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散席時天色已晚,譚思義向賀蘭教主告聲罪,在一乾教眾異樣的注視下帶著踉踉蹌蹌的賀蘭煜提前離席,卻不知醉意熏熏的賀蘭教主是否在意?
回到春雨樓,譚思義與阿桂合力脫下賀蘭煜的靴子和外袍,阿桂正擰了麵巾服侍他洗漱,賀蘭煜卻推開了阿桂的手,“……我要沐浴。”
阿桂素來知曉公子愛潔淨,聞言便出去準備熱水。
譚思義替他解下紅色發帶,以指梳理他的長發,既心疼又無奈地道:“‘酒入愁腸愁更愁’。煜兒,你應該多愛惜自己的身體。”
“……我向來千杯不醉,不必擔心。”賀蘭煜歪歪扭扭地靠著床柱,說著環住她的腰身,埋首在她柔軟的腰腹間,悶悶地道:“我隻是始終不能接受這一切,容叔的欺瞞、娘親的偏愛……”
譚思義一貫不會哄異性,乾巴巴地道:“我不會欺你瞞你,你若也想要獨一無二的偏愛,我可以給你。”
“……又不是你的過錯。”賀蘭煜被逗笑了,直起身子,仰視她的眼神有些迷離,說出的話亦是迷迷糊糊:“……我們……一起……好不好?”
“……什麼?”譚思義仿佛沒聽清,耳根子倒誠實地紅了個徹底。
賀蘭煜彎起眉眼,譚思義便在他這份明澈耀眼的笑容裡暈暈乎乎地任由他動作熟稔地解去她的玉帶……
屋外響起幾道小廝們的腳步聲,譚思義慌慌張張地替他攏上衣襟,賀蘭煜笑容不改,甚至不顧進門的阿桂等人,偎在她的肩窩裡,聲音乾淨也誘人:“姐姐好像真的很喜歡我的身體……”
“……彆說啦。”
明知有屏風遮擋視線,譚思義依舊麵紅耳赤,賀蘭煜心情大好,見小廝們準備好了沐浴的熱水,便命阿桂帶人出去……
屋裡的炭盆燒得正旺,浴桶裡的水亦仿佛熱得人心發軟。
……賀蘭煜捉著她的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略有埋怨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什麼?”譚思義咽了咽喉間的渴意,一時難以集中精神。
賀蘭煜湊到她的耳邊輕語一番,話音未落,水麵陡然漾起一層激烈的水波,賀蘭煜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急喘,聽她語氣難耐地反問:“……煜兒覺得呢?”
“……姐姐好像學壞了……”賀蘭煜雙手握住她的腰肢,一寸寸地貼近……
“哪兒有你壞。”譚思義含糊不清地回:“明明沒有醉酒,偏偏裝出醉酒的模樣。”
賀蘭煜笑得肆意張揚,“我說過我千杯不醉,是姐姐太喜歡我了,總是這樣輕易地被我哄騙。”
“……嗯,喜歡……喜歡得不得了……”
說話間浴桶周邊已有了大片的水跡,譚思義陶醉地微斂眼眸,賀蘭煜撫弄著她的麵頰,癡了似地低喃:“你方才說要給我獨一無二的偏愛,可是真心話?”
“當然!”
“這‘偏愛’是什麼?”
譚思義溫柔地將他頰邊的一縷濕發挑開,慢聲道:“自然是無論今後發生何事,我都初心不改,會永遠將你放在心中。煜兒,你是我譚思怡的夫,亦是我唯一的夫。”
賀蘭煜眼眶一熱,險些控製不住落了淚,倉促地彆過眼,亦將她的身軀困在自己與桶沿的方寸之間,發了狠似地低首咬住她的脖頸,呢喃:“你若做不到,我們至死方休!”
譚思義吃痛地“嘶”了聲,笑嗔:“……你屬狗的嗎?怎麼總愛咬人?”
“……嗯……隻咬你……”賀蘭煜合上眼,挺了挺有力的腰腹,這“咬”便漸漸地變了滋味,使她不知不覺地環緊他濕漉漉的肩背……
月上中天,賀蘭煜已累極而睡,譚思義估算著時辰,摸黑披衣下榻,按照約定將西邊的一扇窗戶打開了條縫隙。
過不多久,黑衣蒙麵的譚澤穿窗而入。
譚思義小聲道:“這兩日春雨樓附近的護衛多了一倍,我想著姐姐一定沒法過來與我會麵。好在今日有宴席,護衛們的守備鬆懈了許多,我猜這麼多日過去,姐姐也一定著急見我。”
譚澤點點頭,往內室方向掃了一眼,不喜地皺眉問:“……他呢?睡了?”
譚思義不願與譚澤因賀蘭煜而再起爭執,隱忍地“嗯”了聲,隻問:“姐姐與師尊聯係上了嗎?”
“聯係上了。”譚澤正要詳說,抬眸間卻見譚思義脖頸間明顯的紅印,細細看來那紅印甚至帶著淺淺的牙印,可以想見床笫間男子是如何的不知分寸……
譚澤頗為艱難地忍住勸誡之言,自袖中掏出一個小木瓶,沒好氣地道:“……屬下管不了二小姐的房中事,但您也不該這般縱容自己的夫郎。”
譚思義羞窘地咳了一聲,接過瓶子,聽譚澤道:“這藥丸每次行房前服一粒,可保不會孕育後嗣。往後吃完了,您再與屬下說。”
譚思義敷衍地“嗯”了聲,譚澤斂容道:“昨日候宗主讓人傳了口信給屬下,言她已到了南赤鎮落腳。”
“師尊當真親自來了?”譚思義驚喜萬分。
“不僅是候宗主來了,您的蘇師叔也快到了。屬下已經告知候宗主一切,她叮囑您稍安勿躁,靜觀其變。”
“不成。”譚思義語氣焦灼:“姐姐能否儘快與師尊再聯係一次,告訴師尊:凶手左雯敬明日便會離開這裡,機不可失,還要勞煩師尊親自動手捉拿。”
“真的?!”譚澤捏緊了拳頭,語帶刻骨的恨意:“那可真是天賜良機!若左雯敬一直窩在總壇,縱然是候宗主,也是束手無策。可一旦離開魔教,便有了活捉她的機會。屆時用儘辦法,也要從她口中撬出那個神秘男人的身份!”
譚澤不再耽擱,轉身欲走,不料被譚思義開口留住。
“姐姐稍等。”迎著譚澤不解的目光,譚思義遲疑道:“聽姐姐方才話裡的意思,魔教裡是有師尊的眼線嗎?”
“……二小姐為何這樣問?”
譚思義不知為何有些心神不定,隨口解釋:“……我隻是好奇而已。”
“不錯。自古正邪不兩立,如今的賀蘭教主功法詭譎,而赤霞宗乃正道之首,候宗主身為一宗之主,總是要防著那些邪魔外道。”譚澤聲音平淡:“當年屬下能潛入魔教,便是由候宗主牽的線。二小姐不必驚奇,魔教中有正道的內應,保不齊赤霞宗裡也有賀蘭教主的人。”
譚澤打量著譚思義的神色,又往譚思義脖頸上明顯的愛痕凝了一眼,肅然道:“二小姐喚屬下一聲姐姐,屬下便僭越地當一回您的姐姐。”
譚思義心弦一緊,聽譚澤語重心長地道:“二小姐年紀尚輕,對江湖之事知之甚少。早些年,江湖正道一貫稱賀蘭教主為‘大魔頭’,概因此人喜好收集美人,且心狠手辣,雙手不知沾染了多少正道人士的鮮血。正道人士被殺怕了,慢慢地尊她一聲‘賀蘭教主’。您那位夫郎有這般無雙的美貌,想來是因他爹爹之故。您年輕沒有閱曆,免不了耽於美色,但萬萬不可被美色迷了眼、惑了神,繼而忘了自己的身份!您是譚家莊遺孤,也是赤霞宗的嫡係後人……”
“我沒有,我隻是與他情投意合……”譚思義辯白道,譚澤卻隻是沉默著搖搖頭,歎口氣離開。
譚思義靜靜地立在原地,直到冰涼的夜風拂在身上,帶起刺骨的冷意,她才恍然回了神。返身回了床榻,她凝睇著賀蘭煜帶有十足少年氣的睡顏,自言自語:“我們沒有傷害任何人,不過是想執手一生,我們沒有錯。”
***
伴隨著信鴿的振翅聲,關於左雯敬離開魔教的消息再次落入候語堂的手中。
天際才露出一抹絢麗的霞光,候語堂肅著臉將小小的紙條遞給剛進門的蘇百靈,溫聲道:“師弟來得正好,過來一同看看吧。”
蘇百靈沒有伸手接,隻淡淡地道:“師姐忘了?我一向不耐煩管宗門之事。”
“並非宗門之事,隻是我那徒兒的私事。你是思義的師叔,也幫她參詳參詳吧。”候語堂強硬地將紙條塞入蘇百靈的手心,下一瞬卻被蘇百靈反握住指尖。
候語堂疑惑地“嗯”了聲,蘇百靈鬆了手勁,神色卻有些發怔,在候語堂的催促下,才展開紙條一閱。
候語堂道:“我如今忝居赤霞宗一宗之主,若當真出手拿下這樣一個後生晚輩,隻怕不妥。師弟覺得呢?”
蘇百靈道:“……確實不妥。更何況左雯敬身為魔教堂主,若此事被賀蘭月那大魔頭知曉,隻怕正邪兩道再起紛爭。”
“這也正是我最擔心的地方,這十幾二十年江湖風平浪靜,若因此再起風波,我們誰都擔待不起。所以我想,擒拿左雯敬一事可否拜托給師弟?”
“我?”蘇百靈露出惶恐的表情,“我怕辜負了師姐的信任。”
“師弟這些年來武藝大增,還得了個‘武癡’的名頭,切莫妄自菲薄。”候語堂發笑,拍了拍蘇百靈的肩頭,“而且前不久師弟才生擒了左雯敬一回,師弟難道忘了嗎?”
“……自然沒忘。”蘇百靈看了眼自己的肩頭,似乎又有些愣神,“……師姐?”
候語堂親切地道:“我已吩咐了客棧小二端些早點到我房裡,我們師姐弟便坐下來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