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啊,又立一功。”陸嶠把軍報拍在桌上,伸手揉弟弟的頭,“就是這個標題寫得不太行,怎麼連功臣的名字都沒有。”
陸苒忙著把巧克力慕斯切成小塊,聞言大訴冤屈,“本來起了個很醒目的標題,但被否認了。官大一級壓死人,藺滄哥可是上將,他發話,我哪裡敢不聽。”
“哦?”陸嶠來了興趣,“原來的是什麼?”
“最年輕帝國上將再立新功,內伽間諜小組慘遭團滅”
“噗——”陸嶠差點把茶噴出來,勉力忍住,跌進沙發裡笑得前仰後合。
被談論的主角倒是很淡定,坐在陸家兄弟對麵的單人沙發裡,優雅地調製一壺養生花草茶。
陸嶠笑夠了,才去敲弟弟的頭,“你們宣傳連隊的水平就是這樣的?怎麼也是個中尉了,怎麼起標題的水平像那些八卦小報一樣。”
陸苒不滿地甩開自家哥哥的手,“有藺滄哥的報紙被傳閱得次數最多啊,提高閱讀率嘛。”
提起這件事,陸嶠嚴肅起來,“老戚的情報網早就傳信回來,說有一支潛伏很深的間諜小組釘在首都,可惜一直沒抓到蹤跡,誰能想到他們的組長竟是帝國軍校大一新生。”
說到這兒,他百思不得其解,“你怎麼看出他是間諜的?”
藺滄露出高深莫測的笑,也不回答,低頭徐徐吹茶盞裡色彩清亮的茶湯。
陸嶠踢他小腿,“趕緊說!”
藺滄從縹緲霧氣後抬眼,露出誌在必得的笑,“用一個我想要的情報來換。”
陸嶠裝傻,“什麼情報?”
藺滄長長的睫毛又垂下去,“不說算了。”
陸嶠咬牙切齒,從風衣口袋裡摸出一張對折的紙遞過去。
藺滄得了手,卻不急著看,慢條斯理放下茶盞,還在手絹上蹭了蹭手指,然後才拿起那張輕飄飄的紙展開。
然而上麵的內容卻讓他愣了,片刻後抬頭問,“怎麼會這樣?”
“恭喜你了,居然和遊烈小朋友有93.54%的匹配度。但是很不幸,遊烈小朋友是beta,在同等或相近的匹配度下,係統會優先為你匹配一位omega。”陸嶠露出幸災樂禍的笑,“所以,和你成功匹配的是這位程慧心小姐,你們有87%的匹配度呢。”
藺滄皺眉,“我隻要遊烈。”
“愛莫能助。”陸嶠聳肩。
“說吧,想要什麼。”藺滄把這位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好友摸得一清二楚,並沒有忽略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
“國安部特訓生的考核報告我看過了,我要那個文崢。”
藺滄對文崢有印象,那是個不愛說話的孩子,精瘦,出手卻快、準、狠,有著一張隨時能隱進人群的大眾臉,的確是天生的暗衛苗子。
“可以。”藺滄點頭,“但他要在軍校念完前兩年基礎課程,我會單獨設計教學計劃給他。”
“成交。”陸嶠笑眯眯,“放心吧,已經跟匹配中心的化驗員打好招呼了,下周就能把遊烈小朋友領回家啦。”
藺滄低頭,想用茶盞來隱藏壓不下去的嘴角,然而被陸嶠惡劣地挑起下巴,嘲笑,“開心成這樣了?不是吧,我的長官。”
藺滄拍開他的手,乾脆不藏了,舒服地仰進沙發柔軟的靠背裡,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就是很開心啊。”
陸嶠“嘖嘖”兩聲,從弟弟碟子裡搶走一塊慕斯,“遊家的小朋友還在和遊野鬨彆扭嗎?”
藺滄點頭,“遊野說,他已經兩年沒見過弟弟了。”
陸嶠又“嘖嘖”兩聲,“你的品味,很獨特。”
藺滄不滿地睜開眼,陸嶠舉手投降,又問吃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傻弟弟,“你還記得遊烈嗎?”
陸苒從巧克力慕斯的香醇與絲滑中分出一點神,點頭,“是遊伯伯家的哥哥嗎?”
陸嶠一臉恨鐵不成鋼,“遊烈是弟弟。”
陸苒不在乎,“我倆就差三個月,當年要不是他救我,我就被狗咬破相了,喊他一聲‘哥哥’怎麼了。”最後一口慕斯進肚,陸苒滿足地揉肚子,“他怎麼了?”
陸嶠抽紙巾給他擦嘴,“他要和你藺滄哥結婚。”
陸苒:“啊?”
-
信息素匹配中心隸屬於內務部民政署,成立於帝國曆301年,迄今已有56年曆史。
“……漫長的實踐證明,決定一段婚姻是否幸福,除了非常主觀的、雙方對感情的用心經營外,從基因層麵分析,第二性彆信息素之間的匹配度也是至關重要的決定因素……”
發布會開始前,首都民政署的大禮堂裡,巨型熒屏上正播放著信息素匹配製度的誕生與發展。
可容納一千人的禮堂幾乎座無虛席,而藺滄作為此次發布會最大的焦點,一進場就受到了攝像機的圍追堵截,導演安排了三個機位,全方位無死角地把年輕俊朗的帝國上將圍起來。
為顯低調,藺滄放棄了軍常服,特意穿了寬鬆的灰藍色休閒西裝,袖口挽上去,露出的小臂線條結實,骨骼之上覆蓋著薄薄的漂亮的肌肉,腕上一隻低調的黑色手表。
他所在的位置是A區最後排、最右側,距離B區很近,落座時,B區隻有寥寥幾個beta,遊烈不在。
左側O區傳來興奮的竊竊私語,無數目光把這個帝國曆史上最年輕有為的上將纏裹起來,藺滄隻做未覺,平生第一次,他心跳有些過速。
介紹匹配製度誕生與發展的紀錄片播放到尾聲,舞台側麵,助理遞上話筒,主持人手裡拿著寫有匹配結果的手卡——發布會快要開始了。
藺滄微微側頭,餘光裡看到B區多了一個黑色身影。心跳得更快,攝像機搖過來,他不敢再看,換上微笑鼓掌。
主持人在掌聲中走上台,先說了一套漂亮的開場白,然後就是最令人期待的揭曉結果環節。
每半個月舉行一次的信息素匹配發布會全程在星級頻道直播,已經成了一檔成本最低卻最受歡迎的民生節目,這裡充斥著一個成功的電視節目應有的一切元素,不論是令人大跌眼鏡或拍案叫絕的匹配結果,還是被匹配雙方的真實反映,都足以調動電視機前觀眾的眼球。
匹配結果按照alpha姓氏排列,一個個名字被念出來,伴隨著掌聲,一對對alpha和omega站上台,不管雙方滿不滿意,都可以領一張首都最富盛名的旋轉餐廳晚宴餐券。
藺滄手心出了一層汗,滑膩膩的濕冷感,他不覺摸上腕上那塊黑色手表,心跳得越來越快。
遊烈……藺滄在心裡默念他的名字,在腦中想象他聽到匹配結果時的表情,思考著見到他的第一句話該怎麼說。
怎麼還沒有念到自己的名字?
藺滄撫摸著手表光滑的表盤,微微笑了。
-
主持人看到下一張手卡上的名字時,賣了個關子,先念出一串頭銜,下麵的Omega和Beta們沸騰了一秒,默契地集體靜默下來,每個人都屏氣凝神。
“藺滄——”
三台攝像機圍攏而至,特寫機位牢牢跟著他的臉,藺滄從容地站起來,微笑著轉身。
“周玉凝——”
掌聲響起來的同時伴隨著無數失望的歎氣,Omega們紛紛探頭張望這個幸運兒到底是誰。藺滄渾身的血都冷了,耳旁的掌聲像隔了一層厚厚的隔音牆,一切都虛虛浮浮的。
在掌聲中,O區最前排座位裡站起來一位身著湖水藍連衣裙的女性,頭發盤成精致的發髻,項鏈上的藍寶石讓她的脖頸看起來天鵝一般修長。
立刻有兩台攝像機圍上前跟拍她,她從座位區走出來,站在禮堂過道的台階上,臉上帶著羞澀的笑。
時間過去十幾秒,周玉凝的臉色漸漸變白,笑容也維持不住了。
她匹配的alpha沒有走過來的意思,周圍的掌聲早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沒有被刻意壓低的討論聲。
“原來是她。”
“你認識?”
“以前說過幾句話。”
“什麼來頭啊?”
“周家你知道嗎?”
“那個被削爵的貴族?”
“切,現在可不是貴族了,她是周鼎的女兒。”
“周鼎不是已經……”
“對,流放到西斯島上,這輩子彆想回來了。”
“她運氣可真好,攀上了藺滄上將。”
“未必,你看上將都不想過去。”
……
時間分秒流逝,周玉凝仿佛站在各色目光組成的漩渦裡,如果藺滄當場拒絕和她匹配,那麼在攝像機和無數觀眾的注視下……不,那麼她就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求你了,到我身邊來。周玉凝用眼神懇求藺滄。
藺滄在心裡悲涼的笑,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情嗎?他多想不顧一切地衝到B區,把那個有著灑脫不羈笑容的beta拉起來,拉著他到攝像機前告訴所有人,這是我的beta!我愛他!
過長的沉默裡,導演發覺了這是一期足以引起全帝國討論熱潮的節目,激動地在耳麥頻道裡發布命令,於是更多的機位對準了觀眾席去捕捉那些關於omega女主角的談論。
在周玉凝近乎絕望的時候,藺滄向她走來。
剛才的猶豫仿佛都是幻覺,藺滄恢複了優雅從容的姿態,臉上的笑很溫暖。他走到周玉凝麵前,但他沒有像其他匹配成功的AO一樣牽周玉凝的手,或者讓她挽住自己的臂彎,而是禮貌地側身請周玉凝先走,自己跟在她身後,保持著三步遠的社交距離。
接過主持人遞來的晚宴入場券時,他終於有機會麵對台下,他的目光穿越一整個禮堂,看到了那個讓他想了很多年的人。
遊烈也看了一眼台上,他剛打贏了一局軍事戰略類遊戲,隨意往台上一瞥,卻不料對上藺滄遙遙望過來的目光。
莫名其妙,看我乾嘛。
隻是有一張漂亮的臉而已。遊烈在心裡評論帝國最年輕的上將,新戰局開始,他歪歪頭,像小獵犬一樣呲牙,衝藺滄露出一個挑釁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