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彆離 1

鞭炮聲聲，團聚唯親。

春運，中國特有的一大盛事。

顧笙剛過完年，遠郊老家裡收拾完行李。

兩鬢發白的父母大包小提的塞滿了車。

累的顧國強扶著腰搭在車門上說： “回去給我打個電話報個平安。”

顧笙嘴裡咀嚼著著趙春芳塞進嘴裡剛炸好的的糯米芋泥丸子，點頭示意。

鄰居王叔穿著黑棉襖聽見動靜裹著外套站在大門口說： “走啊這是？”

顧笙連忙咽下去微笑著說： “是，王叔。”

顧國強“老王，你兒子兒媳婦什麼時候走？”

王叔： “快了，說是走完親戚初六再走。”

“孩子都大了。”

“是啊。”

顧笙聽著父親和王叔寒暄，抽了一張紙擦了擦手上嘴上的油漬抱了抱顧國強和趙春霞。

“拜拜，走了，你們走完親戚，回去的時候也給我報個平安。”

“好”趙傳芳依依不舍，摸著眼淚看著顧笙開著車駛離了農村老家。

顧笙透過後視鏡看著三個像雪中三劍客一樣，深吸一口氣，再回來就是下一次過年了。

出了村口彙入主乾道，手機叮鈴響了一聲。

她在等紅綠燈的時候劃開手機，看到郵箱發來了一封大學班長趙雨舒的聚會通知。

沉寂的大學群，也活躍了起來。

—“都有空嗎？”

— “逢年過節都走完親戚了嗎？大家一起聚一聚吧。”

— “班長發話了，快來捧場啊。”

— “有小孩的帶上小朋友啊，我發點壓歲錢。小買賣去年掙了點錢。”

— “哎呦，李老板。”

顧笙咬緊了一下嘴唇，沉思了一會。

綠燈通行，她放下手機啟動了汽車。

過年的大馬路總是熙熙攘攘，還未上高速路就看到幾輛車刮擦打起了雙閃。

畢業後第一年，她在爸媽的資助下買下了屬於自己的汽車，秦偉不放心她獨自開車回老家，免費當起了駕駛員。

二老等在村子門口看到秦偉開心的不得了，還要拉著秦偉介紹給老家王叔叔大娘嬸子看。

家裡母親還拿出手機裡陳舊的相冊亮給秦偉，她小時候上點著小點的幼兒照也讓他看了個精光。

哪有還沒結婚就給人家看這種照片的，羞死了。

顧笙和媽媽住在一個房間，父親和秦偉一個房間。

半夜他和她都出臥室的時候，父母也一起跟出來生怕兩人做出什麼生米出成熟飯的事。

兩人當然是做不出來，也是不可能發生的。

他們不知道，顧笙說和彆人租的房子，其實是秦偉。

兩人在青城合租，他一直很尊重保護著她。

隻是秦偉在手機上說，老顧的鼾聲震天宮，撼大地，讓她出來陪他透口氣。

秦偉幾日的影帝表演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可，親朋好友都誇他捧著他，說是個托付終身的好男人。

顧笙能不知道，她吃著橘子看著他拘謹的樣子總是想笑。

顧笙知道他緊張的不得了，坐下吃飯的時候，她去摸他的手，一手心的冷汗。

放假的小學生回到老家沒有遊樂場，拉著他要放炮比個高下，沒想到他帶著第一次回老家的一群孩子放加特林。

煙花璀璨，歡笑交織，溫馨浪漫。

返程如期將至。

老顧和老趙塞滿一車的吃食也是這樣目送兩人開車離去。

返程的路上無聊至極，秦偉放著他獨有歌單，回到青城他們倆合租的小天地。

回來第一天，他學的有鼻子有眼的逗顧笙： “顧笙，趕緊結婚，大姑和你說啊，你一定能生個大胖小子。”

顧笙拿起沙發上的毛絨玩具砸向他： “你有病啊，我看你上學的獎學金白拿了。”

秦偉搞著怪，又學著顧笙的語氣說： “你有病啊，獎學金白拿了。”

顧笙撅著嘴，臉漲紅，光著腳從沙發上蹦下來跳到秦偉的身上抓住他的兩隻耳朵。

“還敢不敢和未來的老婆頂嘴。”

秦偉展現求饒的架勢： “未來的老婆，我錯了，請鬆手，這耳朵以後還得聽你指示呢。”

顧笙也沒用力，隻是稍微摸著他粉嫩嫩的耳朵。

秦偉卻學著她的聲線逗的她樂，撓地她腳底板發癢，她渾身酥酥麻麻滑下來一個呲溜滑坐在地板上笑的四腳朝天。

秦偉身手敏捷，拉起他來哄了哄，還親了她一口。

一通電話打破了兩人玩鬨的世界。

他掛掉後，他不可思議地說： “項目部經理給我打了個電話，有一個大項目要我參加，如果沒有意外辦完項目我拿到的獎金加上工資還有小金庫我們就可以買下房子舉行浪漫婚禮和蜜月開心遊了。”

顧笙抱住他貼在秦偉的胸口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聲，說： “傻瓜，和你在一起我就不在乎那些東西，我要賴著你一輩子。”

秦偉捏著她的臉又親了一口： “你說的，你要賴著我一輩子。”

顧笙點了點頭。

天有不測風雲，她去上班，回來發現他和他的東西都消失了，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些顧笙都當做是過去。

車裡放著鼓點很重的音樂。

兩個多小時後，顧笙深吸一口氣，停到服務站，拿著手機。

出車門活動了一下手腳，滑動著手機，群裡都是一些噓寒問暖，她看到有人問在還是在老地方聚會嗎，趙雨舒回複了個老地方，她想問老地方是哪裡，敲了又刪，刪了又敲，想了想，打開了和趙雨舒的聊天頁麵。

頁麵上還停留著上次她問詢秦偉在哪裡的記錄。

聚會如期將至，顧笙挑選了一身得體的衣服和帶給大家的小禮品。

大學的同學眷戀大學的時光大都留在了青城。

也有一些去了其他城市定居。

顧笙在考上大學那一天起就像要留在青城。

她不想離父母太遠，也想在青城這個沿海之濱，充滿大學記憶的城市過完一生。

青城的南城一家可以看到渤海的餐廳，既可以欣賞這個時段才有的海鷗，也方便已婚帶孩子的同學去遊玩一下南城。

幾年不見，懷兒抱女的不在少數。

顧笙坐在角落裡，有些拘謹，還好舍友歡歡一眼就看到她拉著她坐在一起。

不過直到全員落座她都沒見秦偉的身影。

身為大學班長的趙雨舒也做在她的身側，她察覺到她眼神中透出的疑慮說： “他公司忙，沒有到場，顧笙我們大家聚就行。”

宴會上最屬黃毛幸福，和班裡的姬樂樂結成了夫妻。

大家都調侃他娶了連外校學長都想要的姬樂樂，還說讓他多練點酒量，就那點酒量怎麼在社會上混啊。

結婚生子的女同學都說生了兩個孩子身材是真的回不去了。

拉著顧笙說沒結婚生子的同學，還輕鬆自由。

同學進入社會就像一個點向四周發射出一條專屬的軌跡，飯桌上都是舊事重提。

誰的外號啦，誰和誰還因為一件晾衣架拌過嘴，不過一到秦偉他們就避開話題。

肥仔雖胖但不勝酒力，幾杯下肚，就已經上臉了。

身體搖搖晃晃站起來突然走到顧笙身邊要敬她一杯。

顧笙覺得盛情難卻又覺得不太對勁。

他又是哽咽又是抹眼淚地說： “顧笙，秦偉走了，他托我們照顧你，我得敬你一杯。”

姬樂樂笑意盈盈的臉一變和趙雨舒拉著他不讓他再繼續說。

兩人都一臉僵硬的笑容對著大家連忙說他喝醉酒了亂說話呢。

肥仔是個心直口快說實話的主，大家都知道。

她進門一直就覺得不對勁，全程一個人都沒有提過秦偉。

連和他玩的最好的一個宿舍的魏一明和高飛都不提，每個人見到她第一麵就問她一個人還好嗎？

她有點反應過來，心臟緊了一下握緊手中盛滿酒水的高腳杯追問： “秦偉去哪了？”

肥仔被顧笙一質問酒醒了三分，感覺像個做了錯事的小孩子看向了趙雨舒，趙雨舒點了點頭。

他哽咽地說： “那年你問大家他怎麼不見了突然消失了，他查出來癌症之後三個月就走了，他不讓大家告訴你。”

顧笙耳朵聽到那一刻，大腦五雷轟頂一樣看向趙雨舒，她發瘋一樣手握斷了高腳杯。

旁邊玩耍的小孩子被這一幕嚇壞了，紛紛跑進爸媽的懷裡。

她整個就像一隻短暫離開水的魚沒有了呼吸。

大家夥紅著眼眶，都不敢直麵她。

她的眼神空嘮嘮的，趙雨舒低著頭，高飛放下酒杯急忙走到她身邊來。

“顧笙，你還好嗎？”

顧笙耳朵嗡嗡的，她是給秦偉發過消息，剛開始已讀未回，到最後一條未看未回，她頓悟了。

搬家。

辭職。

消失。

這是秦偉知道他活不成了對她做的每一件事，讓她離開他的事。

高飛伸手去扶顧笙。

顧笙潑了高飛一臉： “不要碰我。”

反身又瞪了一眼佘歡。

佘歡一臉的愧疚夾雜著對她的擔憂。

“顧笙，你聽我解釋。”

顧笙拿起包一臉恨意的掃視了一桌低著頭不敢抬頭的同學，抬頭瞪了高飛拿起掛在椅子上的包出了餐廳。

多年來，沒想到等來的消息卻是與他陰陽兩隔。

原來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那些最煽情電影情節，都不及現實的生死離彆。

後知後覺的痛讓她反酸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