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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賀蘭煜深怕霍秋鳳在譚候二人麵前揭穿他的身份,暗暗叮囑霍秋鳳替他保守秘密,霍秋鳳臉紅脖子粗地應了,轉頭便邀請他在威遠鏢局多住幾日。

其時二人立在花園的一處幽暗角落裡,賀蘭煜笑道:“怎的,總鏢頭這裡是藏了多少美酒,想邀我一嘗?”

“隻要公子開口,美酒管夠。”霍秋鳳的姿態簡直可以稱“點頭哈腰”。

賀蘭煜沒應聲,彎腰折下一朵開得正豔的月季花,不防被它尖銳的刺紮了手。他“嘶”了聲,將受傷的手指尖含在嘴裡輕輕地吮著,“……那就三日。這三日也夠你與那赤霞宗談事,三日後你便放我們離去。”

“好,都聽公子的。”霍秋鳳曾從左雯敬處得知公子是何等貌美,眼下公子易了容,窺不見真容,但隻他修長而瑩白的十指,對女子已有不弱的吸引力。她心知此次時機千載難逢,還想再與少年套套近乎,奈何在近處放風的阿桂疾步上前,小聲道:“公子,有人來了。”

霍秋鳳扼腕不已,見賀蘭煜朝她點點頭,帶著阿桂悠然離開。

霍秋鳳長歎息,召來仆從囑咐一二。

賀蘭煜溜溜達達地回房,正盤算著該如何度過這三日時光,不久便有威遠鏢局的下人奉上十幾壇美酒,皆是酒中上品。他滿意地笑了,聞著壇中的陣陣酒香,心生一計。

“阿桂,去叫阿義過來與我一敘。”

“如果譚姑娘不肯來呢?”小廝阿桂腳步猶豫。

賀蘭煜歪了歪腦袋,臉上寫著大大的問號,“她為何不肯來?”

“額……”阿桂有心想說譚姑娘並非我教教眾,不是公子可以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但他低下頭不敢說實話。

賀蘭煜反應慢一拍地明白過來,臉上顯出幾分意味不明的笑來,“她若不肯來,你就同她說,我有要事與她相商。”

“是,公子。”

“……等等。”賀蘭煜喚住開門欲走的阿桂,“你先將我臉上的易容除去,再替我好生梳洗一番。”

阿桂是越來越弄不懂自家公子的行徑,依言默默地上前乾活。待譚思義隨著阿桂來到賀蘭煜的房中,已是一個時辰後。

房門在她身後悄悄地合攏,隻見桌上布置了豐盛的酒菜,賀蘭煜一手支額,滿臉笑容地朝她招手,“過來,阿義。”

少年恢複了久違的真容,一襲灼目的紅衣下,襯得麵白如玉,五官精致,仿佛漫天繁星落入他的美目,活脫脫一個狐狸精,能吸人魂魄似的。

譚思義看了一眼,便匆匆地移開目光,非常沒出息地開始耳根發熱,“……賀公子。”

“你我也算是共過生死,阿義不防喚我‘煜兒’?”

賀蘭煜語氣親熱——親熱過頭,無端令人生疑,譚思義謹慎道:“煜公子。”

“……無妨,待你我日後更熟稔些,你總歸會這樣喚我。”賀蘭煜挑挑眉,替彼此斟上酒,“霍總鏢頭送了我不少美酒,我便叫你過來嘗嘗。”

譚思義特意坐到少年對麵,聞言苦笑道:“你就彆挖苦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酒量差。”

“正因如此,你才更需要鍛煉酒量。”賀蘭煜神色認真,“你不想往後還會發生昨日那樣的事吧?”

提起昨日醉酒後發生的事,譚思義依舊心有餘悸,連連擺手,“敬謝不敏!”又嗔怪道:“你明明在場,也不早點叫醒我,平白教人占了便宜。”

賀蘭煜不見愧疚之色,小聲嘀咕:“當然是因為我想試試你的本性啊,都說‘酒後吐真言’……”

“你在說什麼?”

“沒什麼。”賀蘭煜毫無心理壓力地轉移話題,“有此前車之鑒,今後就由我陪你一道喝酒吧。要想不容易醉,你首先得記住:切忌空腹喝酒。你酒量那麼差,餓著肚子就是一通喝,你不醉誰醉?”

譚思義聽得仔細,賀蘭煜見了說得愈發起勁,又道:“這是去年的杏子酒,入口甘甜,卻不醉人,今日你我就先喝這個,等明日再喝其它。有我在,總教你嘗遍美酒。”

話雖如此,譚思義又吃菜吃了半飽,但她仍心存顧忌,握著酒杯猶豫不定,賀蘭煜似是而非地道:“怎麼,怕自己醉了,我會吃了你嗎?”

憶起昨日荒唐之事,譚思義被嗆了聲,滿臉通紅地道:“……彆胡說。”

賀蘭煜悠然地晃了晃酒杯,笑容燦爛而明媚,“自然是胡說了。本公子豈是那等自輕自賤之人?要想爬上本公子的床,豈是容易之事?”

“……”譚思義掩飾性地掩唇輕咳一聲,按著他先前教授的方法一口口地淺抿,果真如少年所言,杏子酒口感佳,尤其適合初飲者。

“彆光顧著喝酒,多吃菜。”

賀蘭煜喝這類果酒跟喝水似的,不久兩壇酒便見了底,他搖了搖酒壇,將最後一點甜酒倒入對方的酒杯,讚許道:“這回總算不是一杯倒了,有長進。”

遲遲得不到對方的答複,賀蘭煜困惑地抬頭望去,見她分明雙頰通紅,而眼神迷茫,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賀蘭煜捂了捂腦門,一時哭笑不得,“你這酒量,怕是沒救了吧?沒聽說過誰喝果酒還能喝醉的。”

譚思義用力地眨眨眼,努力恢複清明,“……抱歉……煜公子……”目光倒分外實誠地舍不得從對方的臉蛋上挪開。

賀蘭煜“噗”得笑出聲,心中納罕,移步坐到她的身邊,探首道:“你同我道歉做什麼?你這性子未免也太軟和了吧?那姓候的母女倆都是剛正不阿的個性,怎麼偏偏養了你這麼個軟綿綿的小羊在身邊?”

二人的身子幾乎靠在一起,如此近距離地欣賞美色太具有衝擊力,譚思義分不清到底是不是酒意作祟,隻覺得口乾舌燥,心底有古怪的熱意盤旋而出,心跳加速,視線無意間挪到他的唇瓣上——大概是飲酒吃菜,少年唇色殷紅,似嬌豔的花瓣,品嘗起來一定極為香甜。

賀蘭煜眼睜睜地瞧著對方朝自己靠近,那眼神有明晃晃的欲色——是他這些年在許多女人臉上、眼中見過的,他的一隻手已條件反射地摸向袖間長鞭,她卻在他出手前猛然退開身子,不住地喃喃:“……真的是醉了……醉得一塌糊塗……”

賀蘭煜看著她紅得似乎能滴血的臉蛋,不可思議地想:……她莫非是害羞了?

一時間他心情大好,手撐臉蛋,饒有興味地盯著她,“真的醉了?”

譚思義忙不迭地點頭,她自問從來不是那等好色之徒,不至於見對方長得太俊太美,而生出想親他的念頭,不是醉還能是什麼?

“……”見多了醉鬼的賀蘭煜憋住笑,煞有其事地道:“既然醉了,那我們繼續喝酒。喝醉的人,可是最愛酒的,最好能喝得直接睡過去。”

“誒?!”譚思義有點傻眼,眼見他再開了一壇酒,然後將滿滿的一杯酒遞到她的唇邊,促狹道:“喝吧,我這裡酒管夠,敞開了喝!”

酒香撲鼻,譚思義暈乎乎地接過酒杯,心中天人交戰,一半清醒,一半酒意沸騰,最後被等得不耐煩的賀蘭煜伸手頂著杯底,一飲而儘。

不出片刻,她已是眼瞼半合,醉態儘顯,手中酒杯亦是無力握住,咕嚕嚕地沿著身體滾下去,被賀蘭煜一把接住。

賀蘭煜站起身,不知怎得竟晃了下身體,險些撲到對方的身上,好懸抬手撐在了對方的椅背上來穩住身軀。

“竟沒想到你這麼乖。”

賀蘭煜以俯視的姿態靜默,末了抬袖拭去她唇角的水痕,含笑道:“好軟的臉。”

呼呼大睡的譚思義對此一無所覺,賀蘭煜也鬨不清自己到底笑個什麼勁,拎起桌上的酒壇子,仰首喝了儘興,最後歪在椅子上閉目睡過去。

這一覺直睡得昏天暗地,將將夕陽之際才醒過來,二人各自揉著漲疼的腦袋相視而笑。

彼此一身的酒臭味,倒也不必誰嫌棄誰,賀蘭煜看了看天色,提議:“不若你我洗漱一番,再一道用晚飯?”

“吃飯可以。”譚思義討饒道:“但是不能再喝酒了。”

“怕了?”

“是啊,怕了你了。”譚思義麵露無奈。

賀蘭煜戳了戳她軟乎乎的臉蛋,是記憶中的上佳手感,並非自己酒醉的臆想。

“……”譚思義猛得倒退一步,緋紅悄然爬上她的雙頰,“你說話就說話,彆動手動腳啊。”

房間中的一桌狼藉想必是在二人睡夢中阿桂進來收拾了,賀蘭煜乾脆半趴在桌沿,下巴枕著手背,好整以暇地道:“你害羞了?”

譚思義背過身,嘟囔:“你才害羞了。”

“你彆害羞地轉身啊,我不調戲你就是了。”賀蘭煜笑眯了眼眸,更像一隻狐狸精。

譚思義無聲地捂住臉,隻覺掌心下一片滾燙,哪裡還敢與他獨處一室,抬腳奔出房間。

“哈哈哈!”賀蘭煜不再壓抑笑聲,隨後而來的阿桂好奇地問:“公子這麼高興?”

賀蘭煜連連點頭,險些笑岔氣。

阿桂奉上溫茶,賀蘭煜喝了一口,若有所思。

趁公子心情好,阿桂大起膽子問:“公子在想什麼?”

賀蘭煜道:“叫沈可她們準備好,我們今晚就動身離開這裡。”

阿桂道:“公子不是與霍總鏢頭說好了留在這裡三日?”

“自然是本公子改變主意了。”賀蘭煜哼笑道:“霍秋鳳與師姐私交甚好,萬一她通知師姐過來,而師姐見了阿義,那就大事不妙了。”

“這是為什麼?”阿桂想不通公子隻不過與譚姑娘喝了一頓酒,怎麼就改了主意?

賀蘭煜道:“自然是因為阿義出身赤霞宗。”

“可候少俠也出身赤霞宗啊,怎麼不是左堂主見了候少俠而大事不妙呢?”阿桂依舊不理解,結果被賀蘭煜一個眼神止住了繼續問下去的衝動。

“你去叫人提水過來,我要沐浴。”賀蘭煜聞著自己身上的酒氣,皺緊了眉頭。

“是,公子。”

阿桂乖覺地退下,留下賀蘭煜一人在房間裡深思。

另一頭譚思義沐浴更衣完畢,與候敏商議一陣,沒了那群拖後腿的丹陽幫幫眾,二人一致決定趁夜離開此地,斷不可輕信魔教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