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李雲英拉著一張臉,鼻子朝屋裡嗅嗅,冷笑一聲:“劉小娥,你可真是好樣的,竟自個兒偷摸著在屋裡吃米粥!
“你就算不想孝敬我跟你公爹,也得給成才吃啊!成才將來可是要考秀才,要當官的!
“咱們家以後可都是要指望成才的,你這短視自私的婦人,竟私底下把好東西全扒拉自己嘴裡,你……你讓為娘說你什麼好?
“還有,米糧是哪裡來的?莫不是你偷了家裡的米糧?”
劉小娥惶恐地連連擺手:“沒有沒有!我沒偷家裡的米糧,娘,這米糧是從柳翠家借來的……娘,我不敢不孝敬您,隻是禾娘生病身子虛弱,我這才想著給禾娘煮些米粥,給她補補身子。”
李雲英嘴唇薄,顴骨凸出,臉頰消瘦,顯出一副刻薄相貌,她翻著眼瞥了聞惜禾一眼,嘴角往下一撇:“我瞧著這不是好好的?哪裡生病,哪裡虛弱了?一個小輩,倒是要讓長輩讓出好東西給她吃,可真是會作妖。”
劉小娥的臉唰地變得慘白慘白,驚恐地睜大眼睛:“娘!”
娘怎能對禾娘說這種話?
若是傳出去了,豈不是讓旁人以為禾娘不孝?被戳脊梁骨?
這讓禾娘以後怎麼做人?
李雲英一翻白眼:“喊什麼喊,行了,小娥,你把剩下的米糧交給我。還有,你去縣城糟蹋出去的錢,也記得趕緊籌出來給我。”
劉小娥弱弱道:“娘,那米糧……”
聞惜禾一把把劉小娥拉到自己身後,板著臉說道:“米糧就借了一點兒,剛才已經吃完了。至於給我看病的錢,花都花了,沒了。
“祖母,您若是想逼死我就直說!”
最後一句話,聞惜禾突然淒涼地大聲喊出,務必讓挨著趙家的鄰居聽見。
說完,聞惜禾兩眼一閉,乾脆利索地朝身後的劉小娥身上暈倒。
劉小娥慌亂地抱住聞惜禾:“禾娘!禾娘你怎麼了?”
李雲英也愣住了,這人怎麼說暈就暈?
隔壁鄰居吳奶奶聽見聞惜禾的喊聲,好奇地探著腦袋張望:“雲英妹子,這是咋了?我咋聽見逼死什麼的?”
李雲英臉上慌了一瞬,她是好麵子的人,且家裡有讀書人,這名聲可得好好經營,她瞪著劉小娥壓低聲音警告:“不準給我亂說話。”
李雲英轉身臉上帶著無奈,重重歎口氣:“吳姐,沒啥事兒,就是新娶回來的孫媳婦兒性子嬌了些,吃了家中的雞蛋和米糧,我才不過說幾句,她這氣性就上來,你看我這……唉!”
吳奶奶驚得謔了一聲,朝李雲英送過去一個同情的眼神。
*
李雲英離開後,聞惜禾立馬就醒過來了,從劉小娥懷裡站起來:“娘,我沒事,剛才我是裝暈的。”
劉小娥呆住,滿眼茫然疑惑:“裝、裝的?”
聞惜禾點頭:“我要是不裝,祖母還不知道要說出多少難聽話。娘,我不愛聽祖母說話。”
劉小娥的眉毛都皺成了一團,艱難地想說辭:“可……可那是你祖母,長輩說話,咱們做小輩的,哪能不聽呢?”
聞惜禾搖頭,一臉不讚同。
她有房子那個大秘密,改善家裡的生活隻是第一步,接下來必還要做更多事情,這些都不能讓趙家大房、還有刻薄祖母祖父沾上。
就看他們那些人的品性和行事作風,一定會瘋狂扯她的後腿。
且,無論她拿出多少東西,賺到多少銀子,最後都會被搶走。
那些蛭蟲們,不把她的血吸乾、敲骨吸髓壓榨乾淨是不會罷休的。
必須儘快甩掉這些人!
在此之前,必須小心再小心,絕對不能在他們麵前暴露自己的價值。
聞惜禾看向三個孩子:“豐年,小杏雨,小梨雲,你們先出去玩兒。”
趙豐年看出聞惜禾有話要和娘說,懂事地點點頭,拉著兩個妹妹出去。
聞惜禾把門關上,回頭一臉嚴肅地對劉小娥說道:“娘,你想過分家嗎?”
劉小娥嚇了一大跳:“分家?禾娘,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聞惜禾拉住劉小娥的手,牽著她坐到床上:“娘,你先彆緊張,聽我說。
“娘,其他的我先不說,我就問你,大伯家能吃雞蛋,吃大米,我們家為何就吃不得?分明是你花了自己的嫁妝給我治病,這銀錢為何要你拿出來上交公用?”
麵對突然變強勢的聞惜禾,劉小娥心中莫名生出不安:“雞蛋大米那是給成才吃的,他是讀書人,要考秀才,家裡以後要靠他過上好日子的。至於我的嫁妝,那是……婆婆並不知那是我的嫁妝。”
聞惜禾嗤笑一聲:“娘,問題不在這裡,知不知道是你的嫁妝不重要,祖母並不在乎這個,她是覺得,家中的一切都屬於大房,包括咱們這家人,都必須為奴為婢全部給大房奉獻,哪怕大房要吃咱們的肉,咱們都得心甘情願割下來做熟了喂到大房嘴邊。”
“哪有你說得這麼嚇人,婆婆她隻是偏心點兒,成才要讀書,花費不小,家裡其他人隻能節儉一些。”劉小娥急切地解釋,禾娘怎會有如此可怕的想法?
“娘,若是將來趙成才考上秀才,他真的會庇護咱家嗎?大伯一家是什麼樣的人,我想您比我清楚。”聞惜禾知道三言兩語扭轉不了劉小娥的想法,但繼續這麼下去,劉小娥他們會被欺負死。
聞惜禾不想拖太久,隻能下猛藥:“娘,趙成才要考上功名還不知需要多少年,所花費的銀錢就是個無底洞,將來若是缺銀子了,您說,他們會不會把主意打到杏雨和梨雲頭上?
“屆時,若是逼她們所嫁非人,甚至直接賣掉。娘,到時候您能攔住嗎?”
“不!不會的,杏雨和梨雲身上可是流著趙家的血!”劉小娥嘴上雖然說著不信的話,可心裡卻不受控製地慌亂起來。
聞惜禾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問出一句特彆狠的:“娘,我想知道,當年去服徭役的,為何是我公爹,而不是大伯?”
劉小娥渾身一顫。
聞惜禾起身離開房間,不過她擔心劉小娥萬一出什麼事,也沒走遠,就在門外偷偷站著。
劉小娥早已淚流滿麵,官府年年都要征人服徭役,家中年年都是她夫君去,大房一家從未去過一次!
哪怕大房去一次呢?若是四年前是大房出人服徭役,她的夫君一定不會死吧?
夫君走後,官府再征人服徭役,公爹和婆婆甚至要讓她去,若非她太過瘦弱無力,官府的人看不上,不要她,她怕不是也會死在徭役裡?
這下子大房必須出人服徭役了吧?
可後來呢?
後來公爹和婆婆拿銀錢出來,免了家中的徭役。
劉小娥有很多事情其實都不敢去深想,她隻是個婦道人家,頭上更有長輩壓著,有些事情,即便明白了又能怎樣?她根本無力改變。
清醒地痛苦著,倒不如糊塗地得過且過。
*
聞惜禾在門外站了許久。
屋裡,劉小娥哭了好一會兒,她擦乾眼淚,抬起頭,眼神更加清明堅毅。
劉小娥打開門出來,看見門口的聞惜禾,下意識笑了笑:“禾娘,讓你擔心了。”
聞惜禾搖頭:“娘,是我話說太過分了,您彆怨恨我就行。”
劉小娥的眼神更加柔和下來:“禾娘,你千萬彆說這些生分的話,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娘也想清楚了,隻不過你祖父祖母他們不可能會同意分家的。”
家裡的活兒大都是她們一家人乾的,公爹婆婆和大房一家怎麼可能會放掉她一家子好用的勞力?
聞惜禾胸有成竹道:“娘,你放心,我有辦法分家,而且還會讓他們主動提出分家。
“不過,娘你必須都聽我的。”
劉小娥用力點頭,一副全然信任聞惜禾的樣子,接著又露出些許好奇:“禾娘,你要怎麼做?”
聞惜禾扭頭,視線落在院子裡的雞窩上,唇角一勾,語調上揚:“娘,你想吃雞嗎?”
劉小娥下意識吞咽口水,舔舔嘴唇道:“吃雞?”
聞惜禾去祖父祖母和大房屋裡轉了一圈,確定這些人都不在家後,跑到雞窩前,從裡麵挑出最肥的一隻老母雞抓出來。
母雞受驚,撲扇著翅膀掙紮,力氣竟然還不小,聞惜禾連忙大喊:“娘,快過來幫我,我快抓不住了。”
劉小娥也顧不上吃驚了,連忙跑過去,熟練有技巧地抓住雞翅膀,那雞再掙紮也掙脫不出她的手掌心。
聞惜禾鬆了一口氣:“娘,把雞殺了,咱們燉肉吃。”
劉小娥手一哆嗦,差點兒讓雞跑掉,牙齒打顫:“殺殺殺雞?不不不不不!這雞要下蛋的,可不能吃!”
聞惜禾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下的蛋咱們又吃不上……好了,娘,說了聽我的,去殺雞!”
劉小娥:“……”
劉小娥拿刀利落地把雞抹了脖子,燒熱水、褪雞毛,很快就把雞收拾乾淨。
聞惜禾趁著劉小娥上鍋燉雞的時候,回屋裡偷偷研究怎麼進入自己的房子裡的辦法。
聞惜禾記得,當時她想要退燒藥,就想到了家中常備的藥箱,想到了放藥箱的房間……
突然,聞惜禾眼前一晃,就發現自己站到了家中的客廳裡。
“真的又進來了!”聞惜禾狂喜,立馬跑到門口,伸手拉房門。
房門紋絲不動,聞惜禾用力又拉了一下,根本拉不開。
聞惜禾略一思索,想明白了關鍵,或許自己並不是穿回了家中的房子裡,而是房子跟著自己一起穿到了古代。
聞惜禾環顧房子一圈,上次自己沒過多久就從房子裡彈了出去,所以待在房子裡的時間也是有限的。
知道時間不多,聞惜禾立刻行動起來,迅速簡單探索了一下房間。
打開自來水水龍頭沒水流出,網絡、家用電器也都不能使用。
冰箱的製冷、冷凍功能倒是維持著,聞惜禾試過拔掉冰箱插頭,冰箱裡麵並沒有變化,這個插座也沒有電。
這套房子就像是被切割出來的一塊空間,裡麵的一切都維持在被切出來的一瞬間的狀態。
房子裡的秘密肯定不止這些,但聞惜禾清楚現在沒那麼多時間研究,她已經掌握進出房間的辦法,想要探索以後機會多得是。
聞惜禾去廚房裡拿了一塊濃湯寶,又拿了幾塊綠豆糕,糖果沒有拿,外包裝太惹眼了,她現在沒時間拆除包裝,況且也不好解釋出處,等她做生意賺錢了再拿出來也不遲。
聞惜禾在心裡想著離開房子,一眨眼,身影便從客廳消失了。
這次進出房子沒有上次強烈的眩暈感,或許是因為這次是自己主動有意識控製?聞惜禾心想。
回到古代的土房子裡,聞惜禾找到從娘家帶來的包裹,在裡麵翻找出一條乾淨的新手帕,這條手帕算是原主最貴重的一件嫁妝了。
聞惜禾把綠豆糕用帕子包起來,重新放回包裹裡,然後拿著濃湯寶從房間裡出去。
剛進院子裡,就聞見了燉雞的肉香味兒。
聞惜禾快步走進灶房裡,掀開蓋子猛吸了一下鼻子:“真香!”她從沒像現在這麼饞肉。
劉小娥往灶裡添柴火,笑著說道:“等會兒你多吃點兒。”
“娘,咱們一家人一起吃。”聞惜禾笑著說道,把蓋子重新蓋回去,同時偷偷把濃湯寶丟進了瓦罐裡。
沒一會兒,瓦罐裡的燉雞更香了,就連劉小娥都忍不住也開始吸鼻子吞口水:“好香啊!怎麼會這麼香?禾娘,你覺不覺得這隻雞香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