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形的冰塊半浮著,時久稍稍一動杯子,就能聽到清脆的碰撞聲。
我不說話,他也不說話,那個歌手在一旁不知道忙些什麼,反正無暇顧及我們。
我盯著他的臉,時久的語氣隨意,好像隻是在說這酒一般一樣。
我呼了口氣,無力趴在吧台上,“合適得很,西瓜配冰塊。”
時久腦子像生鏽了一樣,反應變得緩慢,說話也慢吞吞的。
“我是說,你們……”
饒是我再遲鈍,也發現了不對勁。
“你怎麼了?”
說著我就把手放他眼前晃了幾下。
時久皺著眉,把我的手捂住,“什麼怎麼了?”
哇,他這一皺眉,讓人平白生出一股他很不耐煩的感覺,還挺酷的樣子。
但是他的眼睛完全沒有焦距。
“你不會是……喝醉了吧?”我不確定地問了一句。
時久盯著我看,抓著我的手一直沒有放開,弄得我的掌心有點燥熱,良久才吐出一句:“沒有。”
我翻了個白眼,轉頭問罪魁禍首,“你那什麼‘血腥瑪麗’,不是西瓜汁嗎?”
不知名歌手擦拭杯子的動作停了下來,眨了眨眼睛,顯得有些無辜,“是啊。”
他聳了聳肩,說:“不過不是單純的西瓜汁,我還加了點酒進去。獨門秘方,本店特供。”
我指著他時久,說:“一點啤酒能醉成這樣?”
“呃,不是啤酒……”
我簡直震驚了,“你還加了白的進去?你們店不是……”
他也震驚了,看著時久,說:“呃,不是白的,啤酒也調不出來那味兒。再說了,我真就加了一點兒,其他人喝都沒事。你這朋友,不太行啊。”
“你好自為之啊。”
說完便跑開了,有人正在叫他。走之前還笑得很開心,頗有種幸災樂禍的感覺。
我看著正在認真研究我的手的時久,從來沒有這麼無語過。
敢情這人還是個一杯倒啊。不對,還不用一杯。
時久忽然放開我的手,在自己的口袋裡一陣亂摸,不知道在找什麼。
在他的不懈努力下,他終於找到了他想要的——一盒口香糖。
時久當著我的麵,倒出一大把口香糖,麵無表情地咀嚼著。或許是注意到我那不可思議的眼神,他還把口香糖遞過來,“你也要?”
我擺擺手,說:“……謝謝,我不用。”
時久皺了皺眉,嘟囔了一句:“有味道。”
“有什麼味道?酒?”我聞了聞衣服,長島冰茶哪有什麼味道?
我阻止時久那使勁往外倒口香糖的動作,把那還剩半盒的口香糖隨意揣進我的口袋裡,又去倒了杯白開水,看著他皺著眉頭喝下去。
對付醉酒的人,我也算是小有經驗了。
剛大學那會兒,沈安天天晚上出去跟人嗨,經常在淩晨一兩點給我打電話讓我出去接他。那個時候是不敢往學校裡帶了,隻好在學校附近開個房間湊合一晚。後來沈安也覺得這樣不太好,我還以為他開竅了,終於知道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了,結果他覺得的不好是天天去開房間太虧了,不如直接在外麵租個房子。
我本來隻是想跟陸雲揚吐槽一下這件事,沒想到他竟然也有租房的打算,但找了挺久都沒找到合適的。離學校近的吧,房價太高,我們當時都是大學生,又剛上大學,手頭也不是很寬裕。價格低一點的,又離學校太遠了,不方便。再加上我和陸雲揚不在同一所學校,合適的房子更難找了。
最後他倆一合計,乾脆合租算了,所有費用一人一半。
明明是他倆掏的錢租的房,結果卻是我住的次數最多。剛開始我也有點過意不去,想著錢自己也出一份,結果沈安陰陽怪氣地說什麼:“合同上又沒說不能帶男朋友回來過夜,誰不知道你倆那點破事兒?你那錢還是留給你自己作嫁妝吧。”
我跟陸雲揚實在高考完的那個暑假確定關係的,沈安作為少數的知情者之一,對這件事頗為不滿,總認為是陸雲揚誘拐我。我覺得他單純是對陸雲揚不滿。
陸雲揚在一旁頗為認可地點點頭。
仔細想想,沈安一個富家子弟,最不缺的就是錢這東西,而陸雲揚在年年拿獎學金的同時還打兩份工,早就實現了經濟獨立,隻有我,每個月還等著我爸媽按時打錢來。
原來我才是最窮的那個。我默默接受了這個現實。
怎麼又想到陸雲揚了?
我猛然驚醒,頗為懊惱地推了在一旁安安靜靜的時久一下,說:“走了。”
時久跟在我身後,安安靜靜的,不吵也不鬨,我都懷疑他是不是裝醉的。畢竟沈安每次醉酒都跟瘋了一樣,記錄下來我能笑他半年。
“你能自己回家嗎?”
我看著他迷茫的眼神,再次感到棘手,早知道不帶他出來了。
“身份證呢?有沒有?”
算了,也是白問,誰會隨身把身份證揣兜裡啊。
時久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忽然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卡遞給我。
身份證。
看著他這樣,我不禁有點擔憂,這人喝醉了看著有點傻的樣子,不會被人騙吧?
我歎了口氣,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