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鳶被趙非荀甩在地上後,周圍指指點點的目光,像是一把把殺人於無形的刀子,密密麻麻的朝著她們射來,都在看著沈家、沈如綾出醜。
錦鳶心底麻木不堪,隻是,她必須要動。
隻因,她如今仍是國公府的奴才。
她顫抖著手脫下自己的外裳,膝行著爬到沈如綾身邊去,將赤身裸體的小姐蓋住,也將身上那些曖昧的痕跡擋住。
得令‘送’她們回家的一名侍衛已經旁邊等著,若錦鳶她們不自己走,這些人有的是辦法讓她們從畫舫船上滾下去。
“小姐…”開口時,錦鳶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在瑟瑟發抖,她扶著沈如綾起來,低聲道:“奴婢陪您…回家…好麼。”
回…家?
她回家…做什麼?
沈如綾如同一個行屍走肉,眼神空洞而絕望。任由錦鳶擺弄自己,僵硬的一步步下船去。
禾陽郡主傷了心,無心繼續賞景,下令回府去,連二樓也不願意上去了,隻往一樓的花廳裡去,甲板上的婦人們自然跟著郡主進去,畫舫船已經在做掉頭撤離的準備。
圍在畫舫船邊上看熱鬨的船隻被轟走,周圍格外清靜。
錦鳶扶著沈如綾艱難的下船後,卻未尋到國公府的高低篷船,侍衛無奈,隻好向畫舫船上的婆子傳話,要借艘船用。
正當侍衛和婆子費勁的扯著嗓子說話時,一路毫無反應的沈如綾幽幽地抬了頭,視線盯著眼前的丫鬟,眼底閃過一道恨意。
錦鳶扶著沈如綾站在一葉扁舟上,試圖找出來沈家的篷船,不曾注意到沈如綾的異樣。
當她餘光瞥見沈如綾眼底的動作後已然晚了一步,她甚至來不及呼救,身子失重掉入仙韻湖中,四麵八方湧來的湖水頃刻間就將她淹沒!
沈如綾…
她自己要尋死為什麼還要拖累她!
跟著來的侍衛背著身,沒看見這一幕,隻聽見一聲重物落水聲,扭頭看去,還以為是丫鬟失足落水,連衣服也來不及脫,一個猛子紮下去。
在侍衛下水救人後,沈如綾仰麵朝天,勾起一個諷刺的笑。
眼睛發痛,從眼眶中湧出血淚。
她…
回去也活不成了。
還不如死了乾脆…母親……也能少些傷心……
沈如綾抬腳,縱身跳入湖中。
侍衛:……
這TM讓他先救誰好啊!
侍衛在湖中劃水,看見沈家丫鬟還在水裡用力的撲棱著,而沈家小姐卻是鐵了心的要尋死,整個腦袋已經沒入湖中,立刻舍了丫鬟,飛快朝沈家小姐劃去,一邊還不忘扯著嗓子嚎:“快來人啊——”
畫舫船上的婆子看見這動靜後,慌忙要去叫人來。
哪怕今日國公府小姐狠狠打了郡主娘娘的臉,但也絕不能在畫舫船上出事!
婆子不等侍衛說完話,已急著要去叫會水的侍衛來,不妨倉促間的一個轉身,撞見大公子快步走來,眉頭緊皺:“出了什麼事!”
婆子哪敢不答。
“回大公子,是國公府的主子和——”
“噗通——”
“大公子!”
婆子驚呼一聲,她的話還未說完,就看見大公子直接從畫舫船上一躍而下!
在湖麵上壓出一陣白花花的浪花。
竟是大公子親自跳下去救人去了!
還是——
救了個…丫鬟…?
婆子正驚愕時,忽然肩上一沉,嚇得她渾身一哆嗦,轉頭看去時,見大公子的親衛輕風小哥正笑眯眯的盯著自己,“趙府同國公府的婚約還未取消,大公子救人也是為了退婚時能順當些,不用牽扯上人命,婆婆您說是吧?”
可大公子救得分明是一個丫鬟啊!
一個丫鬟哪裡值得大公子親自下去救人?
這些話,婆子隻敢往肚子裡咽去,連連點頭,緊張的應和著:“正、正是這個理兒。”
輕風頷首,這才鬆開婆子的肩膀。
身姿輕巧的從畫舫船上下去。
*
錦鳶在落水的瞬間,心中騰起對沈如綾的恨意!
而在看見沈如綾跳下來,下水救人的侍衛放棄了自己,朝著沈如綾遊去時,絕望險些將她的理智吞沒!
她想要活下去…
拚儘全力也要活下去!
所以她奮力的掙紮著,在水中揮動著胳膊,拚了命的昂起頭,大口大口的喘息著,但身子越來越沉,湖水越來越冷…
湖水嗆入口鼻,令她徹底驚慌失措。
絕望的看著自己逐漸下沉…
她拚儘最後一絲力氣,將手臂舉起,試圖抓住什麼,視線越來越模糊,在窒息之中,眼前甚至生出了幻影。
似乎看到了立榮來救她,朝著自己伸出了手。
又不像是立榮…
是一張陌生的、模糊的臉,伸出了胳膊,一把拽住了她伸出的手掌,用力的將她拉倒胸前護住,手掌壓住了她的後背,帶著她朝湖麵遊去。
是…誰?
立……榮?
劫後餘生的恐怖支配著她,意識模糊而混亂,雙手死死的拽住眼前人的衣裳,攥的指尖發痛都不可肯鬆手。
趙非荀鑽出水麵,帶著錦鳶遊到輕風準備妥當的一艘篷船上,篷船被龐大的畫舫船掩住,並沒有太多人注意到這兒短暫的混亂。
他正要把懷裡的小丫鬟托舉送到船上時,才發現小丫鬟死死拽著他的衣裳,雙目緊閉、牙關緊咬,臉色發青唇色發白。
輕風伸手要接人,“大公子?”
趙非荀眼神微沉,一手攀住船舷,一手緊緊護住懷中的小丫鬟,掀起眼皮向輕風道:“去另一邊穩住船,彆翻了。”
輕風連忙應下,穿過篷船的船艙,到另一頭穩住船體,趙非荀一手護著錦鳶,直接從水中翻身上船,兩人身上的湖水瞬間將甲板打濕。
趙非荀將人平放在船艙裡,伸手拍了兩下她麵頰,低下頭,嗓音沉沉,夾雜著不為人知的關切:“錦鳶,醒醒。”
連拍兩下後,小丫鬟才動了下。
閉合的眼瞼緩緩掀開,露出一雙無神黯淡的眼瞳,隨著她清醒,臉上的青色褪去,隻是唇色仍舊蒼白。
“醒了?”趙非荀都不曾發覺自己暗暗鬆了口氣,他眉眼都被打濕了,麵上清冷也淡了許多,這般低聲關切詢問時,恍惚有種溫柔的錯覺。
錦鳶掀了唇,眼神逐漸恢複清明。
卻仍說了句:“是…立榮你……麼……”
她眼中凝著眼淚,眼底生出眷戀,隔著眼淚,望著眼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