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公公擦了擦額上的汗珠:“這些都是奴才從庫房裡找出來的一些,白大人姑且看看夠不夠,方才主子下令來的匆忙,奴才又不認得,隻能一把抓了。”
白子夜幾乎要昏厥,幾步過去趴在漆盤上猛聞。
“我的老天爺,楚兄,這些藥材可都是絕世的珍品,怎麼到了你這裡,就像是地裡不要了的白菜。且要知道,這裡的每一種藥材,拿出去可都要人搶紅了眼的。”
雖然要不到如此激烈,但他絕對沒有誇大。就說那一束七彩蓮花,雖然未經細心保存已有了些許折損,但藥力還是在的。往常都是要到黑市才能尋得到,且價錢都要用黃金計數。
相較白子夜的大驚小怪,楚璟顯得平靜得多。
“是嗎?從前在宮中免不了受傷,擔心自己沒了性命,就讓屬下多收集了一些堆在庫房。”
白子夜回頭,楚璟正看著床上躺著的姑娘發愣,口中的話似乎是不經意間說出來的,再隨意不過。
孤身獨立,他口中說的都是他不為人知的過去。白子夜有幸窺得見一二,那一兩分也足以讓普通人發指。
吸了吸鼻子,白子夜拍著胸膛:“楚兄放心,上官姑娘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竭儘全力治好她!”
楚璟睨了他一眼:“最好如此。”
那一瞬間的單獨對自己的薄涼,差點讓白子夜懷疑自己真心錯付。白子夜耍寶小性,但其能力無疑在諸多庸醫之中,是最好的一個。
將上官明薇交代他手中,楚璟才算徹底放心下來。
如此一來,便有了更多的心思來查,究竟是誰暗中對她動了手腳。趙公公消息靈通,不出半日已經查出,衛捷還沒有死,不僅如此,就連上官明棠,國公府上的大小姐如今也在衛捷身邊。
不過似乎,那位明棠小姐懷孕了。
將此事報告給主子的時候,趙公公也匪夷所思。明棠小姐分明還是個未出閨閣的姑娘,為何突然身懷六甲。這腹中究竟是誰的孩子?既然如此,那他們的人還要不要動手?
楚璟沉默著放下手中昭王的密信,按了按眉心。
“這件事稍稍延後,上官明棠有孕在身,我不希望她因為這件事情心存憐憫。”
“您的意思是,要設計一個圈套,讓魚兒自投羅網?”意識到自己多言,趙公公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楚璟將昭王的密信遞了出去。
“原來昭王已打算聯合明王,來彈劾丞相?主子那是咱們之前將明世子為衛捷所殺的消息告知明王的動作起了作用?衛捷是丞相的人,明王先前已經彈劾了丞相一次,奈何燕月的皇上要用丞相來牽製昭王,真是愚蠢至極。如今明王和昭王算是都走入了咱們的圈套,替咱們對付丞相了。這麼說咱們現在隻需要將計就計?”
楚璟沉默片刻:“告訴昭王,可行。接下來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去辦吧。”
趙世權領了命令興致衝衝下去了。籌謀多年,一切都在計劃當中,無一絲錯漏。讓人不得不感慨太子的恐怖,又不得不為計劃的順利實施喝彩。
聽說她醒了,楚璟來到院中,滿樹梨花飄落,窗內阿悄正為上官明薇梳妝。
她身著一件裡衣,他贈的那塊玉正掛在身前,用紅繩係著。不知阿悄說了什麼,她嬌赧地笑了,捂著銅鏡。
似乎看見他在窗外,嚇得趕緊關了門窗。不過片刻卻又長久的等待,她終於在漫天的梨花中,重新出現在麵前。
他們之間相隔不過遙遙幾步,他卻走了十餘年那麼久。命運讓她們相遇,命運讓他們重聚,難道不應該順應天命嗎?
楚璟提步朝前走去,阿悄也陪著上官姑娘走上前。
“氣色不錯。”
“多虧了白公子的藥,也多謝你。”
上官明薇的聲音越發小起來,不知想到了什麼,朝一旁斜覷著。楚璟勾起嘴角。
“是嗎?上官姑娘打算如何謝過我?”
“一句謝謝還不足夠,楚太子未免太貪心了些。”
“如何才叫貪心,如何才叫不貪心?”
上官明薇被問住,轉身不看他。一樹梨花映入眼簾,她驚訝於眼前純白的一片,漫天的梨花飄落,宛若白雪一般。
她看著梨花,他看著她。
阿悄偷笑,默默退了下去。
國公爺收到楚璟的消息,前來院外接上官明薇回家。臨行前,她回望著楚璟的這處彆院,不知為何心中有一股衝動:“這裡,我還能來嗎?”
楚璟站在院門前,微微頷首:“若是想來,這裡的大門隨時敞開。”
上官明薇微微一笑,坐進了馬車中。身前那塊玉貼身佩戴著,似乎隱約間有些發燙。
瞧著馬車遠去,白子夜瞧一瞧身旁的楚璟,輕輕嘖了兩聲:“人都已經走遠了,還看呢。”
白子夜說話時,一股眾多味道混雜在一起的說不清香臭的味道隨風飄散開來。阿悄和趙公公不約而同往後退了兩步。
白子夜見他們的動作,麵上掛不住:“有那麼不堪嗎,我不過是這幾日浸淫醫術,稍微將這些身外之事放了放而已。”
“白公子還是快去洗乾淨的好,否則京城貴女若是瞧見公子這幅模樣……隻恐怕……”楚璟意外心情很好地挪諭。
白子夜尖叫一聲,忙往後院去了。他來了京城之後,最愛一個玉麵郎君的稱號,若是讓自己的眾多迷妹看到他這個邋遢模樣,定要傷心欲絕了!
整理完自己的白子夜人模人樣出現在麵前,連楚璟都忍不住多看一眼。他為此很是得意。
扇子一搖,風流倜儻。
“怎麼樣?可還滿意?”
“還不錯,滁州那邊怎麼樣了?”
白子夜剛來了興致,迎頭一堆公務便壓了下來:“這些日子我瞧著滁州無論是官家還是百姓都沒有輕舉妄動的,你的人規矩,進了城之後既不燒殺搶掠,又不打砸偷搶,甚至反其道而行之,開倉放糧,誰給了糧食誰就是天的百姓們當然無話可說 。上下也都打點好了,滁州算是徹底平了。”
這一番話的重量不可謂不大。楚璟也驚訝此時竟能如此順利,甚至太過順利,以至於之前準備的備選方案都未能使用。白子夜看出他在想什麼,若要說佩服,全天底下他唯獨佩服一個楚璟。
不為什麼,就因為他是楚璟。
“朝中丞相落了之後,打算讓你補上。”
白子夜正在喝茶,差點一口儘數噴出來。忙慌指著自己:“你的意思是,我,去做丞相?”
“你不也在科中一舉中的,榜上有名了?”
白子夜咳嗽兩聲,這倒是,全是自己真憑實據考出來的。當時覺得太過簡單容易,還以為有詐。知道最後皇榜下來,麵見了聖上還遊了街,他才知道自己是真的中了。
一朝狀元,落在了自己這個外行手中。他對自己有著足夠的自信,但是對於燕月來說,這倒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畢竟,他母國雲止。
白子夜勾起唇。
上官明薇回到國公府的消息一經傳出,明王便第一個來了府上,若不是國公爺攔著,當時明王甚至要攬著她痛哭流涕,質問她當初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無能為力。
人是衛捷所殺,她無法向明王解釋為何衛捷死而複生,為何衛捷要動手殺了他的兒子。若是明王知曉一切都是為了他手中的兵權,是他自己害了顧轍。
國公爺一番阻攔 ,加上明王身邊的小廝似乎有事稟報,明王這才作罷回府。
霍迎春為了慶賀上官明薇身體康複,特意在酒樓擺下宴席款待。酒樓上,霍迎春趴在欄杆上,望著下麵人來人往,似乎很是熱鬨。
“明薇,你看看下麵那些,好像是昭王府的人。”
明征走在禁衛前麵,手掛在腰間的刀上。霍迎春喊了一句,明征抬頭看到兩人,對禁衛說了什麼,來到樓上。
“好巧,竟然這樣也能遇上。”霍迎春迎上去,左右看看:“你們這是在做什麼?京中有大事發生?”
明征似乎有難言之隱,見狀上官明薇轉移了話題,又寒暄幾句明征這才離開。
霍迎春看著逐漸走遠的身影:“方才明征那麼支支吾吾的,必定有蹊蹺,那個方向好似是去明王府上的,難道出什麼事了?明薇,咱們也去看一下好不好?”
上官明薇原本不打算陪她冒險,可見她可憐巴巴著實可愛,便答應下來。兩人尾隨著明征一路來到明王府前,隻是他們並未停留,而是彙合之後徑直前往另一個方向。
“奇怪,怎麼朝著東市那邊去了?東市那邊可是……”
霍迎春一愣,與她對視一眼,兩人同時說出了一個人。
“怎麼會是丞相府?可真是越來越有趣了,走咱們繼續跟著。”
“迎春,時間已經不早了。”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才要繼續跟過去看看,時間越晚他們要做的事情就越發神秘,相信我,錯不了的。”
霍迎春牽著上官明薇一路超近道,趕在他們之前到了丞相府邊上的小巷子裡躲著。
前麵昭王和明王的人在丞相府外守候著,丞相府隻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似乎是在府上做管家的,被一把拽了出來逼問了什麼,隨後明征便帶著人闖進府上。一會兒沒了動靜。
“奇怪,這個明征究竟做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