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往前春日宴,今年似乎分外熱鬨。”
同陽公主一言,在場眾貴女或隱晦或直接看向上官明棠。
每年參宴人數都有定,今年誰都知道,上官明棠用法子從侍郎小姐手中搶走了一張帖子。雖不知為何沒有帖子的侍郎小姐同出現在席麵上,但顯然公主既然發現,便不會縱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發生這種捏著鼻子哄眼睛的事情。
有好戲看了。
“回公主的話,今年統共發出男賓貼二十張,女賓貼三十二張。先前奴婢輕點人數時,不知為何多出一人,那人就是……”
不待奴婢的話說完,上官明棠便知事情已經敗露,不得不站起身。
“公主,臣女知道,多出來的那一人就是她!”
侍郎小姐怎麼也沒想到,上官明棠厚顏如斯,竟敢指著自己的鼻子說自己是多餘的。
氣得放下手中的酒盞,噌一下站起身與她並排站在公主麵前:“公主,是她搶走了臣女的帖子不說,現在還要血口噴人。請公主明察。”
“什麼叫搶?那分明是你主動讓給我,還曾言男賓與女賓分開,寡然無味。我隻不過拿了你不要的東西,請問侍郎小姐為何如此咄咄逼人?”
“你!公主……”
麵色逐漸陰沉的同陽公主嗬斥:“夠了!”
宮婢上前替她揉了揉額,公主靠在椅上:“不過是一張帖子,也要爭得如此不顧顏麵,可還記得你們是京都身份尊貴的貴女?本宮真是失望至極。”
侍郎小姐咬著唇,還想說卻被同陽公主一個眼神嗬止。
眼神挪到暗自得意的上官明棠身上:“你倒是好手段。不過本宮記得,你有個妹妹性子倒是溫和有禮,那才是世家出來的孩子,就算來參宴,也要多學學規矩才是。”
上官明棠羞紅了一張臉。她竟然忘了,同陽公主是最在乎臉麵和嫡庶之分的,也全然沒有料到,今日她駁了同陽公主的麵子,她會拿嫡庶出來說事。
竟然還將她同上官明薇比較。她平生最恨便是不如上官明薇。
眼底劃過一絲怨恨:“多謝公主教誨,臣女回去之後定會好好向妹妹學習禮儀。”
同陽公主滿意點了點頭,遙看了上官明薇一眼,見她隻是垂著眸事不關己,便點了一句。
“今日春光正好,莫為這些小事擾了公主的好心情。方才隨同的宮婢說席麵之後便是風箏會,明薇倒想一睹為快。”上官明薇順勢將話題轉移開。
同陽公主笑了一下,不愧是上官明薇。
“原是如此打算,不過方才聽說雨柔似乎對本宮每年安排頗有疑議,臨時換成了一場鬥獸。屆時男賓女賓齊聚,也不失為一場樂事。本宮也能少翻覆兩趟。”
侍郎小姐王雨柔剛要彌補兩句,宮婢上前回稟說鬥獸已經備好了。
所謂鬥獸,便是將一人與一山禽猛獸同時囚禁在一個巨大的場地之中,刺激饑餓到恰當時機的猛獸主動攻擊那人。上演一場人獸爭鬥的好戲來。
鬥獸向來都是燕月皇室的一種樂趣,隻是因為過於殘忍,往往參加鬥獸之人即使奮死抵抗,也都逃不過肢體殘缺被猛獸生食的命運,現在已經極其少見,沒想到今日眾貴女還能一睹為快。
“既然已經備好,便過去吧。”同陽公主掃視全場,猩紅的唇勾起一絲莫名的笑意。
看著公主離開的背影,王雨柔惡狠狠瞪了一眼上官明棠:“你敢如此陷害於我,小心待會本小姐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上官明棠笑著,仿佛自己打贏了這場:“自己沒本事 還要賴在彆人身上,我可不像有些人有個爹就行。想要什麼我都會自己爭取。說這麼多,那我便恭敬不如聰明,耐心等著王小姐的報複了?”
眾貴女已經隨著公主浩浩湯湯往山頂而去。鬥獸所需要的場地,僅有青城山頂是絕佳,早些年也曾經在這裡開設皇家鬥獸場,在上麵損失了不下上百條人命。
這些人大多是些犯了罪的奴隸或者死士,戰敗的亡國奴有,偷東西被抓住了無力償還的小盜有,他國細作被抓住了的也會送到鬥獸場供貴族玩樂。
眼見眾人都已經追隨離開,霍迎春扯了扯她袖子:“明薇,這鬥獸是什麼東西?”
“血腥暴力、草芥人命的一場遊戲,待會若是不舒服,便早些告退離開,切莫逞強。”上官明薇細心叮囑道,心中卻不知為何有些莫名恐懼的悸動。
“不用擔心我。我常在邊疆看血腥場麵都慣了,隻是那是殺牛宰羊,實在沒有聽過要拿人命去玩樂的。你們京都人真會玩。”霍迎春說這話時,唇口發白,手也是冰涼一片。
上官明薇無聲捏了捏她的手,上了步攆之後便不再言語。眼底一片薄涼。
剛走出席宴不久,便見到竹林邊一個紅色攆轎空著,小廝丫鬟都在邊上守候。
兩人對視一眼,王雨柔緩緩走了出來,善意一笑。
“上官小姐,煩請耽誤一些時間,我想同你說幾句話。”
上官明薇應了,落攆下來後王雨柔走到身邊,行過一禮。
“上官小姐,我向來十分敬您,雖然咱們見麵的次數不多,但也知道您和那個上官明棠是十分不一樣的。這次也全賴您送我的帖子,這才躲過這場是非劫難。先向您道謝了。”說著又行過一禮。
霍迎春滿是不解:“不是公主的宴會,怎麼又明薇送你帖子呢?”
王雨柔見是鎮北將軍之女,略見過之後將事情來龍去脈解釋一道。
原來當日上官明棠從王雨柔手中騙走帖子之後,又有人莫名送來一張。當時她還疑惑是上官明棠轉性,但今日一見才知,原來送帖子的另有其人。
“方才我說時明薇小姐並未否認,我便知道猜對了。隻是明薇小姐實在應該小心那個女人,陰險狡詐不說,今日若不是您解圍,想必我與她兩人都要在公主手中吃不了兜著走。”
王雨柔很是憤憤不平,宴會公然換了人,無論是何緣故,都是欺君的大罪。這個上官明棠不光自私,還非常愚蠢。
“但是她卻連半分悔改之心都無,今日我在這裡等明薇小姐,一來是道謝,二來便是提醒您,要注意上官明棠。今日隻是栽贓陷害,他日還不定是什麼,她的心思遠比我們要看到的複雜。”
王雨柔隻能點到為止,於情於理,他們都是有著血緣關係的,而她隻是一個外人。
若不是無意間注意到上官明棠看上官明薇時,那種陰暗憎恨的眼神,她斷然不會多說一個字。
一番話畢,上官明薇理解了王雨柔的意思,又閒說了兩句,三人步攆一同出發往山頂去了。
快到山頂時,王雨柔要先去同公主說話,便先一步離開了。
霍迎春憋了一路終於得到緩解:“明薇,你可真是,為什麼要出手替上官明棠平息此事呢?就像王雨柔說的,她可是半點都不知道領情。”
“當時手中確有多餘的帖子,隨手的事情。”實則當日她思慮良多,她手中那張多餘的帖子,是衛哥哥送來的那一張。
他前腳送來,後腳就聽彩雲說了上官明棠連騙帶哄奪了侍郎小姐帖子之事。
侍郎愛女如命,若真因這個鬨劇公主怪罪下來,侍郎說不定為了要給女兒報仇鬨到國公府,父親正臥床,若是再因此等小事煩心,無得不說還彆有所損。
再者如若不是因為那張帖子出自衛哥哥之手,公主疼愛衛哥哥。此事她必定不會如此善罷甘休。
唇亡齒寒的道理她明白,隻若不是這麼多的巧合與必然,她亦難以從中調和。
“好啦好啦,知道咱們明薇小姐是菩薩心腸。隻是有一事我不明白。”霍迎春看向她,雖然容貌昳麗,眉宇之間卻不似往常那般悠閒自在。像始終被何事纏心似的。
“你是不是有心事?我感覺你的狀態很是不對呢?”
上官明薇眼底略劃過一絲迷茫,抬頭看向不遠處的青城山頂,已隱約能夠看見鬥獸場一角。
心中微微顫抖著:“是嗎?”
霍迎春見她越發不對起來,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剛要補救,便見到失蹤已久的彩雲驚恐慌張走了過來,步子淩亂,仿佛見了鬼。
“小姐……”
“上官小姐,霍小姐,老奴一陣好找啊,快些趕路吧,眾人都快到齊了,等著呢!”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一個老太監,氣喘籲籲拿著拂塵催促著。
抬步攆的太監們登時不敢懈怠,隻能先行啟程。
彩雲站在原地,頭上的汗珠子不住滾落下來,焦急望著小姐的背影。
她查到了,真的查到了。
可就差那麼一點!
到底應該如此通知小姐,楚太子也來了,還是……
彩雲急得快出了眼淚,隻能眼睜睜看著小姐的步攆將要消失在拐彎處。
正在這時,上官明薇似乎聽到了她心底的大聲呼喊。
幽幽回轉一眸。
彩雲昏過去的前一秒,與小姐對視一眼,口型說了三個字,同時也重重跌倒在地上。
旁邊有人在驚呼。彩雲最後一絲意識還在想,究竟小姐看到她的訊息沒有。