪很高,而且一周結算一次,這頓算我請的,到時候我都還給你。”
“這麼見外乾嘛?”阮語隨意說道。
“第一次以你男朋友的身份見你的朋友,這頓飯理應我來請。”駱千珩的語氣毋庸置疑,雖然阮語聽出他小小年紀,卻在人情世故上極要麵子,笑而不語,默認隨他。
一頓飯吃到一半,服務員上前來加湯,阮語問:“咱們這兒的檸檬水有沒有冰的?”
不一會兒,服務生端過來一壺冰鎮的檸檬水,阮語一頓飯喝的水比吃下去的食物多,終於忍不住往廁所跑。
其實今天的紅湯確實辣度有點高,駱千珩也不太受得住,所以吃的並不多。胃裡有種火在燒的感覺,最後幾個人都變成吃番茄鍋。
駱千珩和阮語一起去衛生間,回來的路上被阮語嘲笑他“年紀不大,麵子比天大”,駱千珩沒有反駁她,反而說出自己一直想表達的觀點:“雖然我年紀比你小,但既然是戀愛關係,我希望你可以平等地看待我,不要把我當小孩子,可以適當地依賴和信任我,可以嗎阮語?”
阮語沒有接話,旁邊上菜的服務員擠了他們一下,阮語不小心趔趄一下,駱千珩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阮語身子傾斜人要往下摔,幸虧旁邊桌的客人反應迅速,微微伸手托了她一把,將她扶住。
阮語微微平複了一下,站直身子,剛要轉身朝這桌客人道謝,就聽見耳邊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
鄧紹安慌亂地看了眼阮語,又看了眼對麵眼睛都紅了的丁在昔,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出現在這裡,但事已至此也隻能無力地解釋。
“阮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