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邊發號施令的人把那錘子往銅鑼上一敲!
“咚!”的一道鑼聲響,早已經繃緊神經的八組參賽隊伍立即放下手中船槳,八條龍舟如離弦的箭一般,“唰”一下就衝出了石橋!
速度之快,隻看得岸邊觀眾們眼花繚亂,高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那八艘龍舟就像是自帶了加速一樣,幾下子就從眾人眼前飛過。
頭一次看到劃龍舟的大郎兄妹四人眼睛睜大,驚訝的嘴張開就沒能再合起來。
“好快好快啊!”三郎驚訝的仰頭對阿娘說。
秦瑤眼睛也被龍舟吸引,點點頭附和:“幸好咱們站得高,這個位置不錯,要不然隻能看到幾秒鐘的龍舟了。”
八艘龍舟上插了顏色不同的旗幟,其中白旗那艘從出發開始就一路遙遙領先,不出意外的話,就要拿第一了。
後頭的七隻龍舟卻也不甘示弱,在領頭鼓手激烈的鼓聲中把節奏加快再加快,人手揮動船槳都快要劃出殘影來,居然追到了白旗後麵。
如此激烈的戰況,百姓們看得激動不已,人群下意識去追龍舟,於是便聽見“撲通撲通”的落水聲接連不斷。
幸好主辦方早有預料,竹竿一放,小船一拉,把落水的百姓打撈上來。
此時,龍舟遊到了中段,身後傳來並不比前段觀賽人群低的喝彩聲。
“來了來了!”劉季激動的指著東邊,神情一變,“居然是黃旗第一,白旗落到了第三!”
人群中有人當場擺開提前準備好的賭布,大聲招呼道:
“快來快來,咱們堵上一局,我先來,我賭白旗能反超重獲第一!”
聽見這話,周圍人群更是激動了,有錢扔錢,沒錢丟首飾釵環,反正要湊上這個熱鬨。
有押黃旗第一的,有押黃白平局的,還有人押末尾紅旗的,五花八門。
加上河道中八艘龍舟幾次變幻位置,最終結果越發撲朔迷離。
因為河道狹窄,隻能同時並行四艘龍舟,想要超過對方,船和船勢必會打架。
在轉彎處,五艘龍頭齊齊擠入,卡死在那。
後方三支落後隊伍因此趕超上來,急得擠在一起的五艘龍舟動起了槳,你推我的龍首,我便推你龍尾。
樹上的秦瑤一家六口,也跟著河岸上下注的那些人一起,深深投入。
二郎直接大喊:“白旗你快跑啊!彆管他們了!”
三郎和四娘很看好後來居上的黃旗,雖然沒喊出來,但小手揮動著,一直在用氣音喊:“加油、加油!”
要不是被秦瑤夾在腿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跟前邊那些追擊龍舟的人一樣,掉進河裡成為落湯雞。
劉季和劉利一個看好黃旗,一個看好白旗,一邊為自己看好的隊伍呐喊,一邊衝對方撇嘴呲牙以示不屑。
在如此氛圍影響下,秦瑤也放鬆下來,情緒隨著龍舟賽況的起伏而起伏。
大郎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可能後娘自己都不知道,這兩年她從未有如此輕鬆的時候。
往常哪怕是跟村裡人說說笑笑時,手也會下意識的握住拳,始終保留一份警惕。
沒習武之前,大郎並沒有注意到這個小動作。
但習武之後,他就能察覺到,哪怕周遭環境非常安全,沒有一點威脅,後娘也總會突然往身後一撇。
發現什麼都沒有之後,暗暗長舒一口氣,露出慶幸的神情。
就好像是在一個常年生活在時刻充滿危險、猛獸飛禽遍地地森林裡的獵人,養成了身體本能的反應。
這樣的身體本能,讓她就算來到安全的山下,也還是會因為任何一點風吹草動而激發隨時戰鬥的意識。
可今天周圍的陌生人這麼多,後娘卻鬆開了握緊的拳頭,手掌自然攤開垂下。
大郎猜想,或許是她漸漸習慣了山下安定的環境吧。
少年在心裡開心的想,這樣挺好的,因為他希望後娘能真的開心。
五艘擠在一起的龍舟,以其中兩條翻船為代價,終於衝出了彎道。
還剩下最後一百米距離就到終點,河麵上剩下龍舟六艘,前前後後激烈爭鬥著。
槳手們手臂上暴起青筋,咬緊牙關,一個個使出了吃奶的勁,麵紅耳赤向前衝,看得人熱血沸騰。
最後五十米了,白旗不愧是最猛的,再次衝出重圍,超出第二的紅旗三四米,成為第一。
最後二十米,白旗遙遙領先。
最後五米,黃旗居然以極快的速度連超三四名,成為第二。
最後一米,黃白並行,肉眼已經不可分辨到底誰前誰後。
“咚!”的一聲鑼響,兩艘龍舟同時衝過石橋,隨後是紅、藍等隊伍。
劉季激動大喊:“白旗第一!”
劉利也同一時間高呼:“黃旗第一!”
“怎麼可能是黃旗,我清清楚楚看到白旗龍須先過橋的!”劉季沒好氣的反駁劉利。
劉利覺得他這話說得也太扯了,“分明是黃旗的彩帶先過的石橋!”
地上開盤的百姓們也吵了起來,坐莊的押了白旗,自然希望白旗第一,雙方吵得不可開交,最後吵不出結果,隻得齊刷刷望向看台上的知府大人。
看台上的官吏們也亂了一陣,畢竟他們看到的就是兩船同時出了石橋。
但第一隻能有一個。
一陣商量之後,知府宣布白旗第一,因為白旗鼓手先碰了石橋拱門。
“這怎麼能行呢!”
女孩一撩礙事的裙擺,露出底下的燈籠薄沙褲,蹬蹬兩步踩到了凳子上,衝那群商量結果的官吏們大喊:
“誰也沒說過了橋要摸拱門才算數,我不服!黃隊明明先過的石橋,黃隊才是第一名!”
聽見這一聲吼,眾官吏紛紛無奈的看向賀知府。
“賀章華,你這是乾什麼?”賀知府厲聲嗬斥道:“你下來,誰讓你上凳子去的!”
岸邊看客們恍然,原來是知府家的小姐啊。
“看來賀小姐也押了黃旗。”秦瑤衝劉利說。
劉季氣個半死,“娘子你這胳膊肘怎麼往外拐?你眼睛這麼尖,定是看清楚了到底誰先過的橋,就是白旗對不對?”
秦瑤沒答,反問他:“你又沒下注你急什麼,看個熱鬨得了。”
劉季弱弱抬頭看向她,雙唇顫抖,欲言又止——他全部的私房錢!昨晚都壓在了白旗上!
秦瑤難以置信的挑起了眉,隨即眼睛危險的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