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基地集團軍的射擊訓練場建設在整個基地最邊緣,高牆電網外,荒涼的戈壁灘飛沙走石。
遠處突然出現兩道白光,從地平線那端顛簸著疾馳而來,是一輛黑色越野吉普,仗著荒漠無人一路橫衝直撞,到離射擊訓練場電網一百來米的地方,一個瀟灑的甩尾急刹,車子穩穩停在紅外監控捕捉範圍外。
車剛停穩,車門就四麵大開,裡麵魚貫而出六個人。遊烈最後一個鑽出車子,防風外罩的拉鏈拉到眼睛下麵,漆黑瞳孔在月色下閃著精亮的光。
“開始吧。”他說。
江馳扛著乾擾設備爬上車頂,豎起天線對準前方一百五十米處的基地監控,十指如飛一頓操作。
“成了。”江馳跳下來,在遊烈頭上揉一把,“彆拿你的槍,今晚咱們試試邊境集團軍的裝備庫。”
“行。”遊烈笑了,從後備箱拿出一個大袋子扔給白赫,“拿著,萬一他們有好東西,不拿白不拿。”
“得了吧,武炤南在楊司令那裡可不受寵,能有什麼好東西。”白赫促狹擠眼睛,“能有你老公給你的東西好?”
四麵響起接二連三的口哨聲。
遊烈憤怒一拳砸過去,白赫跳開,“乾正事!”
遊烈忿忿收手。
幾分鐘前,江馳利用乾擾設備讓基地監控出現一秒雪花亂碼,隨後,提前錄好的假畫麵覆蓋掉原有監控。在總控室值班的小兵絲毫沒發現監控被覆蓋的事實,正看著麵前一百多塊屏幕聚精會神。
遊烈手中出現了一把電工專用的絕緣大剪刀,“哢嚓哢嚓”兩下,一千伏特高壓電網閃了兩個藍色火花,防護網出現一個大洞。
進入射擊訓練場的過程如此簡單,幾人環顧一圈巨大的靶場,各自鑽入不同方向的黑夜中。幾分鐘後,又各自帶著不同的戰利品彙聚在靶場。
遊烈和江馳撬了訓練場的武器庫,背回來五六杆槍和一箱子彈。
楊荊悶頭乾大事,一個人衝到汽車營,把那輛壓死了小羊羔的汽車輪胎給卸了。
隻有白赫不務正業,居然拿回一大把烤得金黃流油的肥羊。
“先乾正事。”白赫抱著肥羊不撒手。
“不耽誤。”遊烈拿一串烤肉,五秒單手換上新彈夾,歪頭啃下一大塊肉來嚼嚼嚼,他甚至都沒有瞄準的過程,就開了槍。
“砰砰砰砰”二十八枚子彈連發,彈殼下餃子一樣蹦跳在他腳邊,最後一槍結束,遊烈意猶未儘地伸手,“再給一串。”
江馳拿著望遠鏡觀察,半晌後,脫口而出,“帥!”
二十八枚子彈,彈無虛發,全部打在它們該在的地方,在靶盤上射出一個“羔”字來。
遊烈愛憐地摸摸槍管,“該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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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羔殺手’,”武炤南臉黑的像鍋底,“這群人昨晚闖進來,觸發了基地一級警報,結果就在我靶場上留下這四個字。”
“哦,他們還卸了我一輛卡車的輪胎,用羊糞和羊尿液的混合物在車身上塗了個鴉。”武炤南咬牙切齒地給藺滄展示今早在汽車營發現的成果,“也是‘羊羔殺手’這四個字。”
穆灃隔著屏幕仿佛就聞到了“十裡飄香”的羊糞味,他還處於暈機狀態,表情頓時不太好看。
藺滄的臉色更差,穆灃好奇地戳他,“怎麼了?”
藺滄搖頭,問武炤南,“這群人這麼做的原因知道嗎?”
“知道。昨天汽車營跑運輸,回來的路上,天黑了,一個兵沒注意,壓死了牧民一隻落單的小羊羔。那是個新兵,害怕被處分,沒敢吭聲,就開回來了,誰知道招來這麼一群活鬼。”武炤南一拳砸在控製台上,“他們以為我這兒是什麼?!後花園嗎?簡直無法無天!我們的監控死掉了!哨兵也呆掉了!居然沒有任何報警!”
被長官吼了一腦袋吐沫星子的哨兵戰戰兢兢地舉手,“報、報告長官,我知道原因。”
“說!”
“他們昨晚利用遠程信號乾擾,造成一秒鐘雪花亂碼,這種事情經常發生,我們都以為是普通的信號問題。沒想到,他們用了一段假視頻覆蓋了我們的監控,我們昨晚看到的,全都是他們提前錄好的假視頻。”
“馬後炮!你給我馬後炮!”武炤南憤怒地扇了小兵的光頭一巴掌,“昨晚執勤的,五千字檢討,負重二十圈,立刻!”
坐上巡營的越野車,武炤南歎氣,“我真是一身冷汗,昨晚那幫人,要是一群恐怖分子,整個基地就完了。”他苦笑,“邊境基地全體軍官做著夢就被人突突了,我都懷疑是不是楊勇新派來的。”
藺滄咳了一聲,嚴肅地說,“師兄!”
楊勇新,北部戰區總司令官,和武炤南一向不對付,武炤南的邊境集團軍在北部戰區12 個集團軍中,幾乎是被孤立的狀態。
武炤南也意識到車上還有穆灃在,也咳了一聲,“殿下,你想先從哪裡開始視察?基地南邊的柿子林熟了,我帶你摘柿子去吧?”
穆灃:……我在民眾間的形象不至於如此草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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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穆灃還擔心所到之處會給他安排超過軍部接待規格的住宿,擔心被安上奢侈享受浪費財力的帽子。
然而,當他站在「邊境基地軍民招待所」的紅色大牌子前,秋風卷落葉的淒涼感撲麵,“你師兄……還真是……”
穆灃想不出形容詞。
藺滄走在他前麵,軍靴踏上木板樓梯“咯吱咯吱”地響,“師兄很誠懇了,雖然沒超過接待規格,但好歹,”他笑著轉頭,“給你鋪了紅毯,不算落你皇子的麵子。”
穆灃摸鼻子,“行,你帥你有理。”
房門推開,陸嶠居然已經歪在沙發裡了。屋裡壁爐燒得很旺,他隻穿著到膝蓋的寬鬆短褲,兩腳踩在半膝高的木桶裡,興奮地招手,“舒服,一起呀。”
穆灃在屋子裡走了一圈,嘖嘖稱奇,“外麵看破破爛爛的招待所,居然還有貴賓套間。”
“這是打通了三間客房串聯而成的。”藺滄習慣性走到窗前觀察周圍地形。
“我都檢查過了,沒隱患。”陸嶠說,“你師兄真不錯,這屋子的位置得天獨厚。”
穆灃略一琢磨,就明白了武炤南的用意,一股暖流從心中升起,奔波了一天的疲累突然就沒了。
武炤南如此貼心,知道他此刻處於風口浪尖,不能再落人話柄,又怕他適應不了邊境惡劣苦寒的氣候,於是默默改建了招待所。簡陋的紅色招牌裡,是新鋪的地毯和暖融融的壁爐。穆灃感動地說,“你師兄缺什麼,我一定幫忙。”
藺滄把浴袍扔過去,擊碎他的夢,“你還沒有軍部實權,醒醒,去洗澡。”
穆灃垂頭喪氣去了。
“怎麼樣?”藺滄隨手拿起陸嶠帶回的一疊視察記錄。
今天下了穆灃的專機之後,三人就分頭行動,藺滄和穆灃直奔武炤南的邊境集團軍駐地,陸嶠則去了幾個邊防哨所,代替穆灃去慰問那裡的官兵。
“挺不錯。”陸嶠說,“現在邊防哨所的條件好多了,甚至還能吃到空運過去的首都特產醬板鴨。”
藺滄笑,“是件好事。”他翻著陸嶠帶回來的照片,“把基層戰士們的福利待遇搞好,才……”
他突然頓住。
“怎麼了?”
藺滄盯著照片很久,才說,“沒什麼,剛才突然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但又看不出來。”
陸嶠探頭看,那是自己站在N1062界碑前的照片。
“有什麼問題,今天剛好是界碑落成十周年,我就拍了張照。”
藺滄緩緩搖頭,單獨把那張照片抽出來放到一邊,“我還不清楚,但願是我多想了。”
“你們呢,你師兄那怎麼樣?我聽說楊勇新這老頭子看他不順眼,處處使絆子。”
“這倒不會,楊司令也是一場場戰役打出來的,不至於和他一個小輩過不去,隻是看不慣師兄年紀輕,沒有帶兵實戰經驗。”
陸嶠不屑,“那群老古板,還以為是十幾年前呢,現在各國都是現代化軍隊了,指揮官的思想也該換換,要還是那老一套,遲早被淘汰。”
藺滄心裡對楊勇新這位老前輩還是尊敬的,因此並不接陸嶠話茬,話鋒一轉,“不過今天,的確有意外收獲。”
他歎口氣,苦惱地捏眉心,“遊烈他們剪了靶場的電網,溜進去給了師兄好大一個下馬威。”
他把汽車兵壓死老鄉的羊羔,遊烈他們是如何替老鄉報仇的事跡講一遍,陸嶠拍手大笑,“看不出來,遊野那個小跟屁蟲beta弟弟現在這麼厲害了。”
藺滄隻覺得愁人,分彆之前,他把武炤南拉到一邊,告訴他那個邊吃烤肥羊邊射空了他一個彈夾的人就是他的新婚beta,武炤南這回罵也罵不出來,隻留下一句“好好管管”。
藺滄歎氣,心想,我連進入他通訊頻段的權限都沒有,比你老兄也好不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