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雙孤狼一般的眼睛,皇上甚至覺得有那麼一刻,自己座下的皇位都要不保。
“你見到朕,為何不跪!”
梅妃一個眼神,輕輕安撫皇上坐下:“皇上難道忘了,當初那一場大火之後,楚太子身子受創,您不信讓他騎馬試探,結果楚太子摔下馬,腿被馬蹄踩爛了的事?”
腿被馬蹄踩爛了,因此不能下跪。
皇上狐疑一陣,冷笑道:“如此久遠的事情,梅妃倒是記得清楚。”
梅妃麵上一僵,笑得勉強。
“既然梅妃為楚太子求情,便免了下跪,來人,給楚太子找個位置坐下。”
殿上寂靜一片,兩個小太監搬了張桌子,猶豫著不知該放在哪裡,梅妃一指,瞬間放過去了。
楚璟謝過之後落座。
他雖然唯唯諾諾,但周身卻散發出與旁人渾然不同的氣質。皇上看得很是心煩。
“梅妃,朕近日對你,是不是太過放縱了一些?”
皇上壓低聲音,在梅妃耳邊威脅道。為了一個雲止的質子,三番五次駁了他的麵子。
皇上還是頭一次如此審視他的梅妃,這麼長時間以來,迷戀於她,癡醉於她,都是自己所不能控製的。
他癡迷於這種感覺,卻也能輕易猜透她心中所想。方才梅妃看那廝的眼神,皇上眸中劃過一絲陰狠。
大手狠狠捏了一把梅妃腰間的軟肉。
“看來人家不定領梅妃的情呢。”
梅妃麵色煞白,借口不舒服,早早便退下了。
上官明薇將一切儘收眼底,垂眸掩蓋住眼底複雜的神色。有人行至跟前,在桌麵上投下一片陰影。
“原以為上官小姐同國公爺原走江南,沒想到今日在此除夕夜宴上,還能看見小姐。”
上官明薇抬頭 ,看見的是一張陌生且清朗的麵容,隻是在記憶當中搜尋一番,著實想不清楚曾經在何時何地曾經見過他。
一時間所有的視線都落到兩人麵前,就連皇上也來了興致。
“寧祭酒,為何會有此一言呢?”
寧萬青是當朝祭酒,也是這一榜的探花。早在未中進士之前,便已經有孝廉的名聲傳播在外,為人勤奮又刻苦,雖家境貧寒,終有一番作為。
當初麵見皇上時,深得聖意,所以賜了一個國子監祭酒的身份,常能和王公大臣的公子小姐接觸,皇上對其重視程度,可見一斑。
寧萬青:“皇上,當初臣因家境貧寒 ,曾跪在長街之上賣身葬母,受儘人間冷暖,還是上官小姐經過慷慨解囊,臣才得有今日。後來臣幾經打聽,才得知那位馬車上的竟是上官小姐。以是方才有此一言。”
皇上聽了很是高興,帶動著席麵上的氣氛活躍起來。不少大臣回想起當初的事,紛紛互相揭穿老底。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
到最後,隱隱約約有了些醉意,皇上踉蹌站起身:“有諸位大臣,朕必會江山永固,山河永昌!”
說完,臣下紛紛迎合舉起酒杯。
唯獨有兩人例外。楚璟端著酒杯,看向百人之中視線落在上官明薇麵上的寧萬青,眉眼間劃過一絲誚譏。
夜宴結束之後,上官明薇正要往回走。不想被寧萬青叫住。
“上官小姐,如今天色已晚,恐怕小姐獨自回去不安全,在下可護送小姐回府。”
寧萬青一臉正色與認真 ,瞧著讓人不好拒絕。
寧萬青眼前一亮,謹小慎微走在她邊上,察覺身後一道炙熱的視線,不得不回頭看了一回。
上官明薇:“當日屬實舉手之勞,寧公子記了這麼久,令堂如今身體如何?”
寧萬青:“多謝上官小姐掛懷,家母如今身體康健 ,多虧了上官小姐出手,否則……”
寧萬青的神色落寞下來,她當初所能給予的幫助畢竟有限,寧萬青能有如今的成就,與他的刻苦是分不開的。
說著,馬車已經停至國公府門前。
寧萬青拽住韁繩,遠遠看著彩雲扶著上官明薇下車,兩人點頭示意之後她走進府中。良久,才轉身離開。
他如今的住所 ,已經從當初的破草棚換到了如今的祭酒府,與國公府雖然相隔不遠,但還是有段距離,為了能趕緊回去服侍母親用藥,還要穿過一個漆黑的小巷子。
寧萬青翻身下馬,無意間抬頭看見天上月光明亮,心情略好。
行至小巷中央,也不覺得害怕。陡然間 ,一陣清脆的腳步聲出現在身後。
寧萬青:“是誰?”
那人似乎用巾子捂住口鼻:“你就是寧萬青?”
寧萬青:“我是,請問閣下是……”
“找的就是你。給我上!”
一頓拳打腳踢之後,被套在麻袋中的寧萬青早已經暈頭轉向,口鼻溢出鮮血來。好在一直跟在身邊的老馬還在一旁不安地踩著蹄子。
他站起身,在月光下撣了撣身上的灰塵,牽著馬走回去了。
祭酒府上。
門前小廝還等著,見自家主子一身臟汙,滿臉傷口回家,趕緊擔憂地迎接了上去。
“主子,這是怎麼了?”
寧萬青:“不礙事,騎馬摔了一跤,母親現在一切可都好?藥喝了嗎?”
“一切早已經安排妥當了,因主子您遲遲不回來,我們說在皇宮絆住了,太太撐不住才堪堪睡下了。”
寧萬青:“那就好,今夜的事不要讓母親知道,你也早些休息吧。”
小廝牽著韁繩,看著寧萬青一瘸一拐地走遠,歎下一口氣。
主子當初窮困時遭人欺負也就罷了,怎麼如今當了一朝祭酒之後,還是要人人欺負?還有沒有天理在?
另一邊 ,楚璟的院子就坐落在長街上的巷子當中,此時分外熱鬨。
白子夜拍了拍手,混不在意地大笑:“你不知道當時寧萬青那個模樣,可算是解氣了。”
楚璟:“他與你無冤無仇,你動他做什麼?”
“你到如今還有心思看書?那家夥左一個上官小姐,右一個上官小姐,今夜還當了一回護花使者,你難道一點吃味都沒有?我看不見得吧?不然某人也不會在暗中一直盯著了。況且我當時帶人出手,你也沒說什麼。”
楚璟:“明日還要上朝,你動了他,皇上勢必要追究。”
白子夜麵上的笑容一僵:“大不了查下來,我怕什麼?況且那老皇帝明日不定上不上朝呢。”
翌日,白子夜出現在朝堂之上,看著老皇帝關切地詢問寧萬青的傷口,再也笑不出來了。
寧萬青:“多謝皇上掛懷,昨夜回家時不小心從馬上摔下來,略有些擦傷,不礙事。”
皇上這才作罷,白子夜方才鬆下一口氣,就發覺一道視線落在自己麵上,抬頭一看,正是寧萬青。
下朝之後,大家陸陸續續往外走。
白子夜雷厲風行,踩步子從寧萬青邊上出去。
寧萬青:“丞相大人,不知可否移步與下官懇談幾句?”
白子夜腳步一頓,回轉過身來:“何事?”
寧萬青指了指臉上的傷口,白子夜頓時噎聲:“什麼意思?你是說臉上的傷口是我的不好?”
寧萬青聳了聳肩膀:“丞相大人自從見到我之後便一直麵色不對,說到底,是丞相大人自己說出來的。”
白子夜嘴角僵硬地扯了扯:“是我做的,你又當如何?”
沒想到寧萬青退後兩步,行了一禮:“在下不知何處曾經得罪了丞相大人,隻是丞相大人肯以這種方式報複出來,想必定是心胸磊落,不知大人可否明言告知萬青?”
白子夜扔下一句愚不可及,轉身甩袖離開了。實則腳下的慌亂儘數泄露了他的心思。身後的寧萬青在原地看了許久,才轉身回到國子監中。
國公府上。
上官明薇坐在秋千上出神 ,寒風瑟瑟,她卻半點也察覺不到冷意。距阿爹失蹤已經半個月之久,還沒有半點音訊。若繼續這樣下去,她恐怕要親自前往江南一趟。
黑九站在一旁,似乎有話要說。
彩雲:“小姐,寧公子在府外求見。”
上官明薇疑惑間,讓人將寧萬青請進來。
寧萬青:“上官小姐。”
上官明薇:“寧公子不必多禮,彩雲,上茶。不知寧公子前來,沒有備下好茶。”
本是一句客套話,沒想到寧萬青分外認真回答仔細。
寧萬青:“此次突然造訪,是萬青考慮不周。不過此事緊急,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寧某顧不上那麼多,便直接趕過來了。”
上官明薇:“那事是……”
寧萬青:“事關國公爺在江南失蹤的事情,在下早些年曾經下江南探親,路上遭遇洪水,幸好得馬幫相救才得以活命,也因此與馬幫中的一位大哥結為兄弟。這消息是他透露給我的,據說江南一處山匪劫走了國公爺,此時正壓在山寨當中,上官小姐的江南本家此時正想儘法子施救,因山匪頭子過於強悍,諸位不敢將消息外傳,就連官府都與他們沆瀣一氣。”
上官明薇驚愕地捂著唇口,黑九迎上來。
“方才屬下想說的,正是此事。與江南本家那邊傳來的消息一致,恐怕情況已經分外危急。”
上官明薇藏在袖下的手微微抖著。
寧萬青儘收眼底:“若是上官小姐想要前去江南,在下願意一同前往,若是小姐不放心,更有馬幫的朋友能夠在路上幫襯,想必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寧萬青正說著,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回頭一看,彩雲領著幾人緩步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